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保持著幼稚者純潔的眼睛，好去看望北方大地，天邊茫茫旋轉的層云，像列維坦繪畫里的森林和沼澤。眼睛所能望到的景物有時曾是心的全部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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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濡濕的早春郊野里尋找失去的詩。

春花片片，拂袖落下，冬天里凍結的一切消逝了，哪里去尋哪里去覓?我明白了詩是郁結，是永久迷惑的冰凍。有一天在春天到來之際，驚醒的春夢里隆隆的雷聲里它溶化了，黑泥如浪，我所有的昨日之夢盡是青春時代的泥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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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詩之美。我久已困惑散文詩之美，想努力抓住它時，它不見了；白晝后的夜里想到它時，它并沒有如約在黎明的靜謐里出現(xiàn)。但有時我忽然又看見它了，在隆隆的車輪聲里，在望去遼闊欲飛的田野上，在村莊邊春天來臨的那一刻，在轉瞬即逝的杏花、櫻桃花美得叫人神迷、憐惜、感嘆的時光，它們忽然又全都是姹紫嫣紅的散文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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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仄楞起耳朵，安靜一些吧，安靜一些，你能聽到飲馬河邊沿草芽拱土的聲音，小花朵們怎樣清脆美妙地展開，微小的蟲子怎樣在有樹墩的泥土里辛勤勞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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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去看一次郊外，是從來不寫詩的人一年一度的詩的青春暢想。春郊的散步是體驗藍天、體驗清新如鮮乳的空氣，是不花錢的療養(yǎng)，當然，它對于懶惰和遲滯成性的人又是一次極其難以優(yōu)美完成的嚴峻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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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心臟病害苦了一個冬天。也許是造物主為了懲戒我對生命旅途的肆意浪費，它低語著拉住我的身體，我的腳步，命我慢慢地走，去欣賞一回欣欣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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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昧貧困的柵欄，呆滯僵硬的規(guī)律，生活有時又充滿了混亂、動蕩，像火車出入站時前后倒動的車輪，在這樣錯亂的時序中我們忘掉了生命和自己，度過了半生或一生。

但是看看大自然吧。春天，大自然從來就沒有錯亂過，該綠的綠，該黑的黑，該白的白，紅的，花的是夏秋的顏色。它們是和諧的，是另一種有生命秩序的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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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了為什么要逃離人類，逃離人類的文明、愚蠢、貪欲、進化和骯臟——像發(fā)現(xiàn)有鐵路和煙囪的圖畫的飛鳥一樣——但是你逃不掉。這些時刻只是生命的某一瞬間站在山岡上向下邊世界的屋脊奇怪地眺望。

(某年在柳河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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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山谷走上來，越過鐵道，路邊小站溫暖地涂著米黃色的木柵欄。

一條土道，升上山頂，兩邊植滿了蒼松。坐在路邊的樹樁上休息一會，沉思，和體驗春日午后山區(qū)的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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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情思。

淺米色砂子公路是林中最長的一行詩。

而無邊沉漫在億萬斯年回想高昂中的墨綠色森林，是一篇最飽滿豐富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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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梨花開了。深山里盛開的團團白霧?；ㄩ_時節(jié)多回憶。幾多回憶的野梨花開時節(ji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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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小站停車。一只極美麗的深碧色大蝴蝶飛來，車開了，這只蝴蝶跟隨我的車廂追逐了好久，直到列車加速，如長龍游出峽谷，才不見了它。也許它以為墨綠色列車是它渴慕尋找的顏色，或是一大片狹長飄走的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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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農人初犁破的黑色泥土，又濕潤又軟和，金盞盞的苦菜花綴遍了地角小塊荒地的衣襟……每看到這一切不禁想到了母親，終老土地里操勞一生的母親，此刻安息在故鄉(xiāng)河畔，故鄉(xiāng)沒有什么奉獻給她，春天來了，愿她遠方荒冢邊開滿讓她慰心的婆婆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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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

如果在人間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那么就讓我回到安靜的大自然中干什點么吧!就在這個小站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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