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九年再來嘉午臺純屬偶然。當(dāng)天，我們和戶外俱樂部，本來是去灃峪深山里的分水嶺爬山。到了灃峪口后，因大雪禁止車輛進(jìn)山，臨時改去嘉午臺。如果不是跟隊爬山，我是絕對不會再去那里的。

我曾在九年前自駕去過嘉午臺。那次，我三人從獅子茅棚那邊上山，一路探尋，摸索前行。到了“龍脊”后，才發(fā)現(xiàn)是那么的危險。只見人字形的“龍脊”，雙翼各不到三米長，兩側(cè)直通萬丈懸崖。

那天山中就我們?nèi)耍竭_(dá)此處已是下午四點多了，退回去時間不夠。沒有退路，只好硬著頭皮爬上去。我是四肢并用爬過去的，另兩位是騎上去挪過去的。爬過“龍脊”后，才發(fā)現(xiàn)通往前方的路更可怕。是在嘉午臺道觀的院墻外，用一塊塊約半米寬一米長的水泥板，依托外墻，懸空架起的棧道，還是逐級升高。一面是墻，一面懸空。從水泥板的間隔縫中，可以看到下面深不見底。

我蹲在棧道起點，論證了好久，才鼓足勇氣走上去?？梢荒_踏上，我就怕得要命，總覺得懸空的一邊，有力量要把我拽下去。我不敢看懸空一邊的山谷，只盯著腳前。也不敢用力扶墻，擔(dān)心反作用力把我推了下去；還不敢用登山杖支撐，擔(dān)心戳空了趔趄掉不去。

這時候，有恐高的我，嚇得要窒息一樣，氣息不勻，一步一步地向前挪。還沒走到三分之一，極度驚恐引起胃里不適，一陣陣的惡心泛起。難受得想哭都無力，更沒有心力回頭，看看正在上大二的堂弟是否安全，他體胖身太沉了。過程中，感覺隨時都會掉下去。我曲膝弓背，躡足屏息，如履薄冰地挪動，覺得那一百多米的路，長得總也走不完。

終于踏進(jìn)道觀院子里后，我有死里逃生的感覺，三人都嚇得臉色刷白。驚魂未定時，本沒有宗教信仰的我說：“我們趕緊進(jìn)去拜拜，感謝保佑，讓我們平安走過來了?！彼麄z人異口同聲地說：“就是，就是。”這次的拜神，我們可以說是最最虔誠的了。(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走出大殿，我們坐在院子里調(diào)整了好大一陣子，緩過來后在院子里看周圍風(fēng)景。嘉午臺道觀坐在終南山里，北望西安城卻一目了然。我們感嘆嘉午臺的位置極佳，還說真的是山中最好的位置，都是修行人的道場。

在我們高興地欣賞風(fēng)景時，正在院子里給菜地澆水的守道觀人說：“時間不早了，快下山吧，下面有一段天梯，比前面更險，你們沒有聽說嘉午臺是小華山嗎？”

聞聽此言，我們大驚失色?？滩蝗菥?，拎起背包，沖出院門。走到天梯前發(fā)現(xiàn)有鐵索，讓我們一下子放松了。雖然石梯極其陡峭，可兩邊有鐵索抓著，退著下臺階安全很多，沒有什么怕的了。然而，前面的驚嚇，卻是難忘的，想起來就心有余悸，導(dǎo)致我再也沒來過嘉午臺。

現(xiàn)在，當(dāng)聽到說改線到嘉午臺后，腦海里立刻重現(xiàn)了那日的危險場境，并且條件反射地感到胃里不舒服?？晌覜]有提出反對，決定到了那一段后，不過去就可以了。畢竟一大早起來，如果放棄去爬山，還是可惜的。況且，最近山上一直下大雪，城里下的卻是雨。這會兒在灃峪口的山腳下，看到山上白雪皚皚。因此，很渴望進(jìn)山看雪。

就這樣，我們來到了位于大峪的嘉午臺爬山。

二

離開灃峪（秦嶺山脈在陜西境內(nèi)共有72峪，把兩山夾一溝稱為峪），從環(huán)山公路向東，去大峪的途中開始飄雪了。下車后進(jìn)大峪，已是漫天飛雪。山上雪很厚，植物全披掛上了一層厚厚的雪外衣，銀裝素裹，漂亮極了。這可是我們今冬看到的第一場雪呀，頓時把大家興奮得東張西望，贊嘆不已！

