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溪:那悠長的石板路
1363年4月,陳友諒和朱元璋在鄱陽湖大戰(zhàn),八月陳友諒兵敗身亡,作為陳友諒的謀士許德員乘亂逃出,一路向東,逃回徽州老家。據(jù)《新安柯氏宗譜》記載,許德員是績溪下水村人(也有人認(rèn)為許德員是水村人),其時皖南是朱元璋的統(tǒng)治區(qū),為了不累及家鄉(xiāng)人,他便去了和績溪一山之隔的水竹坑(竹溪)的蔡水林。
竹溪是歙績旌古道的重要古鎮(zhèn),過去旌績兩縣人從古道去深渡,下杭州,而歙縣人從古道去績旌兩縣挑糧,從績溪水村到竹溪古道十五華里,這條被驢友稱為“乾隆古道”,在清未由章正揚(yáng)(章衣萍祖父,績溪北村人)和柯臨久(柯慶施父親)主持修建,鋪墊石板大道,修復(fù)水嶺腳三拱橋(后被洪水沖毀),據(jù)徽州最后的翰林許承堯的《重修三拱橋碑》介紹,歙績旌古道,“行人繁多,而負(fù)米者尤眾,日以數(shù)十百計(jì),莫不由斯”。
從三拱橋遺址到竹溪石拱橋原本是石板大道,近來因修建水(水竹坑)北(北村)公路毀了,竹溪石拱橋僅一拱,橫跨華源河,“長十余丈,洞門通水處長五丈,廣近三丈,高下約如洞門”,原橋頭立有石碑,碑刻柯銘撰寫的《重建竹溪石橋記》。后來,由于旅游開發(fā),竹溪石拱橋被改造為廊橋,并取名為”得月廊橋”,而離廊橋不遠(yuǎn)的便是“華源關(guān)”,據(jù)傳清乾隆年間,在此設(shè)立關(guān)隘,現(xiàn)存的關(guān)隘是旅游公司重建的,也正是這關(guān)隘制約了水北公路的修建,導(dǎo)致從得月廊橋至三拱橋這一段一公里多石板大道毀于一旦。
從得月廊橋向竹溪村行走石板路上有三座牌坊,二前一后次第排列,牌坊由花崗巖石建造,二柱三樓(沖天式),上嵌圣旨牌,均為節(jié)烈坊,石板路在水北公路下,被水北公路橋遮蓋,煞是販筆。過橋洞,迎面撲來的是古樹林蔭。對于竹溪來說,自開基祖柯六祿“栽楓松以塞村口”以來,古樹眾多,在這里你可以見到數(shù)百年的楓樹、樟樹、沙棠樹、紅豆杉、皂莢樹、古柏、銀杏樹,還有珍貴的金絲楠木。村頭水口上有上、下橋廳,并設(shè)有美人靠,供人休息,只是這美人靠是”水門汀”的,讓人哭笑不得。
上橋廳(水口廳)西門額上書“秀迎掌峰”,東面額“山高水長”,亭內(nèi)原供奉汪公大帝及菩薩,下橋廳橫跨蔡水河,供奉華陀,只是時過變遷,神像也不知所蹤。從橋廳沿蔡水河逆上是石板路,旁有石欄桿,綿延數(shù)十米,欄板為荷花柱,結(jié)構(gòu)簡約,且粗獷古樸,與古樹、古廳相映,蔡水河中攔河小壩,意為聚財。進(jìn)村不遠(yuǎn),便是柯氏支祠馀慶堂(取“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為清代建筑,三進(jìn)三天井,祠堂共有84根木柱,木柱上還有“洪楊劫亂”時留下的大刀砍的痕跡,祠堂建筑面積600平方米,祠堂門口有棋桿石6個。前廳有柯慶施資料展板,在祠堂后進(jìn)的一個板屋(農(nóng)具)下,見到了被損壞的竹溪橋碑石,碑石一破四塊,碑文清晰可見,心中不免一嘆:可惜了。(馀慶堂也未能入選《徽州百祠》一書)
柯慶施展板資料,不知為什么少了柯慶施曾化名廣德老楊,據(jù)著名作家章衣萍胞弟章洪剛(績溪北村人,績溪第一任縣委書記)生前口述,他是在上海由柯慶施介紹入黨的,晚年的日記中記錄是廣德老楊介紹入黨的,可見日記中的廣德老楊就是柯慶施,只是章洪剛后被捕脫黨,解放初期,章家人還去南京找柯慶施救了章洪剛一命。在展板資料中也沒有章衣萍和章鐵民的名字。章衣萍和柯慶施原本是世交,又一起在休寧萬安的安徽省立二師讀書(章衣萍的父親在萬安開藥店),又一起因“思識一時誤謬”被校長胡晉接(績溪人)辭退,后兩人又去到南京,章衣萍(現(xiàn)代著名作家和翻譯家,績溪北村人)由汪孟鄒(績溪人,創(chuàng)辦亞東圖書館)介紹,到北京做了胡適的書記員(抄寫),而柯慶施則在章鐵民(現(xiàn)代作家和翻譯家,績溪湖村人)的幫助下去了北京(當(dāng)時章鐵民是北大工讀互助團(tuán)負(fù)責(zé)人之一),后來三人都去了上海,在上海,章衣萍和章鐵民幫助了柯慶施不少,海南解放前夕,周作人(魯迅胞弟)挽留章鐵民發(fā)的電報中也提到柯慶施,可見他們?nèi)岁P(guān)系非常融洽。