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頭子還是何先生，老太婆還是汪小姐的時候，何家有個規(guī)矩。何先生吃飯喜歡喝點啤酒，有時候兩瓶，有時候一瓶。汪小姐不會喝酒，一杯就從脖子紅到腳，兩三杯微熏，倘若三四杯必然頭暈眼花，四五杯必定不省人事。

李白愛酒，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陶潛愛酒，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醒我獨醉。何先生愛酒，青酒小菜一碟，敲杯共飲不休。每次吃飯，何先生都準備兩個杯子，一個給自己，一個給汪小姐，斟滿酒，愜意的品起來。汪小姐，淺嘗輒止，不敢多喝。何先生慫恿汪小姐喝，喝醉了何先生洗碗。

或許汪小姐是對酒精過敏，或許是汪小姐實在酒量太差，被何先生帶著喝了二十幾年的酒，依舊是，一杯就從脖子紅到腳，兩三杯微熏，倘若三四杯必然頭暈眼花，四五杯必定不省人事。

當汪小姐變成何太太的時候，每次吃完飯，何先生便不再聞問。汪小姐堅持著洗碗，然后再躺下歇息。因為汪小姐知道，何先生每天在工地做事很累。

當汪小姐變成何媽媽，何先生變成何爸爸的時候，剩下的飯碗都是我來收拾，因為我知道我能為他們做的實在太少太少。四個人，汪小姐與兩個熊孩子共一瓶，何先生一個人喝一瓶。有時候何先生不在家里吃晚飯，汪小姐也要開一瓶酒，一滴都不能浪費，滴酒不沾的我，被逼著喝一杯。

有人說酒量是可以練出來的，許是太像汪小姐酒量依舊很爛。平日不喝酒的我都可以比汪小姐喝得多，汪小姐早早的便躺下，我知道母親平時工作很累，所有的殘局都是我來收拾。(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一次放假前給家里打電話，何先生很久才接，接到電話的第一句聽到的是“我在洗碗，你媽喝多了”，時光好像瞬間倒退了二十年，一股暖流涌向心頭，何先生還是兌現(xiàn)了他的承諾。

何先生和汪小姐一個生肖屬馬一個生肖屬牛，算命先生說牛和馬命里相沖，又有成語曰“牛頭不對馬嘴”，何先生是知書識字明理的，卻偏偏信我們老祖宗的東西。所謂信則有，不信則無，因此他們磕磕絆絆了大半輩子如果問原因，答案是屬相相沖。汪小姐是牛脾氣，卻不會無故無理取鬧，何先生是溫和的性子，卻說話總是一針見血。

何先生年輕的時候念過一些書，時隔三十載，依然能清楚的把二十六個英文字母和數(shù)字的十個單詞清楚的讀出來，在我見來這是常事，卻成了何先生炫耀的資本，何先生只在汪小姐一人面前炫耀。每次父子三人探討著天南地北海闊天高時，汪小姐在一旁繡十字繡靜靜地聽著，也想搭話，無奈被何先生的一句“你沒能識幾個字，上過幾天學(xué)，你不懂”霎時鴉雀無聲，汪小姐放下手中的針線，既急又氣。我一點點的給汪小姐解釋，汪小姐耐心的記著像個孩子，當汪小姐惡補了一又二分之一的意義的時候，世界瞬時就變大了，不僅有整數(shù)而且還有小數(shù)分數(shù)帶分數(shù)。

何先生和汪小姐在一方面上的意見百分之兩百是相同的，在任何積極向上的事情面前永遠支持我，無法給予最好的但是絕對不會缺，直到我上完高中，上完大學(xué)都是如此。

現(xiàn)在弟弟上了高中回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四個人在一起開兩瓶啤酒炒三四個小菜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我再也沒見過汪小姐和何先生無理取鬧般的爭吵。柴米油鹽醬醋茶，最平淡最真實的生活，汪小姐與何先生還要繼續(xù)著。

周末回家，現(xiàn)在每天只有汪小姐一個人吃飯，斟酒的杯子里面落滿了灰塵，墻角的啤酒瓶不見了，汪小姐系上圍裙站在灶臺旁邊，一邊生火為我做飯，一邊深情的望著我，明明二十幾天不見，卻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樣遙遠。

吃過晚飯，我系上圍裙對汪小姐說:“今天我來洗碗”。

2014年9月6日 蘄春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805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