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留下的筆跡（10）

母親除了工作不錯(cuò)，家務(wù)能力并不強(qiáng)，我們小時(shí)候就一直被母親灌輸“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理念。母親當(dāng)然會洗全家人的衣服，也會打掃房間，可是不會做飯，這就是直七院的生活對母親的影響。我們家還在人委宿舍的時(shí)候，每到周末，如果父親不在家，母親最拿手的就是煮湯飯（宜昌話叫燙飯），把所有的素菜和肉類剁吧剁吧全都和米飯攪在一起，以至于很多年以后，看見那句“湯湯水水，熱熱乎乎”的表述就想起母親曾經(jīng)給我們做過的湯飯。

不過，母親還有一門絕活一直是她的驕傲，那就是她不僅會和一般的女性那樣用毛線來為我們一家老少編織毛衣，而且因?yàn)樗椀拿禄y好看、樣式時(shí)尚，松緊適度、穿著舒服，別人看了都贊不絕口，她自己也感到很自豪，甚至把自己的這門手工活傳授給大兒媳。毛線手工編織因?yàn)闇嘏男再|(zhì)，因此是一項(xiàng)在民間廣泛流傳至今的一種工藝，加上那句“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的唐詩，更賦予那種毛線編織以極為豐富的內(nèi)涵和親情。

編織毛衣就是將絨線用上針、下針、加針、并針等多種方式交叉組織起來，就可以編結(jié)出無窮無盡的花樣的各種毛衣，這項(xiàng)手工活需要的不僅僅是足夠的耐心和恒心，還有在整個(gè)編織過程中必須全神貫注的投入；而要想織好一件稱心如意的毛衣可不是簡單的活，就得從選擇毛線開始，確定花色和尺寸，還得帶有一份誠意、一種情意才能織出一件式樣好看、穿著舒服的毛衣。因此，中途返工和從頭再來比比皆是，所以這也是一種欣賞美與享受生活樂趣的一種生活方式。

母親留下的那些本子里有很多與毛線編織有關(guān)的記載，也有許多計(jì)算題，那是母親在計(jì)算編制某件毛線的記載，也是她記錄學(xué)會的一些新的花型樣式。比如辮子花：12針。母親寫道：“第一排上針，4個(gè)十花，第一針不打，挑內(nèi)兩針絞兩次，再是第一針；第三針打后，第四針絞兩次。”銅錢花：“1.二針下；2.二針上；3.二針下后交換再打下針?！笔遣皇怯行┎恢疲?/p>

母親是一個(gè)忠實(shí)的毛線編織者，在母親的記載中，那些毛衣?lián)碛姓哂浻泻芏辔覀內(nèi)胰说拿?，自然有我們的?a target="_blank">爸和她的名字，對于她，自稱為“我”，當(dāng)然會有我兄弟的名字，也會有我兒子的名字，還會有我侄兒的名字。不過其中有詳細(xì)時(shí)間記載的寥寥無幾。能找到的只有：“1994（年）4（月），我的黑色毛褲?！薄?994（年）9月，維順毛背心（馬海毛）?！薄?994（年）12月，王磊毛衣（馬海毛）”很明顯，只有長孫才能和爺爺享受同樣的待遇，這是母親用編織毛衣的方式證明的重要一點(diǎn)。而我所能見到的母親留下的所有筆跡最后的一頁就是：“1998年3月，維順灰毛衣?！弊舟E很大，落筆很重，因?yàn)楹竺娴膫渥⒎謩e用圓珠筆和鋼筆混合書寫的，十多年過去了，都已經(jīng)變得有些模糊了，可是那濃濃的親情和愛情仍歷歷在目。(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母親留下的筆跡里，我有幸找到了我的名字：“王念時(shí)，上衣，后面開領(lǐng)。起針：200針，①2下8上，②全下；上身220針，全長1.8，分針前1.2，分針后0.6；袖：起針：40針，后90針，①行全下，②行4下2上8下，十針一個(gè)花?！蹦赣H那慈祥的音容相貌就在她離開我們一周年的時(shí)候，又一次浮現(xiàn)在我的面前，這就是讓我眼圈發(fā)紅、變得濕潤之處。

我們兩兄弟從小到大都穿著母親給我們織的毛衣，我很小的時(shí)候?qū)τ?a target="_blank">冬夜的印象就是，母親披著棉襖坐在我們兩兄弟睡得真香的旁邊一個(gè)棉被里，夜色已經(jīng)很晚了，她依然雙手如飛的在為我們編織著毛衣，幾根毛線針在母親的指間十分活潑的上下抖動，一盞小小的臺燈，還有一些黃色的燈光，房間里靜極了，甚至聽得見時(shí)鐘的滴答聲。每當(dāng)我穿上那些毛衣的時(shí)候，母親用長長的毛線和自己千絲萬縷的愛匯成的那種母性慈祥的溫暖就籠罩全身。

我渴望能夠再次得到一件母親親手編織的溫暖牌的毛衣，哪怕是在另一個(gè)世界里。（作于2014年6月24日，母親冥辰一周年；潤色于2015年6月24日，母親去世兩周年）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ubject/37659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