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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鳥

2014-08-03 00:59 作者:孫逸華  | 11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姨媽從池塘的水里撈出一只正在撲騰的翠,放到我手心時,她異常的乖。身上的羽毛已經(jīng)濕透,已經(jīng)不太能分辨出上面有層次的顏色。兩只腳有些病態(tài)的纖細,看似順服的一動不動。也許是受了驚,還在平復之中,手心里全是她心臟的跳動。她蜷縮在我手里,身體異常的小,渾身沒有多余的一丁點兒肉,可謂瘦骨嶙峋。她的孱弱瞬間軟化了我的心,生怕手心會擠壓到她的呼吸,更擔心她是否能存活下去。

姨媽說撈出水的時候,她的嘴角還叼著一條小魚,我看著她長長的有些夸張的喙,長在并不大的頭上。這是她的生存工具,專業(yè)性和藝術(shù)性使這個物種在現(xiàn)實和理想世界里占了一席之地。而在危及生命的那一刻,她依然不肯放開嘴角的魚,這讓我有些費解了。當然,我并不是她,就像莊生與蝴蝶一樣,有著物種間的巨大差異。

印象中的她,總是站在水邊的高處,這形象有點類似舉頭的詩人,或是騎牛的老聃。她的纖巧是身體賦予的,也是常年飛翔必備的,在物質(zhì)豐裕的時代,瘦是審美的中心,而她儼然就是美的化身。她隔我們的生活也是遠遠的,從來容不得我們靠近,也沒聽說過誰養(yǎng)過翠鳥,也看不出她的年歲,更不能知曉這一次捕捉的失誤究竟是年老的衰退,還是年幼的拙劣。

她躺在我的手心,任憑風扇一點點風干她的羽毛,或許我應(yīng)該把她放到陽光下,我在懷疑她會不會像人一樣患感冒。走出家門,樹蔭下的光似乎讓她重新獲得了希望。她撲騰起濕漉漉的翅膀,低矮卻又執(zhí)著的飛到不遠處濕潤的草叢里,沒了蹤影。我頓時,喜悲俱生,她似乎不像剛才那么孱弱,但她的飛行如此搖搖欲墜,并不像捕魚時那么快如閃電,而飛去那里又會不會遭遇另一場浩劫呢?我不再可以繼續(xù)關(guān)著她,這讓我悵然若失。誠然,我是想擁有她照顧她的,至少要在我確信她能重新回到水邊以前我愿意為她提供庇護。而她恐怕不這么想,也許她認為跌入池塘和進入我的手心是兩次不同的浩劫,任何一次都足以讓她喪命。即便我以愛的名義去尋找,在她看來恐怕也是獵人的追蹤。她此刻的生命是經(jīng)不起折騰的,自生自滅反而對她身體和心靈的修復更有利。我決定放棄這樣的愛,也放棄這樣的擁有,我們本來就各自獨立著,任何超越界限的愛都不再是愛,可能是負累,也可能是毒害。

想起小學時有一同學送我一窩尚在襁褓中的雛鳥,我們并不能確認他們的身份,但沒有羽毛和行動能力的他們,足以讓我心懷好意的去喂養(yǎng)和照顧。一開始我喂他們米飯,他們的嘴滿足了我的愛欲。每天我最興奮的事就是喂他們,并看到她們不肯進食了才罷休。后來我開始專程去水里捉小魚來喂,無數(shù)次動物世界里才能看到的喂食情景卻如實發(fā)生在了眼前,此時心中的快樂不言而喻。而我仿佛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這些鳥飛起來的畫面,因此我繼續(xù)堅持著我的喂食。但好景不長,那幾只鳥先后死去了,死的時候毛囊里的羽毛也并未長出。我開始懷疑這樣的行為是對是錯,盡管我的出發(fā)點是好的。無疑,我并沒有撫育他們生長發(fā)育的能力,我一直都在用我的主觀臆斷去付出,也許他們并不習慣吃米飯,我只是往他們的胃里填充一些暫時果腹的東西。雛鳥死之前父母就曾告誡我這是養(yǎng)不活的,即便長出了羽毛沒有教他們飛翔,結(jié)果依然是死亡。我倔強這繼續(xù)投食,似乎好的因就能帶來好的果。

挪威有一條法律,說的是不能向北極熊投食。這樣的法律雖然看起來有些匪夷所思,最后能寫入法律,一定有很深層的緣由在里面的。首先,最明顯的一點是要保持北極熊的野性;其次是避免北極熊因為食物的匱乏將人和食物聯(lián)系在一起,這可能引發(fā)北極熊食人的慘劇。從中我得到的啟示是,人和動物之間應(yīng)該保持恰如其分的距離。我們不能以愛的名義制造屬于我們的幻想,和諧不只是說要和睦相處,更重要的是別讓愛泛濫。我們的好心施舍,過度溺愛,不見得就是真正的愛,有距離,有節(jié)制的愛,才是生活所必須的。(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在自然環(huán)境已經(jīng)惡化的今天,我們需要去同情和保護尚存的自然生命,但我們不能為他們建造一個衣食無憂又堂皇美麗的庇護所,我們應(yīng)當讓出我們侵占的空間,還他們一個自由,也還愛一個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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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鳥的評論 (共 11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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