登頂嘉午臺有多條線路，從大峪進(jìn)去我沒有來過，覺得很新鮮。大峪里面的終南山上寺廟和道觀很多，且都在上山的路邊。上山的路曲曲折折，卻很寬大，還有很多從遠(yuǎn)古就有的青石臺階。也許是山上有廟，信眾上去朝拜才有了路。

經(jīng)過圣泉禪寺時，院中的大狗小狗，一排趴在圍欄上，沖著我們大叫不止。這時候寺院的建筑上，覆蓋著十多厘米厚的白雪，緊閉的山門前，長長的石階上，被雪裝點成了玉階一樣，多了一份莊嚴(yán)和圣潔。這一幕看得我怦然心動，在犬吠聲中抬級而上，輕叩門環(huán)，側(cè)耳門邊，意境妙極了，樂得幾個小伙伴紛紛上演。后來，在另一座道觀的山門上，看到一幅對聯(lián)：“盜人免進(jìn)道人進(jìn)，閑人免來賢人來?！苯o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覺得寺廟的對聯(lián)，都有哲理和禪意。

越往里走，雪下得越大，積雪越厚，雪也越來越白。上山不到一個小時，山坡上的積雪有半尺厚了。跋雪前行，腳下雪浪層層，令人心情愉悅。繼續(xù)再往前，越上越高，越上越陡，越上越險。氣溫也急速下降，非常的冷?？諝饫餄穸群艽?，天地間白霧茫茫，能見度很低。景致卻更壯觀了。植物上不在是雪掛，而是霧淞了，毛茸茸的非常漂亮！

很快上到了“登云梯”前。登云梯是80°的直立陡壁，數(shù)十級石階鑿在懸崖上，崖壁兩側(cè)是深不見底的深溝。當(dāng)時看到一旁的懸崖邊，有一條平緩的小路通向前方，可雪上無痕，沒有見人走過。面前的“登云梯”上，卻有幾個人正在上爬，我們認(rèn)為這才是上去的路。感覺那小路更危險，一邊就是懸崖，梯子兩邊還有鐵索鏈。于是，緊抓兩邊的鐵索，踏上石階，有驚無險地爬上去了。我這個人有個特點，雖然恐高，但是只要有能抓牢的東西，我就不怕。反之，那怕只有一米高的獨木橋，只要兩步邁不過去，我定是不敢過。因此，這“登云梯”上得我頗有點意氣風(fēng)發(fā)。

再者，正是下雪和霧氣太濃，看不遠(yuǎn)。梯子下面看上面的人，就是駕在霧中。上面看不見谷底，十米遠(yuǎn)都啥也看不清，反而沒覺得害怕了。頂著漫天飛雪，站在云霧中的“登云梯”上，看眼前的景致實在漂亮。那些長在石縫中的草木，毛茸茸的通體雪白，好看極了。因此，中途還停下來拍下這美景。

這么艱險地爬上“登云梯”，卻連是什么名字的道觀都沒有記住，純粹是從此路過。走出道觀，才看到幾位爬山人，從一旁的緩坡上走來。后來得知，因“登云梯”太險，前些年才從懸崖邊鑿出一條路，類似現(xiàn)在的“掛壁公路”一樣。不過，我們體驗一把爬“登云梯”感覺也很美妙。

冒雪繼續(xù)上爬，能見度更差了。白霧茫茫，腳下的雪更厚更白。所有植物上面的霧淞更厚更長，更潔白和更精致了。我們完全置身在一派清新的雪世界了。只是能看清的世界不大，還隨腳步移動切換。

移步看景到了“劈山石”前，這里也是劈山石護(hù)國寺。劈山石，是大自然的奇跡，山體的巨石旁，離兩米多寬，矗立著一片與山頭等高，一米多厚的片石，分明像是劈開移除后形成的通道。此道是通向前方的唯一路經(jīng)，我推測會不會真的是古人打通的。

從“劈山石”向上走了一會兒，望見云霧中的"朝天梯"?！俺焯荨笔氰徳谝粋€約百米高的崖壁上，三面臨空，上面鑿有石階，因太陡，故稱“天梯”。梯子兩側(cè)的鐵索鏈，是1583年鑄造的，是登上嘉午臺山頂?shù)奈ㄒ宦窂?。連接“朝天梯”的頂端，是一座石砌的小門楣。

