欲火再生
一座殘窯的基座裸露在荒野里,它的上半部已經(jīng)不見蹤影,那周遭的輪廓仍然清晰可見。它的四周雜草叢生,隱約看得見絲絲泛著紅色的泥土,似乎在訴說著當年浴火歷煉的經(jīng)歷。用腳踢開覆蓋風(fēng)化的泥土表面,再仔細看,還能找得見殘磚片瓦,像木乃伊似的靜靜的躺在自己的歸屬地。
我默默的站著,默默的掃視著,默默的猜測著。
時間就是歷史,歷史可以用時間推測的。這孔窯址存在的時間并不長,遠則清末民初、近則解放初期。殘磚片瓦里,有現(xiàn)在少有的青質(zhì)薄磚和小片瓦,這種規(guī)制的磚瓦,可與“喬家大院”建筑的材質(zhì)和年份標齊。
它的規(guī)模不大,產(chǎn)量不會高,可以想象,一個懂得燒磚瓦的手藝人建了這幢窯,用來滿足富家大戶蓋房所需。因為當?shù)氐陌傩债敃r是蓋不起磚瓦房的。解放后,窯廠的規(guī)模相對大些,不管是對私營業(yè)主財產(chǎn)的改造接收,還是集體窯廠的新建,那時已經(jīng)都不生產(chǎn)土中埋藏的產(chǎn)品了。
殘窯的不遠處,是黃土沖擊形成的溝壑,直立的土崖,下面平展,天然的一個取土場。此地的黃土里帶著可見的小白絲兒,當?shù)厝酥v,這種土質(zhì)是天然的煤土,(這種土與煤面摻起來可脫煤坯、伴煤泥,人們的生活是離不開的,現(xiàn)在還有的人家在用)燒磚瓦更是上等的好土。
現(xiàn)在的溝底土崖畔,已經(jīng)種植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杏樹,春天一片杏花白,夏末滿眼黃杏黃,間種的果樹、梨樹、棗樹夾雜其中。杏兒摘了,蘋果綠了,鴨梨白了,棗兒青了,窯廠的荒廢,造就了滿目青黛,一片果林。(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離殘窯約摸二里地的樣子,一個不算小的村莊從綠蔭中露了出來,村口的磚砌牌坊上寫著古家窯村。村以窯命名,看來我的猜測得到了朦朧的印證。再看村莊四周,荒廢的窯址規(guī)??捎^盡眼可拾,殘破的廠房,坍塌的窯壁,還有的堆積著大量的殘半磚頭,那爐火燒過的泥土雖已板結(jié),仍舊紅的扎眼。毫無疑問,這是近代的痕跡,也就是上世紀五十年代初,互助組或是人民公社的年代,肯定不是個人的,因為個人已經(jīng)不允許燒窯了。一座殘窯邊上,長著一棵老榆樹,上面羅列著七八個喜鵲窩,這些生靈喳喳的叫著想說什么,看來,要知道確切的年代得問問它們,是否記住了‘先輩’的訴說。
村東稍遠的黃土深溝里,一只高大的煙囪伸出地面許多,還在徐徐冒著青煙。走近處瞧,粗大黑體字的廠牌赫然立在門口:‘古記環(huán)保磚廠。’寬敞的溝底料場,堆積著小山似的礦渣,空心磚排著隊整齊的從傳送帶上走出,工人們正忙活著碼放。隆隆作響的機械,花草林蔭的院落,漂亮的廠房,墻角兒還停放著一輛黑色的v6奧迪。
一間玻璃落地房子,里面有一個小巧玲瓏的牌坊模型,灰磚灰瓦,古色古香,中間鐫刻著‘古記窯廠’四個沉穩(wěn)的宋體字。殘破難覓的老窯址,古家窯村,村周圍廢棄的窯群,古記環(huán)保窯廠,還有這漂亮的小模型,這一串兒與窯相關(guān)的窯事、窯字,是那么緊密的聯(lián)系在一起了。
可以猜想,這是一段被時間抬起落下又還原發(fā)展的歷史。一個戴著瓜皮小帽或身著禮帽長衫的姓古人氏,是這里窯藝的開拓者,在這里生息繁衍,或許過的是人人稱羨的小康生活,或許走過了與歷史興衰的同步,但畢竟是走過來了。
記憶的儲存可能會丟失很多,記憶的坐標可能會模糊不清,但時間還在走著,歷史還在寫著。殘窯不再但痕跡還在,這是實實在在的存在,它或許已經(jīng)演變成那座村莊,或許是那飛馳的奧迪車輪,人們畢竟還在走著,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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