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念炳成
蓋生
我和炳成是116的同寢同學,炳成是個極為淳樸、又十分有意思的人。那時,他家很窮,父親只是月薪四十幾元的鄉(xiāng)村教師,在五六個子女中他最大,所以他生活極其節(jié)儉,學習極其刻苦。每頓飯他盡量少花錢,力求從學校發(fā)的16.5元的伙食補助中節(jié)余些買書錢。他每天拼命苦讀,純用在圖書館、自習室的時間在全系也可能是第一的。有個同寢室的同學開玩笑說他沒機會看見炳成。因為每天炳成早早地起,晚晚地歸。炳成起來了他還在睡,等炳成回來時,他已經(jīng)睡著了。話是有點夸張,但也基本屬實。有那么一次,炳成竟然半夜去跑步。
事情是這樣的。由于炳成極其用功,又拼命鍛煉身體,這使他的神經(jīng)象鋼絲一樣堅硬,有的永遠是缺覺的感覺,而決不是失眠。因此他每天回來,洗刷完畢,倒到床上就睡著了。這就苦了好失眠的上海人孫康和我。有一次,我輾轉(zhuǎn)反側(cè),終于有了點睡意,就被一陣息息索索的聲音鬧醒。抬身一看,是鄰床的炳成起來了。先以為他是上廁所,仔細一聽不對,因為他不光在疊被,而且還往疊好的被子上鋪塑料布,不由大吃一驚,以為是天亮了,于是心里一陣緊張和悲涼:“難道又一夜沒睡著?”又一想,不對,明明是剛躺下嘛。但我和炳成一樣,都沒有表,因此我也無法確定準確的時間。于是我壓低聲音問他:“你干啥呀?”炳成輕聲答:“跑步去”。“我說我還沒睡著呢,怎么會天亮了呢?”他以為我是在騙他,就一邊說“別扯了”,一邊出去洗漱。這時我看見孫康打手電看表,知道他也沒睡,就問幾點了。孫康笑笑說:“還不到十二點。我覺得這還差不多。但同時又可氣于炳成一陣忙活打消了剛有一點的睡意。所以,當炳成回來送臉盆拿書包時,我和孫康都故意沒出聲。等炳成剛走,孫康就趕快起來把門插好,然后順手輕輕拍了下我的床邊。我明白他的意思。果然,不出十分鐘,走廊又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然后是炳成輕輕的叩門聲和哀求聲,原來大門緊鎖著炳成出不去,只好又返回來。我和孫康都放棄了睡覺的希望,因此都不吱聲,炳成又不敢大聲吵醒別人,只好輕聲哀求,足足憋了他二十幾分鐘,孫康才給他開門。炳成臨睡前反復囑我和孫康不要對別人講,我們含混地應付他就又重新努力入睡。
第二天吃完早飯,我看見孫康雖然面帶倦容卻笑瞇瞇地從外面回來,不無得意地對我說:“昨天剛要睡,就被炳成弄醒了,特別憎恨他,所以剛才已經(jīng)把這件事通知了全年級十幾個寢室”。果然,人人見到炳成都問他這件事,把炳成搞得很狼狽。
不過,功夫不負苦心人,中文專業(yè)的炳成,畢業(yè)后竟考上了法律碩士生,后來成為京城頗有名氣的大律師。不幸的是,炳成在事業(yè)如日中天的時候死于車禍。這是一篇舊稿,剛才翻檢出來心里一陣難過,愿炳成在天國安息,懷念炳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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