在無遮無攔的“朝天梯”石階上，被厚厚的白雪鋪滿了。順階梯仰望，直通白茫茫的天空。濃霧中的朝天梯上，爬山人在漫天飛雪中，抓著兩邊的鐵索攀登向上。還有幾人正從上面下來，著五顏六色服飾的登山人，擠在朝天梯上，各行一邊。那向上的人流，登上去后就看不見了，走進(jìn)天空里一樣。下來的人，因梯子太陡，都是背靠下方，抓著鐵索，倒著退下來。咋一看，仿佛是戀戀不舍天空，又不得不回到紅塵中一樣。一上一下，場面虛幻，看得我有些恍惚了。

一剎那地走神后，很快我們也準(zhǔn)備上去。接近“朝天梯”前，發(fā)現(xiàn)通向朝天梯的那座石頭上，放著一條百米長很粗的繩子，通過上面的石坡，固定在天梯的第一階石柱上?？磥硎潜仨毦o抓繩子，才能攀緣上去。繩子凍得硬棒棒的，三米多高的圓石壁上，還有厚厚的冰殼，像是人為澆注的一樣光滑。抓著冰冷的長繩往上攀時，手冰涼，腳下滑，繩擺動，心緊張。覺得通往天梯的路還是不容易的，像是山神設(shè)卡考驗一樣。通過了，才能登天梯，去天空，看仙境。

排隊等待抓繩上去時，石壁前的場景，看得我又想笑了。因為，一路上看到一些結(jié)伴來的人們，前面上個小臺子，都嬌氣地讓同伴拉一把。在這個任何人都搭不上手的位置，個個精神抖擻，目光堅定，蹭蹭地上去了。更有一位風(fēng)雪中穿著時裝大衣的女子，雙手拉繩直立著往上走時，把她自己都逗笑了。

登上石壁后，走到“朝天梯”前，沒有猶豫就踏上極其陡峭的梯子。只是感覺上面的人，稍有不慎就墜落到我頭上了。石階風(fēng)化剝落得殘缺不全，陡得幾乎碰到鼻尖的天梯，在風(fēng)雪中上攀時，還是讓人無法從容而上的。石梯狹窄，還要時不時地給下來的人錯身讓道，這時候是最危險的。我不敢抬頭，也不敢往下看，抓緊鐵索向上攀爬。向上爬的時候，鐵索聲聲響，沒有人說話，急促地喘氣聲，伴隨著鏗鏘悅耳的鐵索聲，竟然讓我覺得很美妙。

邁入天梯門里，這里就是嘉午臺的岱頂區(qū)域了。山頂上怪石林立，最高處就是嘉午臺道觀。迎著風(fēng)雪走到道觀院門前，看到大門上鎖，估計是天氣太冷，守廟人下山了。見門鎖著，我們直接去院墻邊的懸空棧道。

三位同伴都沒有來過，因此也不知道害怕。而我到了道觀的門口時，心里就緊張起來了。這里就是上次來，嚇得我魂飛魄散的位置。此刻，一眼望過去，一條寬不過米，筆直平坦，上面覆蓋厚厚積雪的一條長路鋪在面前，這就是懸在萬丈深溝上的棧道。據(jù)記載這條棧道，自嘉午臺道觀建成前就有，是修行人鑿壁后搭上木材，勉強(qiáng)通行。正是這條棧道打通了這一帶，連通了終南山這一段的所有道觀。近代后人，鋪上了水泥板。

今天聽到要改道來嘉午臺時，想到上次經(jīng)歷后，決定這次不過去了。然而，現(xiàn)在望著這條棧道，竟然沒有了一點恐懼。推測是濃霧之下，能見度差，濃濃白霧將棧道下的山谷都填滿了。彌漫的濃霧讓天地一色，使懸空的棧道和道觀建筑，都在空中一樣虛幻，視覺上感覺不到了高度。并且，棧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又重修了，還是積雪太厚，我走上去，也看不到水泥板的間隙，自然也看到下面的內(nèi)容了。一點膽怯都沒有，只是謹(jǐn)慎小心地過去了。這真是一次意外的收獲，可以說是因天氣原因，消除了我九年來的恐懼。

