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從正月十三開始連續(xù)降溫。之前，溫度已上升到二十三度。熱得太快，人不適應(yīng)，一些植物也被催得提前拔節(jié)開花。上周，在灃峪淺山里看到山桃花開得粉白燦爛，就連土地梁上的白鵑梅，與一周前都大變樣了，初三還是光禿禿的樹枝，一周后枝上新芽與花苞都有綠豆粒大小了?？粗鴶D滿的花苞，由不得心生惆悵，想著原本花期在四月第二周的白鵑梅，今年不知要提前到何時了？同時也有些擔(dān)憂，擔(dān)心如果遇到“倒春寒”，這些提前生出的花蕾怕是要凍傷了。果然，這幾天氣溫直降，秦嶺淺山在近兩個月后又迎來大雪，從朋友圈中看到最淺的青華山都積雪很厚，山林銀裝素裹。深山中的雪就更厚了。春雪一下就是兩天，冷得人又有些不適應(yīng)了。真是在這半個正月里，氣溫起起伏伏得有些熱鬧了。

這樣的天氣，山里雪景應(yīng)是很漂亮的。再說，城里整個冬天沒有落過雪了。因此在城里下雨，山上下雪的這幾天，天天盼著周末上山看雪，最好能去更高海拔的光頭山?？蛇M山的灃峪口最近一年多，只要飄雪就封路。那就只能選擇不用車往里開的灃峪淺山，也就是年后兩次都去的皇峪寺土地梁。

正月十六上午九點剛過，車到灃峪口后，不出所料看到交通管制。詢問后得知山里雪太大，繼續(xù)全天封山，明天上午也不一定車輛放行，人可以走進去。

從灃峪口走到凈業(yè)寺有兩公里多的公路，穿登山鞋走硬路很不舒服，我只好仍從山口的灃德寺上山。在我下車時，看到幾輛停放在檢查站外的私家車上，正下來幾位爬山人，看來他們也是與我一樣從這里上山吧。灃德寺的小鐵門開著，推門走進去，看門的老人說昨天下午還下著大雪，上面那段土坡非常難上，勸我不如往里走到凈業(yè)寺上。

我一聽有些道理，正猶豫時看到剛才從車上下來的四男一女也往里走。見他們直走，便問也是從凈業(yè)寺上嗎？他們說要走著去里面的觀音山。我聽了覺得很好笑，就說：“怎么可能，觀音山離這里二十多公里，走到登山口，就該回返了。你們真會開玩笑。”

他們中的一位男子說：“我們雇了山里人的車來接，真的是去觀音山。不如你和我們一起去觀音山吧?！闭f著面包車來了，他們又邀我一起走。我有些心動，可我暈車嚴(yán)重，六個人擠上去，還是有些擔(dān)憂。這時候，那位和我一直說話的男子說：“那你坐前面吧。”我一聽趕緊上車，心里還很高興。(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車往里開，看著進山的公路干干的，雪全掃到路基下了，這讓我又想去更高的光頭山了。考慮到今天禁行，得落實那邊有人上去才能跟進，否則太不安全了。在我聯(lián)系的時候，同車的驢友們反復(fù)勸我不要去，說一個人太危險了，萬一出狀況了沒人幫助。幾經(jīng)周折，聯(lián)系到光頭山下的農(nóng)家樂，回復(fù)說全天禁山，那邊還沒有人上去，那我就只能和他們一起去觀音山了，也得知他們是一個自駕AA制戶外群，邀請我的人正是群主小江先生。

秦嶺灃峪里面的觀音山，海拔約二千二百米，山勢雄偉挺拔，風(fēng)景奇秀，歷來是宗教名山，興盛于唐代。沿途兩面寺廟數(shù)座，均為岱頂正殿分支。山頂上的觀音廟建筑群依山勢次遞高升，在山腳下都能望得見，很有氣勢。上去后在對面的小山頂近觀，建筑是在兩面孤聳的萬丈絕壁之上，巍峨險峻，氣勢恢弘。可惜我沒有宗教信仰，去了多次也沒有記住山頂上大殿叫什么，只是從《空谷幽蘭》一書中記住了近鄰的南崖寺、北靜池和西靜池，以及西邊的法華寺。

剛爬山的那幾年，幾乎每年都來這里幾次，后來去了更高更遠，喜歡上了有草甸的山，覺得觀音山海拔有些低，基本不來了?，F(xiàn)在去不成更高的山了，我也沒啥不滿意，總比接二連三地去淺山要好一些。

二

車往山里開了二十多公里，在登山口的玉皇坪下車后，看到蔚藍的天空下山林滿眼雪白，在陽光下銀光閃閃，勝似千樹萬樹梨花開！把大家看得興高采烈之余還調(diào)侃說：不用上山了，干脆就在公路上看風(fēng)景算了。

