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一只狗的故事

文/鄢云峰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狗，通人性的故事。

——題記

這是一個很奇怪的故事，至今記掛于心，但仍然不得其解。

記不清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只記得從遙遠的外地回到老家，實際上我在老家已經(jīng)沒有家了。因為當年分給我的一間老土房因多年漂泊在外，長年失修，早已坍塌，不可住人。于是在鄰居家借住。當然，他們對我很好，畢竟，我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只因父母早逝，無人支助，不得不漂泊在外。(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改革開放，包產(chǎn)到戶。幾年功夫，村子里滿是一棟棟火柴盒似的小洋房。人們生活富裕了，居住條件也都改善了。多年未回，老家的一切煥然一新?？粗@一切，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外星人。仿佛，我已經(jīng)不再屬于這里了，這里也覺得我是陌生的浪人一樣。

夜里，我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早起，要到鄰縣的一個兄長家。其實，這次回來是他約我前去相親的。

因為太早，我沒有驚動主人，掩門而去。說不上什么激動，二十一二的我對婚姻還沒有什么概念，因為長期流浪，甚至連愛情也沒有真切的體驗。自此，我還沒有談過戀愛。也許，八十年代初的山里人淳樸而保守的緣故吧；也許流浪漂泊的生活中沒有機會談戀愛吧；更或許緣分還未到吧。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我一無所有，養(yǎng)不了一個人或一個家庭。所以從未奢望過這件大事。

可這次，兄長說已經(jīng)說好了，只等我回來。并且寫信催了好幾次。我才回到老家。

我路過山腳下一戶村民的住房前時，一條狗不知從哪里竄出，突然毫無聲息的撲向我。當措不及防的我意識到有一大團黑乎乎的東西向我撲來本能地轉(zhuǎn)身時，它已經(jīng)騰起完全撲在我懷里，嚇得我膛目結(jié)舌，不知所措。驚呼之余，發(fā)現(xiàn)它并未咬我，而是非常親熱的樣子。而我仍然不敢撫摸它，只是心安了許多。

落在地上的它再次騰起撲在我的腰際，這次，我試著擁抱它，它卻俏皮地搖搖頭，甩甩尾巴跳開了，竟然圍著我蹦蹦跳跳、轉(zhuǎn)著圈兒地和我玩耍起來。

多么不可思議啊！我肯定從未見過它，因為這些年在城市里，我已經(jīng)模糊了人和狗的問題。正如我曾經(jīng)在一首詩里寫到“許多人像狗一樣活著，而許多狗卻活得人模人樣?！?/p>

我不明白它對我為何如此親熱，但我看到它這樣子心里卻是熱乎乎的。

這時，我才平靜了心情靜靜地陪著它邊玩兒邊觀賞它。一身烏黑的毛，除了雙耳的內(nèi)緣和尾巴梢上的幾點白色遙相呼應(yīng)外沒有任何瑕疵。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深不可測。嘴萼比一般的狗要短上幾分，顯得格外精巧。不肥不廋，修長而壯實的四肢把身體陪襯的幾近完美。更重要的是它的靈動和機警真讓人很佩服。

要趕路，我裝腔作勢的和它揮揮手，“不和你玩兒了，我該走了。”它似乎能聽懂似得，立刻一臉無賴的原地不動盯著我。我嘻嘻的搖搖頭回身走了?？蓭渍芍?，不忍回頭想看看它時，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它居然在不遠處跟著我。當然，我不敢肯定它就是要跟著我的。

于是，我佯裝不知，繼續(xù)往前走。其實，此刻的我，已經(jīng)被它所吸引。一條狗，陌生的一條狗，為何會這樣待我，不白起因。太意想不到了。它，的確太可愛了，這簡直是我空前絕后的奇遇。我真想回去招呼它，雖然我不敢斷定它是否愿意跟我走，更重要的是我一個居無定所的人拿什么給它安穩(wěn)的生活？能讓它活的“狗模人樣”？是啊，的確有困難，至少現(xiàn)在不太適宜。但它那乖巧得令人愛憐的樣子真的讓人不忍丟下它?？墒且幌氲剿怯兄魅说?，畢竟別人喂養(yǎng)了它，還是算了吧。于是，就繼續(xù)向前走。

