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黃梢
麥子黃梢
選自《麥粒兒飛》略有必改動
李廣美
漸染黃色的麥梢,讓麥田攏上了淡黃的輕紗,麥粒已灌實了麥漿,蓬勃地鼓漲著青綠的身軀,似奶水鼓漲的村婦,急欲喂食吃奶的孩子。那時,母親總會領(lǐng)我來到地頭,掐下幾個穗頭,再掐去麥梢,在那雙大手里旋著圈地揉搓,我抬頭看著母親合扣旋轉(zhuǎn)的雙手,想起同村的一位老奶奶在香案前合掌祭拜的模樣,母親在祭拜那一大片麥田嗎?
敞開雙掌,母親伸長脖子,對著雙掌吹出一口長長的輕風(fēng),飄飄灑灑,就吹落了一地麥殼,那些誘人的青麥喲,就水靈靈地留在了母親的手心里,經(jīng)不起揉搓的一二個麥粒破了皮,就果真有乳汁樣的麥漿白白地呈現(xiàn)出來。我踮起雙腳,逮住母親的手,如覓食的鳥兒,將麥??羞M嘴里,青麥的清香和甘甜便清清爽爽地填滿了清貧的日子里,總也得不到滿足的口味,我只想母親的手能一直不停地揉搓那一地的麥穗,讓我歡歡實實地吃個夠。
母親有更好的辦法讓我吃到更多更香的青麥。(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母親會在天井里燃起去年的玉米桔桿,將麥穗在火焰上燎烤。單薄的麥芒迅速在火焰里燃燒成透紅的麥須,繼而卷曲變灰而燃燒掉。隨著麥粒不堪承受火燎的輕微“嗶?!甭暲铮溗肷l(fā)出麥粒被燒烤后特有的含著焦香的清香,那是一種讓我垂涎到急不可耐的麥香。母親將燎過的麥穗在簸箕里來回地搓著,略焦的麥粒經(jīng)不起母親那雙大手的揉搓,紛紛從麥穗上脫落,麥殼也隨著母親那有節(jié)奏的顛簸從簸箕里紛紛揚揚地飄出來,那半青半焦的麥粒就在我垂涎的目光里被母親神奇地留在了簸箕里。抓一把,急急地塞進嘴里,勁道的麥粒在被牙齒咬破的瞬間,爭先恐后地釋放出青麥特有的甘甜和麥香。到底有多香?我們那兒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
有個婆婆病了,四處求醫(yī)無效,卻只想著吃一把燎過的青色麥粒。在漫天飄雪的冬季,茫茫大地何曾見到一星半點的綠色。兒媳焦急萬分,只能對著種下麥粒的泥盆日夜守候,眼見著婆婆一日不如一日,孝順的兒媳禁不住抱盆而泣,眼淚落進了泥土,即刻就有麥芽兒從土里鉆出來,再接著是拔節(jié)抽穗,幾個時辰的功夫就結(jié)了飽滿的麥粒兒。兒媳趕緊生火將麥穗燎了,搓去麥殼,趁熱給婆婆吃了,婆婆的病就一下好了。
那時,我更加斷定,燎熟的青麥?zhǔn)鞘篱g最好吃的東西,
每年,麥子黃梢的時候,我總學(xué)了母親的樣子來到地頭,掐了麥穗,搓出那些青綠的麥粒來喂食自己,我逮住自己的手,使勁嗅那麥粒,除了麥香,總也嗅不到母親手上,那些經(jīng)了洗菜淘米、刷鍋洗碗、煙熏火燎而滲進了血肉里的,經(jīng)年不去的喂養(yǎng)過我們的那些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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