穿過小村子開始正式上山，看到山上和樹枝上的積雪都很厚了，棉花團一樣的春雪，在明媚的春光中白得耀眼喜慶。樹上全是很厚的毛茸茸雪掛，其中長在山路邊的兩棵樹形極美的大樹，如花開滿枝的雪樹一樣美，更多的則像珊瑚神樹一樣壯觀，營造出了雪的童話世界。越往上走雪更厚，樹枝上落的雪都有兩寸高了，把樹枝都壓得彎下來擋住路，好多地方要從里面鉆出來，稍微碰上，抖落得如雪瀑一樣，讓人睜不開眼，滿身都是雪。

今天還是個大晴天，氣溫回升很快，我們上來的又是陽坡，太陽暖洋洋的。沒過一會兒，樹上的雪就待不住了，被太陽曬得開始掉下來雪團，聲音很響，把樹下砸得雪坑點點，把頭發(fā)和外套都弄濕了；這時候，森林中紛紛急速的掉雪和撞擊聲，呈現(xiàn)的畫面和聲音太美了。那從參天大樹上墜落的潔白雪團大大小小，如花似簾；每一團雪落下來只少是一種聲音，它們大都是先碰到下面的樹枝后發(fā)出清脆的噼啪聲，砸向雪地后傳出的噗嗵聲，聲聲交匯，歡快激昂，分明是大自然演奏的最美樂章，置身其中，令人心曠神怡。

三

上到半山腰，走在前面的小江領(lǐng)隊回頭催隊友時，發(fā)現(xiàn)對面有云海，這可是個意外！大家紛紛駐足回頭看，頓時高興得森林中都是興奮的聲音?？上淞謸踔牟怀龊玫漠嬅?。大家都加快步伐，說趕緊到山頂上再拍照。實事卻是在往高走的過程中，只要角度稍微好，能看得清一些，就停下來拍個不停。想必大家想的定與我一樣，擔(dān)心到了山頂上后云海散了，或者被霧濃遮住了。還是抓住眼前為好，這也是多年爬山的經(jīng)驗。

一個小時后，我們來到岱頂下的北靜池后面，終于看清了沒有遮擋的云海。云海又長又寬，長得北面看不到頭，寬得東方望不到邊。只見在云煙輕輕繚繞的潔白云海上，藍天不時地露出個小臉，像是在“刷存感”一樣，相互映襯中是那樣的夢幻迷人，把我高興得跳起來高喊：太漂亮了，我又幸遇云海啦！

咦，怎么聽到有人模仿我的聲音重復(fù)我的話呢？聽起來還比我的聲音更動聽一點，如同廣播中的一樣。哎喲，那是回聲呀！我趕緊再大聲喊，山中回聲響亮；我聽了高興地大笑，笑聲又如約而來。這可真是太美妙了，樂得我笑個不停，心生歡喜。這可是我第一次在山中聽到如此清晰的回音，簡直妙極了！我要記錄下這珍貴的時光。于是就有了視頻中的我看著云海笑著喊著時，另一個我，在更大聲地陣陣笑、聲聲喚。

如此悅耳的回聲，與此處的地理位置有關(guān)。北靜池小廟，處在百米高的絕壁旁，建在南北走向，沿山的窄條形坡地上，東面邊界下方的萬丈懸崖，與周圍的山脈形成了空曠寂靜的山谷。絕壁上還有幾個能容下人的石洞。因此，這里有清亮的回聲。我之前來時就聽說，修行人常在此晨起吹笛弄簫時，山中樂聲回蕩，妙不可言。

今日偶得，令我歡呼雀躍。一旁幫我拍照的驢友，催我還是到山頂上看，說那里更高一定更美，不能總是在一個地方拍不停。想想也是，如果我迷戀于此，搞不好錯過了山頂美景。于是，在我的“再見啦”與回聲的“再見啦”聲后繼續(xù)上爬。

四

上到岱頂后，在通向建筑群的埡口上再看云海，與一百米下面的北靜池看又不同了。那里云海比我高，這里看到的海面在我們半身處，拍出的照片，我們就是在云海中漫步了，意境簡直美爆了！我高興得又是不挪窩地一遍遍拍攝。先頭上去的驢友，在山頂最高處的大殿前高聲喊我們快上去，說那里看云海最漂亮。

那是肯定的！正殿是觀音山的最高，也是從這里往北的山脈中最高，海拔二千二百多米。觀音山頂上的數(shù)座大殿一字向上，前后有陡峭的臺階貫通，建筑兩則是萬丈絕壁，無論遠看近觀，都極其險峻宏偉！

