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31個教師節(jié)到來之際，我不禁越來越懷念初中語文老師兼班主任崔云芳，他已經(jīng)離開我有20多年了，可是他那說話不茍言笑的面容，他那朗讀課文富有磁性的男中音，他那衣著講究的中等身材，他那工作認真性格刻板的模樣，多次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仿佛就涌現(xiàn)在我的眼前，往事歷歷在目，總想為他寫篇紀念文章，聊慰思念之情……

我上初中14、15歲，正處于“文革”中期的1971、1972兩年，那時響應毛主席的“五.七”指示，學制要縮短，教育要革命，學生復課鬧革命，村村辦學校，貧下中農(nóng)管理學校。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崔云芳和黃淑英夫婦從他的老家茨園大隊學校調(diào)到我大隊教書的。當時我們大隊沒有像樣的學校，條件很差，我作為最高班級五年級的學生，教室卻是借用大隊部5間辦公室的中間三間上課，兩頭的各一間套房是大隊的辦公室。等到升級為初中一年級時，大隊才在謝莊村東北角建學校。開始只建兩排12間教室加崔一家的住室兩間和一廚房，他共有5個孩子，大女兒上山下鄉(xiāng)出嫁了，帶2男2女來到我村，后來教室建多了才又給他家增加一間臥室。

崔老師第一次到我班上課，校長介紹他是一位嚴師，人品好，教學管理特別嚴肅認真，很有學問，既教語文又兼班主任，在全公社公立教師中是知名的好老師。他愛人黃老師愛生如子，教我們的唱歌和英語。后來驗證，校長講的真沒錯，崔老師的語文課教的棒，班主任當?shù)煤?，是良師益友；黃老師師母很慈愛，很認真，我們很歡迎喜歡他們。

那時我們班36名學生，雖不住校，但有早晚自習，每周六天上課，其中有兩節(jié)農(nóng)業(yè)基礎知識課，不學習，就勞動，也是崔老師擔課。在語文課教學上，他非常認真?zhèn)湔n，認真講授，朗讀課文聲音抑揚頓挫，講解分析課文津津有味，能提起學習興趣。凡他上課，沒有一個學生敢打瞌睡；凡他布置的昨業(yè)，如寫大字、用毛筆抄小字，每周寫一篇作文或心得體會和課文作業(yè)，由于他要求嚴格，檢查認真，沒有一個學生敢落下不交給他批改的。尤其是作文，有眉批、段批和總評，作文評講課上每次都找出幾篇范文，有表揚，有批評，非常耐心地手把手教我們怎樣寫作文。我那時是學習班長兼課代表，幾乎每天都給他送作業(yè)，發(fā)作業(yè)，和他見面最多，耳提面命，得到他的教誨最多，就是在他的潛移默化影響下，才喜歡上語文課和寫作文偏愛文科的，假如今天寫作上有點滴成績的話，那他是我終生難忘的第一位領(lǐng)路人。他不但教書，而且教我怎樣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做一個有理想有抱負有出息遵紀守法的人，以自己的一言一行影響教化我們每一位學生。假如我畢業(yè)后這大半生有點兒出息的話，這跟崔老師那兩年的基礎教育有很大關(guān)系，他是我求學十幾年生涯中讓我終生值得佩服的少有的良師益友之一，他是我人生成長中不可或缺的一塊堅實的鋪路石！

