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的步履

---讀作家曹潔女士散文集《素履》

早就聽說作家曹潔女士，將出版一本散文集《素履》，因此一種期待心理，時時讓我關(guān)注著這本書的印刷動態(tài)。為能盡早得到這本散文集，先睹為快，我多次和她聯(lián)系。第一次在手機(jī)上聯(lián)系她，她正在參加中國散文協(xié)會的年會，說書再過十多天就印好了；第二次聯(lián)系，她卻在內(nèi)蒙古阿拉善盟參加由阿拉善文學(xué)藝術(shù)研究會、“宏魁蓯蓉集團(tuán)”主辦，《延安文學(xué)》雜志社、延安市作家協(xié)會、榆林市作家協(xié)會協(xié)辦的《素履》研討會；又過了好幾天，我按捺不住自己的欲望，又撥通了她的手機(jī)，她卻仍然不在榆林，她在清澗舉行一個捐書儀式。 昨天，她忽然打來電話，說她早飯后給我送來，這真是一個好消息。

書，終于捧在了手上。我細(xì)細(xì)地讀了一遍，一個問題漸漸地縈繞在我的心頭。

這是一本游記類散文，是休閑散文，也是綠色散文，文藝?yán)碚摷翼n健敏曾說：“散文是人類精神最普遍也最生動的載體，而構(gòu)成散文生命現(xiàn)象的則是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边@讓我聯(lián)想到一句最經(jīng)典的話---讀萬卷書，行萬里路?，F(xiàn)在看來，對這句話，過去我們理解的是否太膚淺，沒有真正認(rèn)識到“萬卷書”與“萬里路”的深層文化聯(lián)系、美學(xué)價值和社會意義？因為，作家曹潔女士的步履，在她的筆下，給了我們更豐富、更深刻地解答。

“萬卷書”是書，“萬里路”也是書，是一本無字之書。如果說讀“萬卷書”是接受前賢的教誨，那么“萬里路”這本書讀出來的一定是自己的體驗、感悟和創(chuàng)見，一定更富有個性，一定更深刻貼切。但自然這本書卻最含蓄，也最有“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的特點，如果沒有大智慧、大才華，就不能真正讀懂。“尊四時以嘆逝，瞻萬物而思紛”，這是解構(gòu)自然的心理過程；“智者樂水，仁者樂山”，這是讀懂自然的一個典范；蘇東坡“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則是對自然深刻的哲理解讀。我們看《素履》一書，能更深刻地感受到這一點。如作者在《被上帝疼在心底的沙》一文中，一段“玄妙的幻覺里，我時而如沙，凝聚成干凈的一粒，成為巴丹吉林的一分子；時而如水，溫潤成清澈的一滴，融入干凈純藍(lán)的海子；時而如魚，游弋成海底的一枚化石；時而如草，和著風(fēng)聲，葳蕤一曲生命絕響?！斑@是作者，對大自然文學(xué)化的閱讀。那么另一段” 一步一回首，走出巴丹吉林，心空曠而遼遠(yuǎn)。大自然的寫意，不是人間凡夫俗子的大手筆可以揮灑的，任何人為創(chuàng)造，在自然大美的比襯下，唯有蒼白。“這又是作者面對自然，就是捧起了一本智慧光芒四射的知性書籍的生動示范。我們閱讀自然或人文景觀，應(yīng)當(dāng)知性與感性統(tǒng)一，沒有知性則易膚淺，沒有感性則易蒼白，知性讓我們客觀的把握世界，感性讓我們主觀的走近萬物，只有二者有機(jī)融合在一起，我們才能在深邃和感動中變得厚重。(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讀萬卷書“，往往是一種功利心態(tài)下的閱讀，而”走萬里路“卻是一種平靜、淡泊、逍遙的心境下對”千姿百態(tài)的風(fēng)景“這本影像之書的解讀。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澄懷觀道“或“澄懷味象”。作者不止一次這樣說，如”很幸運(yùn)，我在感受天地大美之時，領(lǐng)略了另一個世界的安寧恬靜，切實了身居凡世的虛妄漂浮，沉淀了紛擾瑣碎的蕪雜空洞。任意顛覆的沙途中，我漸漸遠(yuǎn)離了原來的世界，漸漸抽離了原來的自己，皈依原始性靈，將自己還原為大地的孩子，淳樸、清潔、柔韌?！坝秩纭?唯安寧之心，才能聆聽到自然之聲、黃天厚土之聲、人類跋涉之聲?！岸斡[了著名人文景觀黃陵后，讀者又說“遠(yuǎn)古蒼茫，唯有澄澈之心方可洞徹，我尚未完全澄明自己，又如何窺得見幽深遠(yuǎn)古？”看來作者對美學(xué)概念“靜觀”，有深刻的領(lǐng)悟，真正實踐了“萬物靜觀皆自得”的美學(xué)觀念。蘇東坡說“靜故了群動，空故納萬境”，因“靜”審美感覺才能敏感，審美目力才能深邃，審美胸懷才能博大。 作者大作取名為“素履”，可謂意味深長。此詞最早見于易經(jīng)“履卦”，上云““初九：素履往，無咎。象曰：素履之往，獨(dú)行愿也。” ，這里的“素”，是心境無世俗掛礙的清澈寧靜，是心靈純潔美好的高尚清白，是心底本色無華的敦厚寬博。當(dāng)然，以這樣清純坦白的步履走往社會，走往人生，走往未來，怎么會有過錯呢？作者正是以這樣的步履走向山水田園，勝景古跡，因此感受到了美，關(guān)注了美，親近了美?！端芈摹返臅?，不是和“如水”的筆名，有共同的認(rèn)識觀念和價值取向嗎？再看看封面設(shè)計，素雅的背景上，有一個高雅的女子，徜徉在田野間，她正駐足觀賞著遠(yuǎn)處的風(fēng)光。她的身姿步履，從容安詳寧靜；她左臂自然下垂，右臂輕輕舉起，似乎扶著眼睛或者是帽檐，也是那么文雅嫻靜；她一頭秀發(fā)，一襲長裙，高挑的身材，緩緩的步態(tài)，無處不流露出心靜意閑的動人。畫面也處處耐人尋味，背影給我們留下了審美空白；一個人前行，是深邃的“素履之往，獨(dú)行愿也”的審美意象；遠(yuǎn)處老樹叢林，把我們的思緒引向了悠悠歲月；牌坊石級而外的虛白，讓我們產(chǎn)生無盡的想象。是的，我們虛靜的心靈，會有無數(shù)的審美體驗。

