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門古堡（下）

作者/山西馮恩啟

【一】

汾河東來，一水三折，繞堡而行，在夏門這里形成一個大奇灣。夏門的奇風美景，引來眾多達官顯貴，文人墨客借景抒懷，揮灑豪情。

唐詩人張祜一首《過汾水關(guān)》絕句詩：千里南來背日行，關(guān)門無事一侯嬴。山根百尺路前去，十夜耳中汾水聲。被選入全唐詩，千古傳頌。張祜命運不濟，受元稹嫉妒排擠，生不得志，隱居終老。他以彩虹為魚竿，彎月為魚鉤，用詩做誘餌，在歷史的天空中用心垂釣，但終究沒有釣到一條寄生在龍門的鯉魚。雀鼠谷深處的汾水關(guān)，奇山異水的雄壯，欲隱難隱的無奈，路途艱難欲前去，汾水濤聲不絕于耳。張祜的孤獨身影，紛亂的心事展露無遺。

清嘉慶年間靈石知縣張志瀜，來到雀鼠谷汾河畔夏門考察民清，見汾水繞堡而行，波光帶著水花，微風含著花香，青山疊翠，春樹葉生，草含銀路，紫燕回飛，山鳥和鳴，曉霧如紗，嵐煙罩嶺，一片祥和寧靜，政通人和的山鄉(xiāng)美景映入眼簾，于是奮筆疾書，題寫下靈石新景“夏門春曉”，并書詩一首以表自己對夏門古鎮(zhèn)的深愛之情：兩山儼一門，開辟自神禹。樓臺屹飛動，桃花滿村塢，恍到天臺山，不數(shù)武陵浦。(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你們看：遠處兩山如門對峙，是神禹劈開，近處百尺高樓巍然屹立，如在云間飛動；對岸州地，春林毓秀，桃花盛開，恍惚回到了云臺山游覽，美景超過陶淵明筆下的武陵浦（桃花源）啊！

靈石文史學者專家張國華《詠夏門詩選粹》載：夏門梁氏九世族人梁繪章，少時喪母，孝敬繼母如親生，清乾隆年間候選衛(wèi)守備。敕贈文林郎。平生樂善好施，曾出資千兩賑饑，倡議出資為本村開渠修道，修葺宗祠，為鄉(xiāng)里族黨所擁戴。

梁繪章的一首長排五律詩《夏門歌》用生動優(yōu)美文筆，飽含真摯的情感。描寫了夏門的發(fā)展歷史，山川風貌、農(nóng)人勞苦，自得其樂的社會風情，表達了士子追賢慕圣的美好向往，以及對家鄉(xiāng)夏門的無限熱愛之情：夏門歌：綿山何壘壘，汾水自洋洋。卜居于此地，別有天一方。四面山光合，一曲水流長。石門開斷壁，夏名創(chuàng)禹王。層樓云際出，遠舍樹深藏。隔籬聞犬吠，雞聲亦吹揚。釣竿垂柳岸，樵徑繞羊腸。霞彩時凌亂，鳥飛欣頡頏。西疇夜雨過，膏澤麗早陽。清風來書幌，皓月照琴堂。此中趨所務(wù)，所趨各不妨。農(nóng)人苦筋力，鼓腹樂陶唐。士子期廊廟，丘壑志難忘。歲暮家釀熟，相勞歡具觴。百年寄嘯遨，千古迭徜徉。

來夏門不寫首詩，或不寫篇文章，有負風光美景，也會辜負人生豪情。

清，靈石人杜先華賦詩道：

嫩柳垂金兩岸遙，夏門春色簇山腰。

屏開峻嶺羊腸路，帶東清汾雁齒橋。

日暖園林宜對酒，香熏臺榭欲吹策。

芳鄰應(yīng)接西河近，處處弦歌出絳綃。

清，薛秉經(jīng)吟絕到：

夏門奇峭俯云湄，王宰丹青未可追。

日晃亭臺春水抱，煙開楊柳酒簾垂。

追慕的思緒，在古堡間飄蕩。幽遠的詩情，在心空中吟唱。我們跟著王俊才主任，上高樓，下幽洞，登石階，過門廳，聽著他爽朗的講解，一步一思忖，幾步一回望，丈量著梁氏家族的富奢輝煌，積蓄著滿目縈懷的追求理想，在古堡深處尋古覓勝，回環(huán)徜徉……

