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散文已發(fā)于《中國作家網(wǎng)》散文欄（2018-1-16）《澳華文學網(wǎng)》（2018-1-15）

三代玩具

☆郭偉

元旦節(jié)專程去成都看望三月未見的孫子。才六月大的玖知，已有很多玩具，木料塑料不銹鋼鋁合金，更多的都是電子產(chǎn)品，旋轉(zhuǎn)跳動、歌聲鈴聲擬動物聲——沙發(fā)、床鋪、坐椅、地板、洗手間到處都是，各式各樣、五彩繽紛，琳瑯滿目。他見著玩著就咯咯地笑，十分開心。玩具能開動他的視覺、聽覺、觸覺，調(diào)動他的情緒，開啟他的智慧之門。

玖知的父親是我的長子，生于一九八九年，那時物質(zhì)比較匱乏，小鄉(xiāng)小鎮(zhèn)的商店里，糖果、糕點、餅干都很稀少，連牛奶羊奶都難買到，或者乘車上百公里，到市級城市才能購到。不過只要舍得花錢，到城市旅游時，電動火車、小汽車、大小各式仿真槍支還是有的。他作為長子，我們盡量表達全家人的愛心，盡力滿足他的好奇。

跨世紀時出生的次子就優(yōu)越多了，糧草豐沛，兵強馬壯，槍支彈藥充足，飛機、陀螺、變形金剛、遙控汽車、機器人、古代刀叉劍戟微縮版大全……工廠化批量生產(chǎn)玩具很豐富。差點引發(fā)老大嫉妒，埋怨我輩偏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五十多年過去了，我玩玩具的時間早已過去。正當我需要玩具的時候卻沒有玩具。當看到他們的玩具時，真羨慕他們趕上了好時代，更是滿心為他們高興，忍不住自己拿著玩起來——不小心順手把一個可飛速旋轉(zhuǎn)并反射紫藍光環(huán)的指間陀螺帶回來了。

已不記得我小時有什么玩具，只聽母親說過，父親到縣城開會時給我買回一個鋁制機械孫悟空，上弦后它能在地上翻十幾個筋斗，引得全社家家戶戶的孩子羨慕，我也增添了幾分自豪。稍長大一點，我與同齡人開始手工自作自玩，什么芭蕉葉船、折紙滅火器、紙折飛機、棕葉螞蚱、彈弓、飛箭，磨石拋籽，走狗卵坨，跳大繩，陀螺木考虎，刨地牯牛兒，抓蒼蠅喂螞蟻等等。除參加集體、家庭勞動外，見女孩子打毛線，我閑時也拆得一些舊毛線，東拼西湊地織了一雙毛線襪子送給母親，母親轉(zhuǎn)送外婆，毛線粗細顏色雖不一致，卻厚實暖和。沒有好毛線，又想展示手藝，我暗想在外當兵的三爹若能送我二三兩好毛線，再給媽媽織一雙多好呀——她太辛苦了，冬天常常手掌手指皸裂出血，卻未能成愿。

那時上課內(nèi)容很少，閑時實在沒事干就想看書，除課本外又沒有課外讀物，連環(huán)畫都是從家境較好的同學那里借來的，好不容易借到《閃閃的紅星》、《卓婭和舒拉的故事》、《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書，都是一口氣讀完，定時還給人家。所以，我在衛(wèi)校開始獨立生活，手頭有少許可以自主支配的錢時，就喜歡省吃儉用以買書。我很喜歡的書很多，最振撼我的一本書是《故事里的邏輯》，至今，我的藏書已砌滿四墻，已成終生相愛相伴之物。

我的玩具內(nèi)涵遠不止于此。如今，我已“知天命”，卻還是愛玩玩具，當然不是普通意義上的玩具，而是替代玩具。

成年人了忙于工作，也得有點閑心。我曾在鐵業(yè)社找到一根直徑約五公分，長約二十公分的圓柱形鋼梢子，以白紙包裹，可以作錘子用，也能練手勁腕力。主要是能以此當筆，循空比劃作書，一伴就是多年。我從農(nóng)機站加工坊拾到一個圓形鐵餅，直徑八九公分，厚三公分，拿在手里挺沉的，作用同然。汽車蓋撐桿，也美觀逞手。常置座佑，玩趣無窮。

十六粒橄欖狀磁鐵，如瑩光烏賊卵串成長鏈，連綴成環(huán)，如捻佛珠，可練指功。相背時欲合難合，相合時欲分難分，那種無形之力既富彈性，又很執(zhí)著的磁精神，很讓人玩味。

