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夏延民

企鵝上，好友問：“從鄉(xiāng)下回城了？”

我：“心和身你問哪個？”

友笑：“你身和心分開過嗎？”

感性多于理性者，其實身心是從不會分家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缺少儀式感的春節(jié)，就像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連提的興趣都已經(jīng)沒有。望著父親的白發(fā)，佝僂下去的身子，才知道年對于生命，更多是殘酷。傳說里年的原型那樣猙獰，預示了什么？親情在時間的坐標系里，頗感無奈和蒼涼，就像15年前的那個春節(jié)，早早離開的母親。我是母親活著的延續(xù)，在心和骨肉里，在肉體和靈魂中，我之后呢？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人生已經(jīng)是50歲的前傳。越來越多的是對人生看透、悟透的俗套。有人說，看見結(jié)局的人生，其實挺可怕的?？蛇@不就是人類文明追求的目標嗎？平淡和平凡，是蕓蕓眾生的執(zhí)念，越過它的少之又少。這是人的天性。

年在爆竹聲中來或者去已經(jīng)不重要，日復一日的跋涉，需要一個分號暫停。假如沒有年，今夕何夕哪里是個頭兒？年是一個生活暫停的儀式，過后，還有一程風雨人生要闖，要過。那些未經(jīng)的，未竟的，還需要打點精神，去應對，去解決。

這個春節(jié)，看美國電影《太空旅客》。休眠120年，可以在一個新的星球重啟人生。不幸的是，男主人公被隕石提前90年重啟了。你知道彼岸有美好在等你，卻已永遠不能抵達。男主人公選擇重啟了一位美女，在冰冷的太空船上，也許只有愛情可以拯救已經(jīng)絕望的生命?；钤诋斚碌闹匾饬x在于，它是你唯一可以把握的，未來充滿了無數(shù)的不可確定。如果一成不變，100年和1年的區(qū)別毫無意義。

寂寞是人生的常態(tài)。一個人抵達另一個人的心靈，距離隔著光年，太過遙不可及。這可能是人的生命哲學最多姿多彩的部分，所以試著去了解一個人的人，很多時候會陷入絕望。況且一個人了解自己也需要窮盡一生的心力。心更像一個宇宙，太過的繁雜，雖然在肉體中，卻游離于可控之外，甚至空遠無際。

年的儀式日漸凋零。這源于人的心智的凋敝。當過程已經(jīng)在結(jié)果面前可以忽略不計，結(jié)果的滋味也就不再是美味兒。心復雜了，年也就簡單了。當過于執(zhí)著的心，輕慢了年的繽紛，愛也就不再年的味道里，剩下的就是清湯寡水的匆匆而過。

讀霍金的《時間簡史》，在那些陌生的文字下，一知半解中可以顛覆曾經(jīng)堅持的所有一切。渺小和偉大在無限的時間和空間下毫無意義。甚至人類的存亡，文明的創(chuàng)造都像一種兒戲般的自我感知。沒有了具體的人，如何來解讀時間和空間？你是你的全宇宙，宇宙是宇宙的全宇宙。你在與不在，宇宙還是宇宙，與你無關，它只屬于時間和空間，就像年的存在與否，并不以你的意志生或者滅。而年是一個被我們賦予特殊意義的一個極其普通的時間片段。

這個春節(jié)，友人去了丹東。而后一路向北，去了漠河?？纯吹貓D，冰天雪地里，那些馴鹿肉塊大概是沒有燉肉細膩吧。友說：“過什么年，我期待邂逅一個異國的美女?！蔽艺f：“帶著香水，熏著。”友說：“土老帽?！蹦暝谟H情里，年在理想中，年在旅途上……不管怎樣的虛張聲勢，也只不過是對時間的一次象征意義的抗議。

時間是亙古的，它自有規(guī)律。年呢？它是對時間的作弊，因為我們怕忘記時間。對年的期待，是對平淡生活的一次次背叛。年在波瀾歲月的時間光影里，安慰了我們疲憊不堪的心。

過好年，更像一種對自己的承諾。這承諾在每個焦躁的車站候車室里，在返程的抱怨里，在孩子們欣喜的壓歲錢罐里，在大人們的感嘆中，在關于愛和親情的故事里，在絢爛的禮花上，在斑斕與寂寞的心事里……

經(jīng)年在此刻，天地同光輝。站在春的前面，期待新的歲月，歷經(jīng)重復的故事，過平淡的日子。如此，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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