文革”中的教材由于突出政治，語文課本質(zhì)量差，語文基礎知識很少，為了提高教學質(zhì)量，崔老師不滿足教材教學，就采取“填鴨式”的喂我們課本外的語文知識。首先自選自編自刻印蠟紙，厚厚的一本又一本，精選讓我們熟讀背誦的優(yōu)秀作文、詩歌，每周必須利用早讀或課外時間必背會兩篇，誰背不會誰不能回家吃飯。其次是利用自習課，在黑板上大量摘抄語法和作文寫作基礎知識。不斷地舉行語文考試，以及時鞏固所學知識。俗話說，“字如其人”。他那剛勁有力工工整整的仿宋字體雋秀，就像他那剛板直正不茍言笑的性格，無論是粉筆字還是鋼筆字蠟板字，都從雋秀刻板中透出幾分的威嚴，見字就像見到了他那兩道濃眉下犀利而炯炯有神的目光，很多調(diào)皮的學生都怕他那瘆人的目光。在那個到處到批判“師道尊嚴”、“臭老九”特殊的年代，像他地主出身的老師還敢狠抓教育質(zhì)量，嚴管學生，真是有冒再挨批斗的幾分風險。好在是我們那里窮鄉(xiāng)僻壤，家長們文盲多，都喜歡老師管嚴些，多教些，讓孩子們多學些，“文革”造反精神對群眾的思想沖擊不大，根本不會出現(xiàn)學生或家長斗老師的現(xiàn)象，因為這可是我村在家門口新辦的“最高學府”哇，能有這么好的老師教孩子那不正求之不得的嗎？

在班級管理方面，崔老師充分培養(yǎng)我們學生的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能力，把36個學生劃分為6個組，選出兩個班長，一個負責學習當各科課代表、每天收發(fā)作業(yè)，一個負責紀律和勞動唱歌、每堂課老師上課時喊“起立、坐下”，其余是組長，共8個學生干部。這些學生干部大部分是品學兼優(yōu)，處處起模范帶頭作用，在他每周一次的班干部例會上，總是先讓兩個班長講學習工作和紀律情況，再讓各組組長講自己組的情況，然后他綜合大家的意見進行總的點評?；蚴抢弥芤坏脑缱x時間，全班開班會，復制班干部會的內(nèi)容，進行全班面對面的表揚與批評。那個時候，整體教育鼓勵學生當“五好學生”，即思想好、學習好、身體好、勞動好、紀律好，當社會主義事業(yè)又紅又專的革命接班人。為了突出政治，在初一時，每周要學雷鋒每人做5件好事算達標，到期末匯總，誰做的好事多，學習好，身體沒病，愿意參加體育課，干活積極，遵守紀律，誰就是“五好學生”，要學校開大會發(fā)獎狀以示鼓勵。特別是硬性規(guī)定每周辦五件好事，由各組組長專門記好事登記薄，每周末班長收上來交給班主任崔老師審核，做好事的整體情況作為例會的內(nèi)容之一。這樣一來，同學們都向先進看齊，比學趕幫，形成你追我趕不甘落后的局面。最有意思的是，除了學習以外，大家都搶著打掃教室內(nèi)外環(huán)境衛(wèi)生，回家?guī)臀灞籼崴龋€上學放學的路上背糞筐撿牛糞豬狗糞，秋季撿地里的剩紅薯、紅薯皮，夏季曬青草，搞班級勤工儉學。那時為了學農(nóng)，學校按班級還分種有2畝實驗田，由同學們挖地、深翻、積肥、種植、管理、收獲，目的是通過勞動，培養(yǎng)熱愛勞動、熱愛勞動人民、熱愛科學的優(yōu)良品質(zhì)。班級管理事無巨細，每個學生的學習、勞動、思想、紀律等等，這些事情都是班主任崔老師要操的心，他卻不厭其煩，總是抱著“誨人不倦”的態(tài)度。(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當然，像我們十四、五歲的孩子正處于懵懂青春期，已是“半大小伙子”或少女小姑娘，正是長身體和思想性格不定型的青澀叛逆期，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最難管時期。崔老師不愧是優(yōu)秀教師，他善于做思想工作，想了很多教育的辦法，因才施教，有教無類，不歧視任何同學，讓班級的每一位同學在他的培養(yǎng)教育下心理生理上都得到健康地成長。比如，為了培養(yǎng)鍛煉班干部的組織領(lǐng)導能力，也是為了促進同學們的學習和政治思想素質(zhì)共同提高他還采取“一幫一，一對紅”的“結(jié)對子”的辦法，讓8個班組干部各幫一名后進生。在教室里墻壁上設“小評論專欄”“學習園地”，針對班級涌現(xiàn)的好人好事，或者壞事錯事，一人寫出初稿評論對錯是非，全組修改，由班干部用毛筆書寫張貼。盡管文章書法都很稚嫩，但給大家提供了一個學習交流和表現(xiàn)的平臺和機會。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到了初二，學習更緊張了，因為從我們這屆開始恢復了升學考試，實行的是二比一的推薦參加升高中考試，即像我班36個畢業(yè)生，按一比一的比例推薦，只能有一半的學生有考試資格，剩余的一半學生只好初中畢業(yè)回家參加農(nóng)業(yè)勞動，也就是說要經(jīng)學校貧管會和大隊黨支部依據(jù)思想表現(xiàn)和學習成績事先篩選掉一半，把剩余的一半推薦上面參加高中考試，這是很不合理的，無情地剝奪了另一半同學繼續(xù)深造的機會，可是在當時就是這樣的政策。為了我班同學凡推薦的都能考上高中，可以說，崔老師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和其他任課老師一起，實行“啟發(fā)式”和“填鴨式”并舉的教學模式，給我們額外壓擔子，除上述他的語文課外，其它如政治、數(shù)學、物理化學、歷史地理課。凡要參加高中考試的科目，都加精選重點，刻寫活頁，補充教材基礎知識，所學的內(nèi)容超出了課本量的一倍。從時間上，早晨6點到晚上9點半，除課間休息和路上時間，其余都是在上課學習，勞動課體育唱歌課暫停，而且每周都考試，重在平時訓練，把各科基礎知識打的牢牢的，壓得我們畢業(yè)班的學生喘不過氣來，連我這班上的學習尖子都感到太緊張了。那時沒用電，以前都是小煤油燈，為了保證大家教室燈光明亮，他提議學校特批買臺汽燈，不辭勞苦，冬天每天早讀和上晚自習，都是他親自給大家點汽燈，教育大家正確用眼用腦，保護視力，所以，到畢業(yè)我班沒一人戴眼鏡，也沒一人患神經(jīng)衰弱的，1972年底，凡推薦上去參加考試的18名學生，一舉全部考上縣城重點高中，我成為全縣總分第二，數(shù)學單科滿分第一。崔老師成為全縣的名師，我們一上高中，他就被提拔為學校教導主任，我們學校校長也被提拔到公社學區(qū)當領(lǐng)導，我們學校也被縣定為農(nóng)村重點，為此獎勵5萬元?！?5.8”特大洪水淹倒學校后，大隊黨支部又利用部分救災物資和號召群眾集資，一鼓作氣組織新建18班規(guī)模磚瓦結(jié)構(gòu)的標準教室、辦公室和老師住室，拉起了圍墻，建起了大門，一時成為全縣學習參觀集資辦學和教學質(zhì)量雙優(yōu)的好典型，紅火了10多年?！叭伺鲁雒i怕壯”，盡管我們大隊學校實心實意的再三挽留，到了1980年，崔老師夫婦先是被公社聯(lián)中選拔走當畢業(yè)班語文教師和英語教師，后是被縣城鎮(zhèn)中再次選拔走，從環(huán)境艱苦的農(nóng)村學校，一步步邁進條件相對優(yōu)越的城市中學，40年在默默無聞的教學生涯中教出桃李滿天下。

