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忘卻的山頂急救》作者:云朵兒GAO
我很癡迷爬山,爬山也成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為什么如此喜歡這項活動,我想可能是我再也沒有其它愛好的原因吧。
這兩年中我無數(shù)次爬山,何川從未去過。今天是我和何川第一次一起去登山。當(dāng)然了,何川的能言會道給自己過去不去爬山的理由是:我不是不愛爬山,關(guān)鍵是看和誰一起,和你一起我就高興爬山。
呵!就當(dāng)他說的是真的吧。只要他能走出來我就開心了。
天氣很好,才八點多鐘,太陽就熱烘烘的。因為何川很久沒有爬山,就選擇了一條運動強度不是很大的山穿越。本來打算這一次爬東面那座山,它的坡度相對平緩且有很長的山梁,風(fēng)景很美。可是太陽這么紅,如果迎著太陽爬東面山會很曬的。于是,我們決定上西面的這座山。
開始爬山。何川背起了10多公斤重的背包,我則空手徒步。剛開始他興致很高。沒有想到十分鐘不到就大汗淋漓氣喘吁吁,不停的申請休息,還要我快快喝水以減輕他的重量。他自己則是不到一小時,行程不及二十分之一,本來就愛喝水的他加上大量出汗,很快喝去了我們帶去的一半水。
我是心疼加無奈,讓他不要總停下來。他指著我們前面的一對男女說:“你看,他們不是也不停的休息嗎?”(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他說的對。我們前面的這對紅衣情侶,沒有穿著任何專業(yè)登山裝備。沒有手杖,加上是普通的運動鞋,爬的很吃力,不停的和我們交換前行位置。過程中這對情侶在聽到我不讓同伴休息時,他們就在一邊笑。
在何川多次停頓后,我們又趕上了這對正吃著喝著的情侶。何川看他們休息說:“快!我們也休息。”說著就要放背包。
我說:“不行,他們是在這里補充飯,我們是要做飯。再說,現(xiàn)在才10點多,吃什么飯。前面15分鐘后有一塊平坦的地方,我們好好休息一會?!彼犃?,臉色不好看,但是同意了,而且登的很快,這大概算是‘望梅止渴’吧!
看他這樣,我笑著說:“你要錯過山上風(fēng)景啦,走慢點!”
這時的山上景色怡人,十分好看。放眼望去秋日的秦嶺云霧繚繞,層林盡染,五彩斑斕,如同鮮花一樣漂亮。眼前金黃色和紫色的野菊花開滿山坡,陽光下艷麗明亮,讓人賞心悅目。我指給何川看,而他是埋頭趕路無睱顧及。
20分鐘后我們上到了第一個山頂(我們要穿越5個山頂),抬頭看到山頂平緩處已有人休息。何川長嘆一口氣:“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了,累壞我了。”
咦?這位中年男士爬山人怎么平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他身旁坐著的三位女士卻在說說笑笑的交談著。
又一看,發(fā)現(xiàn)此人小便失禁。稍懂急救常識的我感到此人病情很重!與此同時何川說:“朵兒,我是不是要救他?!边呎f邊放下背包,快步走到男士身邊。
“當(dāng)然要救!不過你先別慌!”我問病人身旁的女士們:“他是高血壓嗎?”
一位女士笑著回答:“不是,是心臟病。”
我說:“快!你們解開他的褲帶、鞋子!給120打電話!”