直到上到一個山梁上，氣喘吁吁，得找個地方坐下來休息一下。沒想到，當我剛剛坐下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就在不遠處也停下來正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我?！疤彀?，這是怎么回事呢！”當然，很明顯，它并無惡意?？吹剿B(tài)可掬的樣子，啞然失笑之余，不置可否。

其主人要是發(fā)現(xiàn)丟了一只狗，也會找尋許久的。況且，我當時也無法給它安定的居所和生活。于是，我站起來走向它。它并不害怕，戚戚地迎著我?！澳愫?，回去吧，別跟著我?！弊匝宰哉Z地說了一些神經(jīng)病似的話，便跺腳揮手轟趕它。它似乎嚇著了，往回跑了。眨眼間，消失在崎嶇的山野小道間。

唉，佛緣，人緣，難道人和動物，和狗的相遇也存在緣分嗎？不可理喻。

繼續(xù)前行，說真的上山路真的很累。任何事情要想攀登必須付出，都不容易。

又行了十余里，終于上到了“財神埡子”，因為這里正在山埡處有一個小到只有一間小空屋的“財神廟”。是沒人的那種廟?？煞綀A幾十里的村民都會來這里燒香求財。想想這些哭笑不得。因為，對于一炷香能改變命運，一個跪拜能得到錢財?shù)南敕ǎ娴牟桓夜ЬS。也許是窮怕了吧，或者好逸惡勞慣了吧，更或者曾經(jīng)真的有過天上掉餡兒餅的事嗎？不可理喻，更不置可否。

擦擦臉上的汗水，歇會吧。于是，就近在“財神廟”的場子前石坎上坐下來。點燃一支煙，深吸一口。抬頭又看見它蹲在小道上楚楚的看著我。“天啦！”這也太不可思議了。我們對視良久，它還不時的向我磕磕首，“為什么老跟著我?。课也皇莻€好運的人，你跟著我會倒霉的，還是回去吧?！痹俅味迥_揮手趕它走。

可這次它就是原地不動，真沒辦法。幾次無效，也就不再趕它了，坐到原地抽煙。它居然慢慢地走到我身邊蹲下看著我。唉，那就跟著我吧。

再次啟程的時候，它可高興了。一會兒躥到我前面，一會兒溜到我后面，一會兒在野草叢里巴拉巴拉，一會竄進樹林里在我的前方出現(xiàn)，似乎在等我。我發(fā)現(xiàn)它真的很可愛。于是，不時的，我也和它嬉鬧嬉鬧，非常融洽。這時，我才真正感受到動物的本性大致想通，更加確信“狗通人性”的說法，正所謂“蛇不亂咬，虎不亂傷”吧。

終于到了兄長的住處。剛走到門前我還未開口，它便一下子就穿了上去。原來，兄長家也有一條狗。奇怪的是一般情況下狗都會“汪汪”大叫幾聲，可它們不僅沒有叫聲，而且像舊識故交一樣蹦蹦跳跳、交頭接耳、異常親熱。竟然又一次把我搞蒙圈了。愣在那里，不得其解。

直到嫂子叫我，它們還在幸福的玩耍。

“你可來了，人家姑娘都說了，你再不回來，人家又要去上海打工了。”遞過茶杯“你哥一會兒就回來了，你喝茶，我去做飯了?！庇钟锌诟Ａ?，哥是鄉(xiāng)上的干部，很多人送山珍，但這里沒有海味。不過嫂子的飯菜做得那叫一個好。每次到她家都能吃到我認為最可口的東西。