我和崔老師的交往很深，是他所教過的學生中我對他最尊重最敬佩的學生之一。按家鄉(xiāng)尊師的習慣，教我初中兩年的春節(jié)期間，我都會和最要好的同學攜帶賀年禮品去看望崔老師夫婦，他們非常高興，把我們當成他們意中 的孩子看待，非留下我們喝酒吃飯不可。上高中兩年，我堅持春節(jié)期間去拜訪，以后十幾年，我都是這樣做的。1975年春我17歲，高中畢業(yè)后，我的母校擴大了規(guī)模，非常缺老師，初二、初一兩班沒人教，由校長代課，原因是黃老師有病到鄭州做手術(shù)，崔老師要陪同護理，我又被崔老師推薦，校長把我從生產(chǎn)隊勞動的田野里請到母校當民辦教師，只拿工分，不享受每月6元的工資，直至1977年恢復高考我和他二女兒同時被師范錄取離校，我又在他們夫婦的直接領(lǐng)導和指教下，當了三年的同事，手把手教我怎樣當老師。而上任的第一天，初二是畢業(yè)班，我卻當起了他們15歲大兒子崔平生的班主任兼語文教師。其實那時啥也不懂，開始站到三尺講臺上很害怕，說不好話，因為學生有的和我同歲，過去和我小學同班，現(xiàn)在留了兩級，有的僅小我兩三歲，加之沒經(jīng)驗，學生起哄看笑話，我曾一度打退堂鼓不干。與我同時聘去的還有一位同樣是崔老師教的我同班同學李繼濤，比我教的低一個年級，也遇到同樣的情況，好則是后來崔老師回校后，我們退居教小學五年級，他又苦口婆心地教育鼓勵我們，是黃老師又端茶又指點，讓他兒子在學校說服同學尊重我們，慢慢地適應，三個月后才走上正路。想起那時若沒有崔老師夫婦的大力支持鼓勵，可能又回生產(chǎn)隊勞動了。巧的是我?guī)煼懂厴I(yè)的第二年，即1981年秋季開學，我從公社中心學校被調(diào)到公社聯(lián)中當語文教師兼班主任，又和崔老師兩口擱同事，他還是教導主任，是我的直接領(lǐng)導，再次有幸得到他8個月的教誨后，組織上把我選拔為臨近公社團委書記，離校時我吃的最后一頓告別飯是他們設的家宴，鼓勵我在行政做官的崗位上一定要不忘本，心中有民，廉潔奉公，做一位焦裕祿式的好干部，不要落罵名。我表態(tài)一定牢記您們的教誨，讓你們滿意、組織滿意，家人滿意，自己滿意，請你們二老放心。這時我們之間既是師生、同事、朋友，也是我的長輩親人等多層關(guān)系，后來，還聽我的同學說，我曾經(jīng)被他們物色為候選準女婿，只是沒開口，是因為大我一歲的他二女兒有了大她三歲的意中人，說比我大不合適，可能我家是農(nóng)民，家境不好，我是老大，姊妹弟兄多，負擔重，她女兒當時有點兒嫌棄吧。不過，我從黃老師當年的幾次舉動中可見端倪，他二女兒是縣高中英語教師，愛學習，肯動腦，很健談，我們也很有共同語言，不過我不敢高攀，據(jù)說她隨搞金融工作的丈夫一起去深圳生活了，這是后話。