那些建在懸崖頂上的雄偉建筑，墻體幾乎與懸崖垂直一線，我曾不得其解是怎么壘砌成的，想了很久后才明白，應(yīng)是人在墻里面向上壘，不是我們常見的墻外搭架子。在秦嶺終南山一帶，建在峭壁之巔的寺廟和道觀很多，還大都是石墻茅棚或鐵瓦，位置基本都是風(fēng)景最佳處。

現(xiàn)在山門的大門鎖住。我來觀音山多次，第一次見到關(guān)門閉戶。我們只好從房子西側(cè)、那兩棵唐代古松（兩棵千年古松粗壯挺拔，為西安市重點保護古樹名木，樹身有其醒目的身份證。）旁的細路上繞過去。

來到房后正要上臺階時，抬頭看到上面亭子的門柱邊蹲著兩只大狗，一邊一只，都很威武。西邊是全身深黃帶深褐色的斑紋。東邊是黑色的，臉上和腹部及四肢都是金色的毛。兩兄弟個個毛色發(fā)亮，神氣十足。它倆一線排開坐著，前腿同步直立，端正著頭，四眼有神，不吭不呵也不動，完全是一幅我的地盤我做主的神態(tài)。猛一看見嚇我一跳，其模樣讓我脫口而出：“你倆是正真的看門狗呀！”后覺得不妥，又說成是兩只門神呀！

上去的每一個人，都得接受兩位居高臨下，不動聲色的目審，也只能從中間不到一米間的空檔經(jīng)過，僅此一路。我天生怕狗，更怕躲不開的它倆，急忙喊我認識的那位守廟人。先頭上去的驢友大聲說：“廟里沒有一個人，它們不咬人，大膽上?！?/p>

我這膽小之人仰望著倆位守廟者，忙不迭地討好，反復(fù)說下次一定帶肉來。聽我此言，狗家的眼神是左邊的大黃半睜半閉，還不屑一顧地微微斜了一下腦袋；右邊的金爪大黑用看不透的眼神，目不轉(zhuǎn)睛地俯視著我。無論我怎么勸讓其離開都不起作用。忐忑不安中，突然明白了左邊狗家的眼神是說：“蔑視你，以你之心度我們咬人?！庇疫叴蠛谑钦f：“給不給吃的都讓上來，講真話就可以了?！眱芍还芳夜餐f：“廟里人下山過年都沒有回來，我們負責(zé)看家護院，在此甄別來人，不放過一個不該上去的人，從沒有出錯。你趕緊上來吧?！毙念I(lǐng)神會后我故作鎮(zhèn)靜地拾級而上，經(jīng)過時，兩位忠誠的守廟者如雕塑一樣，紋絲不動，這可真是考驗我們雙方的定力呀！

五

先前到達的驢友們正在殿前小院子里野炊，見我們上來，熱情地招呼快上去吃飯。可眼下對我來說，在最高處觀云海才是最迫切的。我快步走上通往大殿的陡臺階，上去后趕緊拐向房子?xùn)|頭看云海！還沒走到墻頭，視野中的景象就把我興奮得彎腰跺腳大喊起來：天啊，太美了！

在這個向北向東都是最高山峰的觀音山頂?shù)臇|山墻邊，看東方云海，位置簡直是美得不能再美了，把東面浩瀚的云海盡收眼底，一覽無余的同時，還有了航拍的視角。

東方的云海太遼闊了，從山腳直掛山頂，又以氣蓋山河之勢，涌向東面二十公里外的嘉午臺，寬得極目遠望不見邊，可以說是把兩千米以下的山脈全部淹沒，北面一個山頭都沒有，東面只有三三兩兩的山尖在云海中沉浮。南端離我們不遠，在正對觀音山的方向，稍微偏南了一點點，可以清晰地看到云海的邊界處云煙順著山坡飄散。

云海太白了，那是山上的白雪皚皚做了底色，讓本來就氣量足和密度大的云海，白得更加純粹。放眼望去，東方的天地間，只有云海無它物；云海太高了，高得快要接著藍天了，高得那海面上激起的云煙浪花，時不時地撩撥近在咫尺的白云，像是在邀請一樣。于是，云海對面藍天上成堆的白云，爭先恐后地趕過來紛紛下海，先是在海中暢游追逐戲嘻，而后就成了海的一部分。如此這般，源源不斷，歡樂極了。

