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女孩
周五是沒有課,九點時,我來到教學(xué)樓,想看看有什么感興趣的課程想聽一下。透過一樓每個教室后面門中間嵌著的豎長方形玻璃小窗,發(fā)現(xiàn)今天全部是在上英語課,微馱著的外教還在用手勢在空中不停地比劃著投入地詮釋著什么,幾根花白的卷發(fā)凌亂地豎著,而后排幾個同學(xué)已經(jīng)伏在了桌子上。一直走到盡頭都是在上同一個課,而拐角的大教室空無一人,只有兩個清潔的人員在走道上用拖把在搞衛(wèi)生,來來回回地發(fā)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我想回宿舍,但外面的風(fēng)大,盡管有陽光,可是失出了平時的金黃,印在地上都是一種蒼白。之前的花繁葉茂不見了,落葉樹全部光光的,隨風(fēng)胡亂地擺動它們的干黑的枝條,隨風(fēng)而動的還有粘在樹枝上不肯落下的串串干癟的果殼,我也沒有無從去考證,這是什么樹。今天的風(fēng)很特別,打在臉上,冷得痛,突然來一陣,像刀割一樣。是不是這個味道?而這些果子在風(fēng)中急急地顫抖起來,頻率快得很,像風(fēng)鈴,可是沒有聲音。
藍天還是藍,但是起著團團白云,白云也不是一樣純凈的白,有陽光的一邊帶著些土黃,而另一邊卻有些暗,有點邊上還張著絲絲線線,毛茸茸的,有點像北極伸著懶腰的胖熊。東邊一大塊,云比較薄,緩緩地向四周展開,越到邊上顏色越淺,斷斷續(xù)續(xù)地中間漏出一點點藍來。我疑心,是不是河野的沙洲倒映在藍天上,是那樣的幽遠(yuǎn),那樣的閑散。有飛機穿過,像是深藍大海里帶翅的魚,緩緩地游,留下筆直一道白色的線,將遼遠(yuǎn)的藍天平添上一處人工的劃痕。風(fēng)還在吹,云也在走。
我轉(zhuǎn)身到了圖書館二樓,有些人,但不像往常那樣擠。尋個空地坐下??盏嘏R窗擺著兩張長方書桌。打開書,一抬頭。發(fā)現(xiàn)對面坐著兩個女生。
桌子的對面坐著一個,穿著小馬甲,衣襟是湖蘭上配著一塊米白色,上邊突起一個桔紅色的大寫的K字,而長袖卻是深深的黑。女孩看著書,耳孔里塞著個耳機。過了一會兒,她徑直將書放在膝蓋上,把放在口袋里的手機掏出來,用手不停在在屏上飛快地點著。她戴著眼鏡,有時還得將手機湊近些才看得清屏上打的字。眼鏡片很厚,有一圈圈的白光在鏡框上閃。臉上的膚色有點黃,因為偏瘦,長長的臉隱隱現(xiàn)出了顴骨的輪廓。
隔著桌子前還有一張桌子,我很驚奇,居然社科院這小院竟然有這樣的女孩子,長得這么美,又是這樣認(rèn)真的在這里看著書了。如果我能像林鵬一樣的年青,肯定會立刻起身,走到她的對面坐下來看書了。可是,我只得遠(yuǎn)遠(yuǎn)地,在隔著一張桌子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心無半點塵滓,靜靜地欣賞著她看書的專注的美的姿態(tài)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圖書館里的空調(diào)效果很好,但是機器發(fā)出呼呼的風(fēng)聲,有點鬧,平常我來這里都沒有注意,但今天聲音確乎有點大。女孩將淺灰色的西裝脫下,披在肩上,衣服很寬松,下擺便隨意地滑落下來,像是剛出浴的人著著的睡袍,松松地自然垂在她手的兩邊,又貼心地將她暗紅色的薄薄的毛衫給裹著。毛衫的圓領(lǐng)開得不高,暗暗的紅色襯著修長的脖頸更顯得白皙。紅色的手機就放在身邊不遠(yuǎn)的地方,寂寞而忠實地陪著它的主人。她不停地用筆在稿紙上寫寫劃劃地,有時將筆伸到右前方的書上圈上兩個圈,又馬上回到紙上計算起來。過一會兒,她又小心地翻開講義看上一眼,一只手持著藍色講義的下沿,右手又飛快地記下什么東西。細(xì)白的如蔥尖、如柔荑一樣的手指靈巧地將書一開一合,像是翻飛在黑白鍵上,彈奏著高山流水的音符,可是是無聲的。對面的女孩指甲上涂了一層厚厚地烏蘭色的油,可能有些時日了,很顯眼地烏蘭和指甲的本色處在一起,看上去心里疙疙瘩瘩的。而她,凝脂般的手指那樣的純凈,如蔥尖、又如玉筍,沒有加上一點人工的修飾,握著筆,靈動地記著她凝神專一的思考。
我看見她的秀發(fā)從白皙的臉龐邊悄悄地貼著安靜的滑下,有時她朝講義上微側(cè)著腦袋,一邊的頭發(fā)便調(diào)皮地拂上她白凈的臉,而另一邊的呢,卻又微微地垂了下來,像是春風(fēng)里的楊柳,在三月的風(fēng)里有一點點飄動,但就那么一點點吧,絲毫也不顯得亂。發(fā)絲帶著一點點深栗色,像是老家后山深秋時滿山板栗在秋天陽光下將青色的殼兒裂開,露出的那種深而鮮亮的暗紅的褐色,絲絲縷縷低垂下來落在淺灰色的外衣上,飄在暗紅的的毛衫前,隨她的身體隨著她急速寫字快速移動的手而輕微顫動,像是春天的西湖,陽光下風(fēng)起時漾動著的波紋。
長發(fā)垂散在臉的兩邊,這是多么美麗的臉啊,到哪里能尋找得到呢。有多少明星,也有一張漂亮的臉,瓜子樣的,尖尖的下巴,粉粉的顏色,可是配上一付魅惑的鳳眼,讓我不得不可憐她們那逢場作戲后的世故和迎合。而眼著的她,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象是亭亭而立于水邊的那一枝白荷,純凈潔白,沒有施一點點粉黛,但讓人就感到了滿是神圣地莊重和美麗。她的眼也是微微朝下看著稿紙。我常記起春風(fēng)里那一葉狹長的新柳,想著為什么古人總是喜歡形容著美女額前的那一彎黛眉。白居易陶醉于“芙蓉如面柳如眉”,可那是貴妃的美,感覺肥肥的。紅樓中小女子那“兩彎似蹙非蹙柳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情目?!庇肿屓擞X得無由的愁。只有春風(fēng)里那輕快舞動著的一葉新柳,我想是最適合她了吧,也沒有半點描畫,微微地彎在那清澈的雙眸之上,似春江邊那一線細(xì)長遠(yuǎn)山的剪影,還是似那月初新上柳梢上的一弦新月?有時,她也停下筆來,眉頭微蹙,若有所思地望一眼窗外,回過頭來,那柳葉似的黛眉又舒展開來。回頭的那一剎時,她的眼神剛好碰上了我,我急急地了低下頭。
再抬起頭時,遠(yuǎn)處對面的女孩不見了。只有桌前的女子,斜側(cè)著身子,露出兩顆微黃的虎牙,有些大,對著手機在笑。
( 匡列輝 草記于2017年11月17日午 社科小院圖書館 12.16稍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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