何川過去就開始做心臟按壓(怎么這么奇怪?當(dāng)時何川怎么就認為那人需要做心臟按壓?)。我跪在病人身旁,握著他的手掐他的手指,這一握40多分鐘沒有松開。何川兩次按下去,我見沒有反應(yīng),就下意識把手放在病人的鼻孔上,心里頓時一驚,怎么會沒有呼吸啊?我看了一眼何川,何川明白我的意思,一臉焦急繼續(xù)按壓。
“誰是他的家人?停止呼吸多久了?”我趕緊問道。
“我是他愛人。120電話打過了,沒有停止呼吸啊,他是大約十分鐘前吃了經(jīng)過的爬山驢友給的救心丸,現(xiàn)在是在緩呢?!辈∪祟^邊的女士面帶笑容輕松的回答我。
“趕快做人工呼吸!”我一秒猶豫,看了他夫人一眼。她明白我的眼神了,連忙說道:“我來做吧?!?/p>
我抬起男士的脖子,打開呼吸通道(我要在這里說明:那一秒猶豫,知道自己不會去做人工呼吸,我做人還是有些問題的。)。他愛人應(yīng)聲俯下身子做人工呼吸。她一口氣吹下去后、我才知道停止呼吸的人會有反沖物。吃下的食物噴得我和她及何川臉上身上都是的。
何川滿臉的汗,緊張的配合女士人工呼吸做著心臟按壓。我則不停的掐他的手指虎口,掐人中時下不了手,病人的愛人順手掐了下去。10多分鐘過去了,病人沒有絲毫反應(yīng)。我心里很著急,而何川的著急已全寫在臉上了,臉色發(fā)青。
這時候有幾個登山人上來了,看到后馬上圍了過來。我喊道:“替換一下?!贝蠹覡幹f“讓我來吧?!币晃灰彩侵心甑哪畜H友換下了大汗淋漓的何川。
我給病人的夫人說:“快給子女打電話,讓他們趕快上山!”
他夫人臉上有一絲猶豫的說:“我的手機在這里沒有信號?!?/p>
“來,用我的,快?!蔽姨统鍪謾C遞給她。
她接過我的手機打通了電話,但沒有人接。她又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始打電話。接通后她給對方說:“女兒,你爸在山上病了,你快到山上來?!?/p>
我聽到對方說:那你們?nèi)メt(yī)院不就行了,給我說什么??!
子女之所以這么說,是因為這位女士在給她女兒說時的口氣,像是在說一件與已無關(guān)的事,怎么讓人都不會相信是很嚴重的情況。
“告訴子女,人不行了!”我果斷的說。這位夫人顯然是懵了。她看了我一眼,臉上竟有想笑的樣子,給對方重復(fù)著我的話。
和他們一起來的另外兩位女士,一位女士在我們做人工呼吸時,發(fā)現(xiàn)情況不好,趕忙下山去接醫(yī)生了。另一位一直抬著病人的腳揉搓著。聽到我的話后,她滿臉焦急的問我:“怎么沒有救嗎?”
我搖了搖頭。她失聲哭了起來,放下手中的腳,哭著撲向病人頭前,做起了人工呼吸(她們原本并不認識,兩周前也是在這座山上,兩位女士在爬山的過程中結(jié)識他們夫婦倆,這是他們第二次結(jié)伴爬山。)。
而他的夫人,仍是看不出焦急。她的反應(yīng)我明白,她是潛意識不承認眼前的事實。后來當(dāng)上來的急救醫(yī)生用白布蓋在逝者臉上時,她突然哭得暈了過去(在我和何川離開現(xiàn)場不久,我的一位同事裴女士一家恰好上山經(jīng)過,參與事件到最后。后面的事情都是她講給我的。)。
這時候山下救護車響起,人們高聲呼叫:救護車!120……
滿山響徹的是人們的呼喚聲,大家焦急的用登山杖挑起帽子、衣服搖晃。因為,救護車在下面根本看不到出事點??吹骄茸o車開過了上來的山路口,一群人沖向另一面山坡高呼,還有人爬上樹揮動衣服。喊聲如同召令槍,聽到的人們都向這里快速挺進。
最先趕到的是前面和我們交替換位的那對紅衣情侶。紅衣男子喘著粗氣,踉踉蹌蹌快速撲向病人:“快!讓我來,你的肺活量不夠!”
紅衣男青年推開流著眼淚的女士,立即做人工呼吸。病人的反沖物,噴得他頭上身上都是的。而他全然不顧,臉上布滿焦急。
過了一會,又一個白衣服青年,也是踉踉蹌蹌快速撲向病人。他拿出了包中醫(yī)療用具,看了一眼做人工呼吸的紅衣青年說:“我這里有紗布,貼在他嘴上面。”
“不用了,我這樣做一會了?!奔t衣服青年焦急的回答道。
我們都認為白衣青年是先跑上來的120醫(yī)生,向他詢問病人的情況。白衣青年說:“不是的,我也是來登山的。我是一位精神病院的醫(yī)生,職業(yè)習(xí)慣隨身攜帶簡單的外傷醫(yī)用品?!贝蠹医辜比f分,希望奇跡發(fā)生。這時候白衣青年替換何川做心臟復(fù)蘇。但是,無論我們怎么做,病人都沒有反應(yīng)。
我想到一個在電視上看到的急救辦法,便向他倆說:刺開氣管吧?
