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襪子的問題

2015-12-14 12:36 作者:探索之子 0人讀過 | 8條評論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不是襪子的問題

——靈遁者

記得大學(xué)畢業(yè)不久的時候，我陪兩個女孩賣襪子。她們一個叫L，一個叫H。L是妹妹，H是姐姐。我們賣5元3雙的襪子，西安康復(fù)路批發(fā)的貨?？钍讲簧伲伾姸?，質(zhì)量一般。

我們把攤位擺在一個菜市場的旁邊，也是十字路口旁邊。人來人往，車水馬龍。其實我一開始不太適應(yīng)，但在女孩面前，我就立刻開始賣力吆喝了：“好看的襪子，漂亮的襪子，暖心的襪子，快來買，快來看。過了這個村，沒有這個店?！?/p>

時值深秋，正是襪子熱賣的季節(jié)。所以很快就有人來買了。有老的，有少的，有男的，有女的?？傊€算順利，2個小時多便出去不少貨。

到了下午的時候，我們的攤位左側(cè)大概5米的距離，站了一個十四歲左右的男孩。方臉，小平頭，穿了一身灰色的衣服。我一下子就注意到了他了。是因為他腿腳不利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他就站在那里，原地踱步?？礃幼邮窃诘热?。顯然他也注意到了我們。不清楚他是被我的滑稽吆喝所吸引，還是被兩個漂亮的女孩所以吸引?？傊粩嗟某覀兛?，又會把目光縮回去。他是膽怯，也是害羞。當(dāng)時我是這樣想的。

我認(rèn)為自己和他有相似的這一幕。他會因為腿腳不利索，身形不美而自卑。我曾因為家里窮和口吃而不自信。

我笑著對H說：“那男孩看你們肯定臉紅了。我以前就和他一樣。不敢看女孩。

” H看向那個男孩，笑道：“你臉皮厚多了。”

男孩就這樣看著我們，送走了我們的一波又一波客戶。不一會，他不再原地跺步了。而是從我們攤前走過。不一會，又折了回來，慢慢走過。站到了原來的位置，還是朝我們這邊瞥著。

我心里會心一笑，同時也一緊。我能感受到他的心理。他做出的努力和勇敢。我想招呼他一下，又忍住了。也是因為我覺得，他的內(nèi)心是敏感的。說不定，聽了我的招呼，他會更加局促不安。

又來了一波客人。蹲著挑襪子。這時候我發(fā)現(xiàn)，男孩也來到了攤前。H問他：“你要買襪子嗎？”男孩沒有說話，臉有些紅。

我心里倒是高興的。他能走過來不容易。在我看來，他跟別人買東西，就是一種努力。

我湊過去也問道：“要買嗎？？隨便看?！蹦泻⒔K于開口了。是一個簡單的“嗯”字。但是我能感覺他發(fā)音的吃力。這讓我更加覺得男孩可憐。我甚至當(dāng)時想，他很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發(fā)高燒，小兒麻痹癥而導(dǎo)致的。因為在陜北的農(nóng)村，我見過這樣的例子。這樣的孩子，甚至?xí)煌槌靶樯底印?/p>

我俯身看著他說：“你自己挑。喜歡什么顏色就拿什么顏色?！彼麤]有蹲下，就彎著腰，用手指，也不說話。

女孩H照他指的地方，拿起襪子問：“是要這個嗎？”他點點頭。就這樣，很快給他選擇了三雙襪子。然后他付了錢，拿了袋子，就走了。走的時候，我對他說：“你選擇的襪子很漂亮。眼光很好?！?/p>

他走了，沒有呆在原來的地方。我挺高興。對H和L說：“這樣的孩子，就應(yīng)該多和人打交道?！蔽疑踔劣X得自己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很快我沒有想到的事情發(fā)生了。大概是十多分鐘后。男孩的母親出現(xiàn)了，男孩也在身后。

男孩的母親，看著我們道：“把這個襪子退了?！蔽液蛢蓚€女孩都是一愣。我趕緊接上道：“阿姨，怎么了？襪子不對嗎？”

男孩的母親顯然不愿意多說，只是道：“你不能這樣把襪子賣給我孩子。這襪子我們不需要?！?/p>

我并不清楚，她說的“這樣”是什么意思。我只能猜測。一是她認(rèn)為我們有欺詐，因為襪子質(zhì)量一般。二是他兒子生理，甚至腦力有缺陷，而我們利用了這一點。

我看向男孩。顯然男孩非常窘迫。側(cè)身站著，不敢看我。我本來想說：“這是您的兒子自主選擇的?！钡窃挼阶爝吜?，我又咽回去了。因為男孩真的很窘迫了。這時女孩L說出了我想出的話。男孩的母親，不愿意聽。把襪子放在攤上說：“你們退了吧?！?/p>

我立刻掏出5元，遞給阿姨。說：“好，那就給你退。沒事?！逼鋵嵨疫€想說一句別的什么，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而且男孩的母親，接過錢，就轉(zhuǎn)身拉著男孩離開了。L嘟囔說：“這什么母親，好像我們騙她孩子似的?！?/p>

這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天空也是霧蒙蒙的一片。我看見他們過了馬路。我看那孩子自己覺得更心痛。他會比我們更深刻的記住今天這件事。我不知道他會怎么想自己的母親，怎么想我們。會認(rèn)為我們是對的，還是她的母親是對的。

我希望他相信我們。他的路比他母親長，比他母親難。而他的母親沒有給他自主，自主的選擇權(quán)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