不大工夫，哥回來了，她也來了。

她一身黑色的職業(yè)西服，把她那絕妙的身材映襯得幾近完美?！澳愫?”她微笑而大方的伸出右手力道恰好的輕輕一握，“一切都好吧！”“嗯，正常。”落座后，我們聊了很多，當然，不及愛情和婚姻。

飯后，我們?nèi)荚陂T前場地上喝茶閑聊。兩條狗也跑過來在間隙轉(zhuǎn)悠。哥突然問“我們家哪來的黑狗啊!”嫂子一看“不知道啊!”我立刻回到“這是和我一起來的?！?/p>

“你還養(yǎng)狗嗎？”面對她的詢問，無所適從，不知如何回答?？煽吹剿鼈冇H密無間的樣子，我戲虐到“可算給它找到了一個好的歸宿?！?/p>

其實，直到剛才我看到哥家的是一條黃色的大公狗才發(fā)現(xiàn)和我一起來的是一條黑母狗，難怪它們?nèi)绱擞H密無間。

他們忽然明白似得大笑之余“你怎么會有狗?。俊?/p>

“不、不、不?！庇谑?，我給他們講了這個狗故事。他們聽得很驚詫，和我一樣不白其因，仿佛又順理成章似得“老弟，你成了他們的紅娘??！”可沒讀幾年書的嫂子立刻搶嘴道“你不也正在做紅娘嗎？”看到哥的眼神，立刻舉手捂著嘴巴回屋了。

當我抬眼看她時，她正紅著臉看我，弄得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還是哥會做事，一看我們這種窘態(tài)和尷尬立刻轉(zhuǎn)彎道“我們打會兒撲克兒牌吧!”說著就去找牌，搬桌子?！澳愕那闆r我都知道了，相必你也知道我的一切了吧!”“是的。非常佩服你。”

“你也很好啊，非凡的毅力，堅強的性格，勇往直前的精神，再加上你的才情，一定會有美好的未來。”“你夸獎了，不過，我從不敢懈怠努力。因為我本來就一無所有。”她微微一笑“你還很謙虛嘛。是的，美好的未來只能靠自己加倍的付出努力才會擁有，否則，一事無成。”“打牌咯！”哥哥叫起來了。

第二天，我要離開。黑狗好像有預感似的一大早就粘在我身邊。老看著我搖尾巴，還不時地嗅嗅我的鞋或者褲管兒，甚是眷念的樣子，非常惹人愛憐。

臨走的時候，哥嫂們都回去了，而兩條狗狗把我送出老遠。我以為他們也要和我一起走，我真擔心。還好，又走了十多米遠要拐進山角了，“回去吧，可愛的小狗狗們。”看著我，他們停下了，楚楚的眼神看著我，搞得好像生死離別一樣。其實面對這樣有情義的它們，我的確有些不舍。狗啊，尚且如此，可人呢，不全盡然??！我不竟為人類的某些悲哀而哀涼。

又走了幾分鐘，終于不見了他們的蹤影。我想它們一定是結(jié)對回家了。終于心安了。

當年的春節(jié)再到哥哥家時，它們已經(jīng)有力小寶寶，而且是兩個。當它見到我時，那個親熱勁兒，令我好感動?？墒怯诌^了幾年在去時，嫂子告訴我它不知是吃錯了什么被毒死了，而它的“老公”大黃狗從此郁郁寡歡，不到兩個月也死掉了。我感動萬分，去看了埋葬它們的地方，默默無語中我想起了那個有關(guān)“雁丘”處的故事。大雁、狗，尚且能夠相伴一生，誓死不離，而人呢，某種程度，某種程度，再也沒有某種程度了。。。。。。

它的兩個“孩子”非常健康，見到我，也非常親近。也許，這就是緣的故吧。就像她與我有緣無分，最終我們也未走到一起。不過做朋友好多年，也未枉認識一場。

2017年4月29日晚與魯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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