紅衣青年和白衣青年看著我說:沒有做過,不敢試。
時間已經(jīng)過去大約40分鐘。有人看到了急救醫(yī)生快上來了。何川過來扶起我說:“朵兒,來了醫(yī)生,聽到人們也給報社打了電話,我們走吧!”
我因跪的太久,何川攙著我艱難的站了起來。在我對面做人工呼吸的紅衣男子抬頭不安的望著我。
我對他說:“我們到時他已沒有呼吸了。我倆做了約15分鐘急救,現(xiàn)在40分鐘過去了。我們先走了,在120醫(yī)生來之前,這里不能沒有人?!?/p>
紅衣男子的眼神告訴我,他不會走的。后來的二個小時后,我從遠處看到他和學(xué)生們抬著擔(dān)架下來。有一段是近75度的坡度,52歲的逝者重達180多斤,天氣又很熱,他們的艱難可以想象(當(dāng)?shù)貓蠹堄袌蟮溃2⑶?,?dāng)紅衣服男青年知道記者就在離我們不遠處時,他表情痛苦的看了我和何川,將擔(dān)架交給接替的學(xué)生后從另一個方向下山了。每當(dāng)我想起這件事,對這位同胞都心懷敬意!
又告訴后來上來的十幾個大學(xué)生,讓他們一定不要走,等120醫(yī)生上來后幫助處理。學(xué)生代表說:你放心,我們一定和病人一起下山。一定會抬下去的。
這批石油學(xué)院的學(xué)生,是畢業(yè)前的最后一次團組織的爬山活動。就是這一群90后學(xué)子,忘卻了害怕,用他們瘦弱的肩膀,用時近三個小時,從山頂將逝者抬到了山腳下。在下山的途中,迎接的記者給他們拍照時,他們都將臉避開鏡頭。而第二天的事件報道中,只有這個學(xué)校的名字,沒有一個學(xué)生的名字出現(xiàn)。過程更是一筆代過:遇難者由石油學(xué)院的學(xué)生們抬了下來。
我倆的心情因此而不好。因為,我們努力了那么久也沒有挽回生命。而那位一直搶救的紅衣青年,心情應(yīng)是和我們一樣的。所以,最后看到他的表情是那樣的痛苦。
當(dāng)時,我們離開逝者后,何川緊握著我的手說的第一句是:“朵兒,你看看他們夫婦倆,一起好好的出來,卻成現(xiàn)在這樣。人生多么無常。要珍惜??!只少現(xiàn)在我們還在一起?!蔽译y過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少許,我不解的問何川:“為什么不等120醫(yī)生來了再走?”
何川說:“你都已經(jīng)說人沒有希望了,我們盡了全力。再者,報社記者馬上就到了,你要上報紙嗎?”
不會的!我們也是從另一條路上的山。
而何川的善良又一次得到了證明。當(dāng)時,我們遠遠的看到抬著的擔(dān)架正在向我們這邊下來山后,我決定等一下,想給經(jīng)過的逝者送上一句“一路走好?!毕认聛淼?20急救醫(yī)生說石油學(xué)院的大學(xué)生們,抬著遺體擔(dān)架要從這里經(jīng)過下山,天氣太熱,學(xué)生們需要水。
在場的登山者都紛紛拿出了自己的水。何川則把我們的食品和水全部拿了出來。我說:“何川,留一小瓶水吧。大家從這里下山30分鐘就到車前了。只有我們不從這里下山,后面還有六個小時的行程?!?/p>
就靠著這瓶水,何川穿越了后面的4個山頭。
途中何川給我說:“朵兒,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面對病逝的人,還是和你在一起?!?/p>
何嘗不是一樣。平時膽小的我看到老鼠都怕,也是長這么大,第一次握著一個明知故去陌生人的手。同時也是我登山來,第一次看到有爬山人遇難。當(dāng)時,我沒有絲毫恐懼,過后至今,想起來還是害怕。
那么,再想那些更年輕的學(xué)生們,都是一樣的。我們同時又很難過。因為,我們那樣的盡力,卻沒有成果。
唯一的收獲是在突發(fā)事件中看到了人性的光輝!那滿山呼喚120的聲音,以及學(xué)生們疲憊而堅定的目,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中!
作者:云朵兒G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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