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旅
輾轉(zhuǎn)途旅,盡是長短亭上客,春芳歇,夏陽沒頂,木葉郁濃。人到處,終究為客,到頭來,不異塵土。遂不辭千江萬山,一舟一馬絕朝夕,一餐一宿度流年。不喜名山千里霧,不追夏雨河道沖。行旅處,高樓百丈,車馬賽流水,人浪翻寶通。亦有異鄉(xiāng)苦,三餐雖濟,脾胃全無。瘦骨若竹,倒也孤清不折,食飲力及,總無貫富之憂。每念故土,易生無為,宗主應羞。
江南常夢,故行姑蘇,見水巷穿家,小舟入戶,不覺奇哉與妙哉。此伍胥子之功,遂生吳門,值此已有千百十載。吳地千里沃土,古自有魚米之鄉(xiāng)之頌,又有明清隱士重,故成不衰之文化,至今名震中原,響徹寰宇。亦應嘆,人事易改,唯有舊屋與游人,不復佳人才子過。
余亦好修,雖識文斷字,才疏筆陋。好江南之美景,亦慕芳華之佳人。經(jīng)年難尋,易生愁苦,壯年無功,不宜思退,想來緣生緣滅,總?cè)绨遵x,過之不及,怎可傾之如細沙,放之如水流。
重踏舊土,見壯闊長江汩汩滔滔,曾不知流去多少。時光易擲,譬如流水,怎不生千番感慨,萬般無奈。想這萬里長江,水系命脈,所恃者皆千里煙波,林立高樓。無恃者則自守其靜,俗人未擾,遂成自然之態(tài),可供玩鑒。為人者,喜好不一,喧嘩者寧靜者各自為政,不相往來。
余好靜,雖常奔走于鬧市,卻能游走于浮華之上,逍遙于自在之中,不作無伯樂之嘆,此為大幸也。古之賢德,能功成者少矣,多惱于世之腐濁,亦常發(fā)無為之嘆而寄情山水,而山水澄心,易思陶潛之漁樂,感嵇康之琴風,遂捐棄功名,不作廟堂之憂。
蜀地有平原之沃,亦有劍閣之險,河川暗布,商賈不絕,獨吾最喜山色起伏。嘆自然之景自有其妙,山間雜樹及茂林修竹,各自生姿,不復重者。山石有冰涼之味,亦有壯闊之偉,其間綠樹恰如人之衣履,修其身姿,添其溫厚,怎不令人頓首唏噓。所以望峰息心,不生貪念,免除虛無。待雨至又云霧叢生,峰巒皆沒,仿若仙人臨駕。其間若有神鹿,耳際清鳴,細聽之又無所蹤跡。又有望帝之傳說,云雨之風流,全依仗此山與此水,此云與此霧。能生養(yǎng)其中,生時餐風飲露,死時聽雨安眠,不覺人生方為壽終正寢。(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然人生有千般,不宜守缺抱殘,固步自封,譬如風景,宜有起有伏才明人生之真滋味。不論貧困或富達,久之則失之趣,長之則煩其穩(wěn),終不能心胸闊達,思緒開明。雖有案牘百卷,不如行車踏步,歷路途艱辛,浮壯闊湖海。古自有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想必有其理,然行路若只知行路難,讀書只為功名路,如此皆不可取。人易博聞,卻不易得百世之見,何也,能見卻不能思,能思而不能悟,能悟而不能覺,能覺而不能透,能透者方為上者。而世之稱衡又往往偏于金石,為大眾傾慕,故上者少矣。而上者雖少,亦統(tǒng)領文化之風騷,揚時代之正氣。為眾者皆喜之,其必有所樂,生之安逸,行之車馬,面泛紅光,人前風流。而人后,亦兩心空空,遂愈演愈烈,攫取自然與名聲,貪得無厭,未之有終。直至半世,方曉空幻,若云山霧嵐,遠有近無。
人多易興城郭,阡陌成大道,居戶成商鋪,便利浮華之極,可謂高明。歌舞升平,一派盛世之音。然人眾而求安穩(wěn),富貴而求百代,皆為癡妄,殊不知孟子早有言生于憂患死于安樂,若一味求取人欲,大限之日必不期而至。人之大廈,若不以賢明之思想作構架,豈不成空中樓閣,未有穩(wěn)安以存。人之思存,理當慎獨,不宜從于大眾,應知大眾之整體智慧遠不及其個體之智慧,何也,人多而求人同,必弱其性,愚其志。近代之戰(zhàn)爭可謂群體之愚,才生涂炭,反觀之,其不乏個中聰慧者,卻成專制之劊子手,逞無道之兇,宜當警醒。
人生之行,亦可謂途旅一場,參差風景,雨晴不定,若有明心一枚,誠氣一番,何懼風雨如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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