竹板子做成的爪子，俗稱幺兒子，可以撓癢癢，在冬天衣著厚實時，簡直不可或缺。原有一個短小的，父親見后，以小刀把它的外形刮得很圓潤，還在持柄一端刻上陰陽太極圖，沒想到七十多歲的父親還那么富于童心。只是它太小了，又沒有棱角，撓癢癢實在沒勁。我又花兩元錢去買了一根大的，長兩尺有余，一頭帶兩個按摩穴位的木磙兒。好家伙，一邊看電視，一邊持之在手練草書，面墻則字如斗大，面天則字如山大，不可見的字體在腦海里，筆鋒鋼健，龍飛鳳舞。我無償告訴大家一點，玩具也可成為工具。冬天從洗衣機里撈濕衣，凍不著手，才是它最有益的功用。

花草是不必說的，很多人都愛玩。但是，我玩蘭草就喜歡查找資料，搞清種屬變異及來龍去脈，葉形葉色，瓣形花色，好在哪里，妙在何處，如何鑒賞葉形花、瓣形花和色花，如何栽植，用什么基質(zhì)，怎樣施肥澆水，如何控光調(diào)濕，有個朋友聽我講解后說，你可稱為蘭草專家了?！皩＜摇辈桓耶敚覍懥艘黄渡P蘭糾歧》的散文發(fā)表在《作家網(wǎng)》等網(wǎng)站，《通江文藝》發(fā)在第二篇位置。有一文友居然把它與龔自珍的《病梅館記》并論，足見其謬贊之情。后來，我便將標題，作了我的處女作散文集的書名。

一九八三年我第一次攜女友（后來成為夫人）去北京旅游時，小馬廠一帶還屬荒郊，電桿電線零亂，幾座灰樸樸的舊房子，旅館設(shè)在地下室，可以說是臟亂差之地，但我們只有接受火車站計劃調(diào)配。有天參觀毛主席紀念堂回去，在窄小泥碎路的水洼泥濘中，意外拾到一塊白色石頭，方不方，圓不圓，雖不成形卻晶瑩剔透，油潤光潔，極為美觀，重約七百克，能劃破玻璃，其硬度至少在摩爾八度以上，至今珍藏。曾咨詢一老儒，他認為可能是原礦玉石。我在河邊拾過一小塊黑色多氣泡的石頭，約重六七克，形狀不規(guī)則，帶有磁性，我認為可能是鐵隕石。因為數(shù)十億年以來，天天有各種隕石投向地球，由于重力、水流作用，完全可能一寸一寸滾滑而下，混跡河沙之中。順帶查詢一些天文地理地質(zhì)知識，也是很有趣味的事。

妻子去外地市級醫(yī)院進修一年，我?guī)е鴥蓺q長子上班，很不方便，便將他送到外婆家長住一月。久離致念，便走小路穿過鐵佛、跑馬、喜神、再到云曇鄉(xiāng)去接他回來，我一路小跑歷經(jīng)五個小時才到達。在跑馬鄉(xiāng)境內(nèi)，拾到一小塊如白云巖一樣的結(jié)晶石，是石英石夾縫中生成的，厚約三公分，呈乳白色，很堅硬，也很好看，我當時帶回后，寫下日期于石上，還記了日記?？上Ф懿恢詹刂灸钪?，鋸下小一塊制成了印章。石是土之精，至今保存。

玩物很多，玩法更多。我收藏有各種形制刀子三十余種，一塊毛鐵，根據(jù)不同師傅的一個個獨創(chuàng)意念，塑造出千姿百態(tài)美觀而又鋒利的刀，真是神乎其技，個個令人愛不釋手，我意代代相傳，只摩弄把玩不忍實用，更不得碰撞磨損。

千年矮、檀荊子、烏木、牛角、黑曜石可磨制印章；鋸片、鐵板能磨制刻刀；楷篆接石，善加雕刻，方寸天地，韻味無窮；研發(fā)工具，雖耗時費力；玩具變工具，其趣無窮。自行車，翻山越嶺；放大鏡，觀察蘭花；照像機，留住風景。廣東恩平牌鳥槍、手機、U盤儲存卡，巡山或遠游，幾成必備。行旅中住賓館時，小巧美觀的梳子不必說，別忘了帶回一小盒火柴——它們很精制美觀，市面已經(jīng)難得一見。