讀“萬卷書”，是我們和讀者的靜態(tài)對話；而“走萬里路”則往往是一個立體對話，對話者有山水景觀，有民情風(fēng)俗，有掌故傳說，有詩文典籍，自然也有我們自己，這樣的對話對我們更有啟迪性，更能喚起我們的思維和想象，我們也更是有豐富的收獲。這正表明了多種信息的同時空碰撞，會擦出新的思想火花。作者在黃陵看到軒轅廟院內(nèi)青石上的那雙大腳印，那這一方對話者告訴了我們素雀姑娘為黃帝制作人類第一雙軟木底麻布筒靴子的故事，而作者的聯(lián)想又引出了另一個對話者甲骨文，它告訴我們“甲骨文中，‘女’字像一個斂手跪坐著的人形。唯有女人，才會如此虔誠地跪坐在大地之上，斂手、端莊、安詳，這是女性的本源?！倍谶@樣的“對話情景”下，讀者也談了自己的看法“女人，永遠(yuǎn)是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字眼。她是母親、是愛人、是親人，是陪伴你成長的風(fēng)，不只塑造你、雕琢你，也包容你、憐惜你、疼愛你，不管你在意或不在意，自始至終守護(hù)著你，不離不棄?！?/p>

英國的物理學(xué)家、思想家戴維?伯姆認(rèn)為，“對話仿佛是一種流淌于人們之間的意義溪流，它使所有對話者都能夠參與和分享這一意義之溪，并因此能夠在群體中萌生新的理解和共識。”這是人與人的對話。而在近些年來，中學(xué)語文教學(xué)中，也講究教師與文本、學(xué)生的多重對話，教師和學(xué)生以及文本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那么在廣義上來看，人與自然、社會、世界乃至宇宙，都在對話。我們看散文家曹潔女士的這篇散文，也不由的參與對話。是啊，“女”字在甲骨文中，真的就像一個兩手交錯的搭在腿上跪坐的女子，這樣的體態(tài)語，有豐富的蘊(yùn)藉，就像一首含蓄雋永的詩那樣耐讀，我們似乎看到了一個安閑、文靜、從容的女子，那種贊美蘊(yùn)于其中，這一定是一個母系氏族社會時期產(chǎn)生的一個字。這個字中，蘊(yùn)含著女性從容下的智慧，文靜下的胸懷，安靜下的仁慈。不是散文家筆調(diào)的精彩，精彩的對話，對話的深刻，就不會誘人參與對話。