此刻時至正午，山中空氣潔凈清新，陽光燦爛明亮，將頭頂?shù)奶炜沼车盟{透了。陽光還強勢地從白云與云海的縫隙中射進去，讓本是潔白的海面泛起了淡淡的金色，色彩漂亮極了；那正飄進云海的白云，真不只是害羞或是興奮，眨眼間成了淡金淡粉調(diào)和一起的亮色，她們的模樣好看極了；云海中還時不時地閃出一抹藍天，那藍色如綢帶，好看極了；云海中若隱若現(xiàn)的露出個山尖尖，如仙界樓臺，神秘極了；我想那飄進云海的白云朵朵，定是住在瓊樓的神仙們下凡，逍遙自在極了；海面上云煙繚繞，藍天上白云飄然而入，讓我分不清到底云海是天上的白云下來的，還是天上的云朵是從云海里飛向天空的，夢幻極了！畫面之美之妙之幻，令我怦然心動，萬分歡喜和萬分激動，更有萬萬分地幸福如潮水一樣涌上心頭！

當(dāng)下，我的腳下是岱頂，面前除我們十人和兩狗再無他人，時光安靜得能聽到心跳，還有鳥兒鳴唱。這樣的時光是美好的，這樣的風(fēng)景是美妙的，人們常把兩者合一稱為仙境。那么，置身在這仙境之中，心里想的都是美好的事情，感覺到的全是美好，覺得我就是云海里自在歡樂的云朵中的一朵，這時的我也是最好和幸運幸福的。

六

這場云海是天地間的造化，是大自然的饕餮盛宴，享受于此，怎不叫我喜形于色呢！這時候，最早上來的小江驢頭說：“我在這里一直喊你們不要在下面看，在這里能看到全部，美得很，可你們就是在下面拍個不停。咋樣？今天來觀音山來對了吧？”另一位驢友說：“我們聯(lián)系了去光頭山的人，他們說那邊沒有云海，還霧濃風(fēng)大，能見度很差。你今天跟著我們是真的來對了！”

豈止是來對了，簡直是撞上大運了！正是這陰差陽錯的遇到，讓我在仙氣飄飄中做了三個多小時的神仙，還是在不期而遇的艷陽高照中，賞了一場氣勢恢宏的壯麗云海，也觀了一場天地間云的聚會。這是何等的幸運喲！為此，感謝今天遇到的小伙伴們，是你們的熱情厚道，成就了我今天的幸運。

一路同行，更是感到他們都是好人。當(dāng)時在上山途中，他們得知我經(jīng)常一個人在皇峪寺一帶的淺山爬山后，便勸我不要一個人爬山，說山中是有危險的。特別在冬季，高海拔山上的野生動物們，都下到淺山找吃的了。我聽后不以為然地說“皇峪寺在我爬山的十二年間，去了一百多次了，和我們大操場一樣熟悉。”我話音剛落，一位網(wǎng)名叫“快樂安康”的驢友表情嚴(yán)肅地說：“你可不要這樣想，我前幾天才在群里看到，有人在皇峪寺附近遇到三只熊的視頻，你千萬不要再一個人去了?！蔽衣犃舜蟪砸惑@，忙說讓我看看視頻。他語塞一下說：“怪嚇人的，我沒有保留?！?/p>

這個消息可真的嚇到了我。到家后趕緊聯(lián)系皇峪寺農(nóng)家的人，他說沒有聽說有熊。第二周去那里爬山又問，村民說皇峪寺幾十年都沒有聽說誰見過熊了?？晌疫€是不放心，得必須搞清楚這事，我愛爬山，可不愛送命。當(dāng)我又給一位驢友講時，她說：“是那位驢友好心嚇唬你，不讓你一個人去爬山，怕出危險?！迸郎饺硕颊f“天下驢友一家親”，其實這話也是相對的，而我今天遇到的是真正的好人，看到了美好的風(fēng)景，度過了一段美好的時光。

七

如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一樣，云的秀也是如此。

我們剛才到來時，看到山頂西面的山谷中，簿霧靜靜地沉著。就在我們關(guān)注東面云海的三個小時里，霧氣不但聚得白茫茫的，還開始漫上來了，正從山谷中快速繚繞著沖向山頂，很快西邊全是濃霧彌漫。這時候高居山頂?shù)慕ㄖ?，如一條云霧的分水嶺，東面是潔白的云海，西面是霧氣沖天不見山。

一明一暗，我們自然喜歡的是那齊天高的云海。這也表明濃霧很快就要越過來了，大家趕緊收拾東西，準(zhǔn)備下山。就在我們下到山門埡口時，濃霧涌上來了，四周天地混沌，能見度很差。不過，大家都明白，東方的云海一定還在，只是我們看不見了。這濃霧，極有可能在東面看也是云海。

下山到半山腰時就走出了濃霧，天還是晴的。東方與上午上來時走到這里一樣，看到的天是藍的，不見云海。樹上的雪也落光了，像是從沒有過滿樹的雪枝一樣。如此經(jīng)歷，讓我愈發(fā)覺得今天是多么的幸運，更加心懷感激和感恩這場美好的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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