三個沒有來過的小伙伴，見沒有任何風(fēng)險，說這有什么害怕的，一點都沒有感覺到危險。

輕松地走過棧道，看見先期到達(dá)的驢友們，一個個興高采烈地正在拍照。這會兒小平臺上，也就是“龍脊”與“龍頭”的過渡處，景色簡直美曝了。目及所至，全是雪白。雪白的小平臺，被白茫茫的濃霧捧著，上面的所的植物都嚴(yán)實地裹上了潔白的霧淞，像是全換上了新的衣裳，與讓雪包得毛茸茸的奇石，和那端坐在龍頭上的道觀，組成了美輪美奐的圣潔仙境，靜謐安詳。唯一能見到的生靈就是我們，人在里面游走和拍照，神游仙境圣潔花園一樣，是人是仙也分不清了。

我沉醉在仙境之中時，同伴們喚我快來“龍脊”。之前領(lǐng)隊和迎面下來的人都說 “龍脊”太危險了，不讓過去。聽到同伴們興奮地催促聲，我決定過去看看。走到“龍脊”旁，看了一眼就慶幸來對了。那長長的“龍脊”壯觀極了，成了真正的龍脊！只見“龍脊”是雪白的，人字形的兩翼是雪白的，成了一條雪白的圣潔巨龍?！褒埣埂逼鸱?，遠(yuǎn)端消失在白茫茫中，極具動感，如一條正在騰飛的巨龍一樣，看得我怦然心動！

“龍脊”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杰作。是在一座一千六百多米高的絕壁頂上，長有五十多米，寬四五米，頂部是“人字”形，也就是兩米多高的三角形。人字形的兩邊，均不到三米長?！褒埣埂蓖耆窃趦蓚?cè)深不見底，直立陡峭的粗花鋼巖石絕壁上隆起。其脊梁，無論在那一端看，都是凌空于天地間，“龍脊”名符其實。

走近定睛一看，在人字形的東翼，離頂一米處，應(yīng)是間隔鑿穴，鋪了一條一尺高的“斗形”簡易通道。雖然雪厚，看不清具體怎么處理的，可正是這排能搭腳的地方，走上“龍脊”，安全了許多（也有可能九年前就有，是我嚇得當(dāng)時沒看見）。但是，“龍脊”上積雪太厚，大家都不敢走過去。只有一位跑山的大叔，不聽勸阻，毫不猶豫地走了上去。望著他在“龍脊”遠(yuǎn)端消失的背影，看得大家提心吊膽。后來下山時我遇到他，大叔說他每周都來這里跑山，熟悉“龍脊”怎么過。在我看來，這是藝高人膽大。

霧氣現(xiàn)在濃的雪花飄落都受阻慢了。然而，正是霧濃得看不清兩邊懸崖和溝壑的原因，“龍脊”上吸引膽大的人在上面擺拍。大家小心地向前走上兩三米，有坐在“龍脊”上的，有騎在上面的。無論什么姿勢，在寒風(fēng)飛雪中個個都是笑得合不攏嘴。

起初我勸同伴們不要上去，告訴他們這會兒你們不怕，是看不到兩側(cè)的懸崖有多深?，F(xiàn)在的海拔是1600米，那么兩測的懸崖基本就是那么深，太危險了?？墒嵌疾宦爠?，在“龍脊”上快活不停，樣子可愛極了。尤其是身著白色登山服的女伴，趴在“龍脊”上的樣子太漂亮了，她小巧的身體與身后通向天空的“龍脊”溶為一體，恰好一陣風(fēng)起，吹動“龍脊”上霧氣，恰似仙氣飄飄，簡直夢幻極了，她就是天空中的仙女一樣了。

他們興奮的樣子感染了我，我也走上去。雖不敢像同伴那樣平趴在上面，也“大膽”地騎在上面，卻因身子斜向有墊腳的這一邊，姿勢很不好看。這也是我最大的突破了，同樣也是笑得合不攏嘴。

我的笑是發(fā)自內(nèi)心，不是為了配合照相。因為今天的嘉午臺之行，對我來說更有意義，如同是在“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來”一樣。置換了九年來的恐懼，留下了美好愉快的印象,開心極了。

為了這份美好，我決定以后不再來了。見好收兵，是明智更是理智。2020/11/22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vsfd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