(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柯慶施故居誦芬堂,是一幢清代古建筑,三間兩廂,故居坐北朝南,花崗巖門框,青磚門罩,花卉如意卷磚雕,門楣雕刻山、水、橋、石、人等。屋內(nèi)板壁掛著柯慶施油畫像,照壁后是樓梯(閣橋),樓上西邊房是柯慶施的誕生地。故居沒有文物保護(hù)牌,按理柯慶施故居最少也得省保。在中國革命歷程中,柯慶施是黨內(nèi)惟一一個見過列寧同志的,也是最先提出毛澤東思想的,毛澤東稱之為“柯老”,這位后來被稱為“上海王”,官至國務(wù)院副總理的柯家弟子至今仍沒有定論,他的骨灰按他的遺愿遷出八寶山,回到徽州,算是葉落歸根吧。
離柯慶施故居不遠(yuǎn),原有一座春暉書屋,1910年,柯慶施的父親柯臨久在這里創(chuàng)辦了竹溪繼述小學(xué)(胡近仁著有竹溪繼述小學(xué)記),俗稱“洋學(xué)堂”,柯慶施是該校的首屆畢業(yè)生,令柯臨久沒有想到的是,這一舉動,把自己的兒子培養(yǎng)成為“異類”,成為中國革命的先鋒人物,只是繼述小學(xué)現(xiàn)已不存。
柯氏宗祠中和堂在春暉書屋東面,建于明嘉靖年間,取“中庸”、“和睦”之義。中和堂占地900余平方米,規(guī)模宏大,氣勢宏偉,三進(jìn)三天井,一進(jìn)高一進(jìn),門前坦有三對棋桿石,可惜的是,中和堂在上個世紀(jì)已被拆毀,只留下一個空址。
從中和堂往東走,一直走到村尾,這里是許德員和柯雙童相遇的地方,樂善好施的柯雙童因?yàn)檫@一次邂逅,便連續(xù)三年資助許德員,而許德員避難在蔡水林山石屋離竹溪要走兩個小時路。三年間,許德員和柯雙童親如兄弟,為回報柯雙童,熟知地理風(fēng)水的許德員,在蔡水林為柯雙童祖父及柯雙童選陰基(癸山丁向,猢猻獻(xiàn)桃,柯家墓),而柯雙童自祖坎遷移后,家境大為改觀,先是父親昭雪,后又得兩子。據(jù)說,許德員在石屋三年著書《水滸》,將《水滸》書稿背至杭州賣了,后朱元璋建立大明王朝后,大赦天下,許德員回到竹溪,開設(shè)蒙童館,年老逝后,依許德員遺愿,安葬蔡水林棕櫚林下,其畫像收于《柯氏家譜》。清康熙年間,柯氏后人對許德員墓進(jìn)行修理,并立下碑文:大明許公,名諱德員,屢試不第,誤投友諒,參瓚軍機(jī),陳敗鄱陽,孤身來歙,隱居竹溪,創(chuàng)建蒙館,終身教授,惠我子孫,著書水滸,終老于此,撰文念之。
1990年初,柯氏后人在蔡水林發(fā)現(xiàn)古碗,至使柯家墓及許德員墓遭到破壞,但墓碑仍在。只是這明朝的墓至今仍未修復(fù)。
據(jù)《竹溪志》記載許德員為績溪霞水村人,《霞水村志》也記錄下了許德員生于明宣德丙午年(1426),墓在石歇覆盤隴,明顯與竹溪許德員生卒年月不對,而磡頭許德員墓在方家村(蛤蟆形墓穴),并且磡頭許氏是明洪武年間由霞水村遷入的。對于許德員來說,下水村不過是用來搪塞罷了,也許他是與竹溪一山之隔的水村人,但無論怎樣他都是績溪的傳奇,他的故事已在人們心中生根發(fā)芽。
在竹溪,保存最完整、最原始的莫過于村中的石板路,村中的每一條道,每一條小巷,均以花崗巖鋪設(shè),留存著歷史的印痕,讓你迷戀忘返。中午時分,沿著石板路,隨便走進(jìn)一家老宅,和主人聊起許德員,你會余余不斷地聽到許多關(guān)于許德員的傳說,特別是著書《水滸》一事,這讓休閑的你進(jìn)入遐想,或許為你打開一扇門,眼前一亮,正如你無意走進(jìn)竹溪一樣,那悠長的石板路,讓你穿過歷史的思維,闊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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