“萬里路”也是對“萬卷書”的印證、注解和闡釋，因此我們會對“萬卷書”有更深刻地理解和體悟。作者在《月亮睡在騰格里》一文中，作者有一段“臨水月亮湖，你很難想象，騰格里沙漠腹地，居然會深藏這樣一汪清澈碧綠的水，她的周邊全是沙漠，甚至少有茂盛的草；你更難以想象，一泓清清泠泠的水寧靜蜷縮，像依傍騰格里的女兒，也像依偎騰格里的戀人，水與沙漠融合得那么妥帖，就像水和岸，我依傍著你、輕叩著你、回環(huán)著你，我們一起醒來，一起睡著?！边@一段，正表現(xiàn)了作者對陶冶性情的陰柔之美的深深感悟，作者在文章開頭就闡述了在書本中可以看到的這種“杏花、春雨、江南”的陰柔之美。作者在《另一個深遠(yuǎn)的國度》中，寫道“橋山，一座形似橋梁的山。沮河水由西向東呈U形繞山而過，從山頂俯瞰，東邊有河，西邊有河，水流像從山底穿過，故名‘橋山’?！憋@然，這兒以眼前的景，注釋了“橋山“一名的來源。在《貼近一條河的心臟》中，望著黃河”她一路蓬勃而來，漫長的旅途、漫長的等待、漫長的奔涌，只奔這一個歸宿，只為這一瞬的噴涌和跌宕，一次又一次，從高崖跌落，投入地心，自天而降，九九歸一?！斑@九九歸一，作者面對著壺口瀑布，理解的更為貼切而透徹，”九“是終極，一切都?xì)w于”一“，但這終點又是新的起點，再向新的”九九“發(fā)展，就像那壺口瀑布，”投入地心“并沒有停止，而是再開始新的征程。

“萬卷書“與”萬里路“，如果說都是一種”閱讀“的話，那么二者有投入與休憩、緊張與放松、封閉與開放、陳舊與鮮活、被動與主動的區(qū)別。外面的世界是心靈的陽光雨露，當(dāng)我們的心靈處于某種困境時，我們就應(yīng)當(dāng)走出門去。自然或人文景觀，給靈魂以悠閑自由，給精神以滋養(yǎng)啟迪，給情緒以愉悅美感，給良心以感動震撼，給步履以智慧清醒。因此，”走萬里路“是最好的精神營養(yǎng)，特別是自然。梁衡在《以自然為鏡》一文中說，”清新純凈的綠意洗滌我的靈魂，連我的血液也染得青碧，驅(qū)趕了塵俗的紛擾，開悟了天人合一的真諦，求得心靈的超脫與睿智。“韓健敏也說”大自然不僅能夠使人感受生命的興衰榮枯奇妙變換，還能使人直接從中吸取生命的銳氣、堅韌與美麗。它浩浩不竭的生命之流注入人類心田，才會同構(gòu)出人類精神世界多姿多彩的絢麗圖景?！澳憧醋髡摺稅勰闳跛А?、《飲一杯西風(fēng)醉》、《風(fēng)吹不暖石頭的耳朵》，那一篇不會使你有這樣的感觸。難怪作者喜歡走向山水田園，難怪歷代名家也喜歡親近自然，“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我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

“走萬里路“，不只是對”讀萬卷書“的一個補(bǔ)充，只是獲得了人文地理、歷史掌故和風(fēng)俗民情，而是可以獲得鮮活的感性認(rèn)識、審美體驗和豐富素材，同時能使我們的視野更開闊，美感更豐富，胸懷更博大，追求更高遠(yuǎn)。

我們應(yīng)當(dāng)隨著散文大家，走出書齋，走向美麗的高山大川、綠原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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