我們幾姊妹都隨母親學得勤儉持家之道，節(jié)衣縮食攢錢，各自在成都按結(jié)一套養(yǎng)老房，目前都閑置著，等退休時才過去住。父親當年退休后，高高興興地到成都定居，他們輪住也行，長住也可，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可是幾年下來，卻厭倦了城市喧囂和霧霾的生活，聽說老家修建聚居點，便不顧任何人勸阻，迫不及待地回去訂了一棟，約一百六十平米，設(shè)計緊湊、功能合理、精巧美觀，上星期剛剛裝修完畢。一面山上緊密分布著百余套這種鄉(xiāng)村小別墅，造型各異，錯落有致，靚麗非凡，煞是壯觀。一改幾萬年來農(nóng)村居民的分散、低劣、不衛(wèi)生、不配套的居住環(huán)境，成為全市農(nóng)村新居試范點。父母愛惜那里的綠水青山，向往故鄉(xiāng)的親情友情。我們幾姊妹回去幫他們搬運物資，擺放家俱，整理房間，開火宴客。忙忙碌碌一整天，臨回程時，我在一堆裝修廢物中看見幾根長約十公分，直徑為五點五公分的不銹鋼管。這么漂亮，太可惜了吧。我突然來了靈感——這個不是可以做筆筒嗎？我拾回一段，磨光兩端，往桌上一擱，就是一個漂亮的筆筒，只是沒有底。轉(zhuǎn)念一想，筆筒的功用就是插筆，置之桌面，數(shù)日數(shù)月不需移動，何必托底呢？果然，這個小創(chuàng)意得到幺兒璋的贊同——說不定，也能啟發(fā)他創(chuàng)造發(fā)明。

年輕時，我很想近視，再戴上眼鏡裝斯文。買來近視眼鏡，因不近視而久置廢用。現(xiàn)在每天起床一睜眼就不得不戴——常戴一百度的眼鏡走路，偶戴一百五十度的眼鏡打麻將，必戴三百度以上的眼鏡看書、制印。因而，如書一樣，床頭、座佑、書桌頭、電視上、科室辦公桌上到處是老光鏡。后來，因不便快速準確選用，便將不同度數(shù)的眼鏡放置不同需求的地方，這也成為生活一道風景和趣味。

當然，人生易老，隨著時間推移，一些“新玩具”也成為生活必備。如我前年患了腰二三四椎間盤膨出，便引進了百孝堂護腰帶、電動按摩器。也有因個體差異，在幾十年生活中逐步養(yǎng)成了個性，如我小時常患過敏性鼻炎，誘發(fā)鼻甲肥大，幾次手術(shù)不效，平時，窗臺、衣袋、公文包中多備有鼻眼凈，半夜起床，不必開燈便能找到；風油精，也能改善鼻腔通氣。我還從河邊玩時拾回一段羊角，磨出銳角，光潔質(zhì)堅，手感良好，把玩也可，點點穴位也可——迎香、合谷、足三里，有時外出，隨身攜帶。把濃郁的薄荷、魚香子裝在袖套中扎緊，便成為一個香袋，常置枕邊，芳香開竅，醒神明目。

古錢幣、紀念幣、郵票、刀片、牙醫(yī)鉤、象牙筷、雞血石、南紅、玉佛玉環(huán)、魔方、話筒、圍棋象棋、水杯、刮須刀、天文望遠鏡、顯微鏡、麥克風、光蝶、耳機；妻子的一桌子化裝洗面用品；幺兒璋的訂書機、圓規(guī)、尺子三角板、不下于六十支各種寫字筆等學習用具，他過生日時，同學們送的幾十件小禮物石塔、埃菲爾鐵塔、小花盆、小鬧鐘、電子手表、筆記本、濕度計等等，以及他曾引進的幾個籠子及幾批鸚鵡、倉鼠、小白兔，因?qū)W習太忙，都由我代養(yǎng)代管代玩。

好奇隨時發(fā)作，玩具不斷延伸。幾粒漂亮的葉片、花瓣，河邊拾回的小片青花瓷，在窗臺上一擱就是半月。家中陳設(shè)復雜，多是玩具堆碼零亂。

玩書，欣賞的是紙色墨香，更是書籍沉淀的智慧；玩車，除了車的審美外，玩的是瘋狂的速度；玩權(quán)，是抽象的玩；玩物，玩的是形體、顏色、質(zhì)感、動態(tài)、功用；玩物、工具、自然物，不論大小長短輕重紅白，凡可玩而樂，可玩而喜者都是玩具。

兒童玩具不但體現(xiàn)父母的愛，反應(yīng)一個家庭的經(jīng)濟水平，也是一個時代的記憶——創(chuàng)新理念和科技水平。成年人玩玩具，玩的是一種心態(tài)，能玩出智慧，玩出情調(diào)，玩出健康，玩出風格；玩玩具也是學習，能開動腦筋，磨練意志，擔當責任，或許能減少老年性癡呆的發(fā)病率吧。當我們對生活充滿興趣和熱情時，就會對外界保持關(guān)注和探索，把玩具改工具，把工具當玩具，才能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造更多的美。

2018-1-2-18時

郭 偉，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作協(xié)會員(Y00009)，巴中市作協(xié)會員

地 址：四川省通江縣諾江鎮(zhèn)石牛嘴紅峰大廈五樓——通江縣醫(yī)療保險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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