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人獨立
今早的氣溫已經接近零度,在這個寒冷的三九天里,臘梅正盛開著,金燦燦的,讓人覺得這樣的季節(jié)依然很美。早上霧濃濃的,有幾分詩意在空中漂浮著。當你深吸上一口,不僅僅是寒冷,還有一股異樣的味道。沒錯,那就霾,就像喝下一口自來水,味道怪怪的。防腐木的步道上有霜,白白的一層,像涂在臉上的粉。伸向濕地的木板,和方亭的木制頂,都涂上了,好看得有些冰冷。
我每次從那條路上經過,都可以看到商家種在公路邊上的幾株臘梅。葉已落盡,只剩下花,一朵朵趴在了枝條上,煞是好看。她的顏色如何不讓人矚目,我總是循著她的顏色,在接近她時,努力的吸上兩口,希望她的香氛正好落進去。有時能聞到,有時走出很遠,依然聞不到。凌寒而開,霧中綻放,確實苦了她。但她就這么固執(zhí),就要站在最冷的環(huán)境里,讓你看到,讓你對生活和明天都充滿美好和希望。
當一樹美麗的香花開在你眼前,那情景深深擊打著你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在晴日的時候,你還可能想象,想象她就是一爐熏香,如青煙般無規(guī)律的四處縈繞,出其不意的讓人感到幸福。可是這時候呢,她的香氛仿佛被凍住,像一瓢水澆在了火焰上?;鹧鏁痛讼鐔幔灰銣惤銜?,她依然在徐徐燃燒著。為了抵抗這樣的惡劣,她早已蠟封了自己的花瓣,嚴寒根本侵蝕不了她。
天明的時候,道上開始了車水馬龍的一天,販賣臘梅花枝的已經在將成捆的臘梅枝運往各處,或者在店面里售賣起來。之前我不敢確定,這種行為究竟是否值得推崇。直到我也附庸風雅的插上一支,雖然那并不是我去采來的。我曾享受過幾日她清新的氣息,而之后,她的氣息開始越發(fā)的微弱,像一個美人躺在了臨危的病床上?;ㄖι系囊恍┮呀浲侣斗曳嫉拈_始萎掉,這并不像一開始給人的美麗感受。而有一些花骨朵,卻一直沒有進展的發(fā)著呆。她還沒有開,就意味著就要凋落,我不禁感到了可惜。
一開始,我看到她美麗的蓓蕾和花朵,總覺得她能一直美下去,她像永生花一樣,花和枝分明的裝點著俗不可耐的現(xiàn)實。她更像理想一般,皎皎然立在那里,讓人覺得高雅,覺得寧靜。我太愛這樣的場景,而這才幾天,她已經就要落掉。
那些進入千家萬戶的臘梅,是否也要承受這樣的命運,自從她被剪下,被買走。會一會有人跟我一樣,為這樣的事實可惜,也為臘梅不曾開出的花可惜。她能抵御零度的苦寒,能抵御霧霾的肆虐,但卻抵御不了人的貪婪。占有欲,讓她離開了連接大地的根,離開枝干,離開寒冷,卻進入了一個沒有營養(yǎng)的溫室里。她或許會因為短暫的溫暖釋放馨香,卻沒有持續(xù)的補給而早早殞命。這還算好的情況,恐怕有些人買回家去,新鮮了一小會兒,就棄之如敝履,致她干枯而死,最后和惡心的垃圾混到了一起。(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曹雪芹一定是一個愛花之人,不然寫不出那些動人而哀傷的《葬花吟》,同時,那也是對自己生命的憐惜。最后,一語成讖。值得高興的是,后人如我們,最終把他收起,就像林黛玉收起飄落在地上的落花,葬在內心的香丘里。
當我們覺得植物是沒有感情的,事實上這說明我們才是無情的,不懂得欣賞也就算了,如果不懂得珍惜就萬劫不復了。我撿起了那一支臘梅,收獲了馨香,同時也收獲了花謝人獨立的哀愁。我并不后悔曾經拾起她,即便為此我內心柔軟的部分會感到疼痛,但把命運交給一個知心人,即便是死,那也是無怨無悔的。
我總會幻想一副場景,踏著雪去聞那梅花香。去聞夠了,看夠了,并帶著那種美妙的心情離開。除此以外,再無其他,不用帶走,不用悲傷。雖然她終究會謝,終究會死,但我并不是上帝,我無權決定她的生死。
那些生來就被人細心種植,細心栽培的臘梅,又到了一年最繁盛的時刻。她們仿佛不再是活生生的命,只是一種當作需求的日用品,有價值時就用,沒用了就扔,理所當然。她的美麗,雖然不可方物,但卻沒有了自由,任人踐踏。如果我是一株臘梅,寧愿長在了深山里,缺肥少水,獨自花開花謝,孤芳自賞,也比那妖艷迷人的商品臘梅更有氣節(jié),更有靈魂。
花謝了、落了,人卻還在,這是一股獨身的哀愁。某一天我也會像她一樣,衰老,掉落,死亡。我只希望,我的歸途不是垃圾堆,我情愿那是一把烈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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