到了1989年夏，我正在縣委辦當秘書，突然接到同學同事李繼超的電話，現(xiàn)年60歲的崔云芳老師，因患肺癌晚期不治而亡。回想兩個月前我還到鎮(zhèn)中他家看望，雖有肺癌，但已戒煙，面色灰白不算好，但精神尚好，現(xiàn)在卻駕鶴西去，我非常悲痛。于是，我買了花圈，撕下一丈一尺白布做挽幛，和李一同參加了崔老師的追悼會，安慰師母黃老師節(jié)哀。后來，我和他的大兒子崔平生來往甚多，把對崔老師的懷念寄托到經(jīng)?？赐S老師身上。再后來，退休了的黃老師跟隨大兒子去鄭州我還有幾次拜訪，而2004年后他們又追隨二女兒崔紅麗夫婦去深圳了，原來的號碼幾經(jīng)變更已失去聯(lián)系10年多了，但是，每每到教師節(jié)紀念日，我首先想到的是恩師崔云芳，他對我一生的影響是巨大的，在我為師為父以后，我更體會到“嚴師出高徒”、“嚴父出孝子”的道理。兩年的師生關(guān)系，近5年的兩次同事關(guān)系，又同年到縣城工作，在崔老師等一大批甘為“人梯”的人類靈魂工程師的雕琢下，我就像一塊璞玉，正在幾十年的風風雨雨坎坎坷坷中走來，成為世人觀賞的裝飾物，或者是為后人成就事業(yè)的“鋪路石”，只要對社會對人類有一點兒用，也像崔老師那樣，甘當一輩子蠟燭，燃盡自己，照亮別人！

我最敬愛的崔云芳老師，在國家第31個教師節(jié)來臨之際，學生真誠地給您敬獻一柱香， 祈禱您在天堂里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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