【二】

在御史院書房，我們看著展室中梁中靖的生平事跡版面介紹，聽著王俊才主任飽含深情的講解道：梁中靖（1765一1833），字與亭，號秋園，夏門梁氏第十世傳人。生于乾隆三十年（1765年）。祖父梁宏偉，父親梁繪星。梁中靖，兄弟四人。排行第三。天生穎異，勤奮好問，但不幸父母早亡。在大哥撫育下艱難生活，有人勸他放棄學業(yè)，幫助大哥分擔家務(wù)。但梁中靖“奮然曰：不讀書何以繼先志，乃益篤于學。（梁中靖墓志銘）”。家境的窮困，激發(fā)了梁中靖奮發(fā)向上，積極成才的積極性。歷經(jīng)艱難痛苦，蒼天不負，玉汝于成，終于在清嘉慶三年（1798年）考中舉人，嘉慶六年（1801年）考中進士，授翰林院庶吉士。成為梁家第一位進士。由于官場腐敗，捐官嚴重。梁中靖，回家待定，其間他創(chuàng)辦義學8年。教授梁家族弟、夏門村及周圍村寒門子弟。

“ 一院芝蘭沾花雨，滿門桃李醉春風?！币?a target="_blank">時間，書房院講學聲聲，讀書朗朗，使梁家人才輩出，不斷走向興盛。嘉慶十六年（1811年），梁中靖被選授廣西平樂縣知縣。嘉慶十四年（1814年）出任吏部驗封司員外兼考功司事。道光二年（1822年）任京畿道監(jiān)察御史。

道光三年（1823年），山西榆次發(fā)生趙二姑案。汾陽韓克均在《梁公墓志銘》記載：“晉榆次縣有惡棍閻思虎者，橫行鄉(xiāng)曲，鄰女趙，年十三，虎減其父母出，突強淫之。訴于官以和奸逼供，不服則鞭杖交下，女忿自戕于公堂，值大暑，暴尸數(shù)日膚色如生。其家人走京師具控，上命大吏覆讞，仍以和奸斷。沉冤慘毒，無不切齒。公具疏駁詰至千余言，得旨交部訊案至京，一鞠而成信讞。上溫旨褒獎，加四品秩，不逾月擢太仆寺少卿。十年轉(zhuǎn)大理寺少卿，稽查左翼宗學。十一年遷太仆寺卿，署光祿寺卿（道光十一年八月十八日，1831年9月23日。兼署）?！?/p>

發(fā)生在道光初年的山西榆次趙二姑案，在道光皇帝的支持下，梁中靖秉公執(zhí)法，案情大白于天下。惡人閆思虎被問斬。山西巡撫、道臺、太原府、榆次縣等涉案包庇人員受到革職查辦，流放邊地等懲罰。道光帝為旌表趙二姑牌坊御賜聯(lián)：髫齡赴義千秋節(jié)，勁氣回天六月寒。時人山西壽陽祁雋藻奮筆撰文《趙烈女辭》，以記其事。

韓克均在所寫《墓志銘》對梁中靖的作了贊美評價：“當易簀時，沐浴，正衣冠，訓諸子以修身力學之道，并拳拳以君恩未報為念，語不及私。嗚呼！如公者誠不愧古君子矣。公自居言路，歷卿曹，慷慨激昂以身許國，凡事之有裨于政治、有利于民生者無不言?！绷褐芯甘论E被記入《山西大典》、《榆次縣志》、《靈石縣志》等。在新修繕的御史書院，展覽著很多有關(guān)梁中靖的考卷等原始資料。

韓克均（1766-1840)，字德嶷，號蕓舫。汾陽東遙莊人，出生汾陽名門望族。據(jù)家譜記載，為北宋韓琦之后。曾祖父韓謨?nèi)螐V東肇慶府知府期間，為康熙六十年所成《汾陽縣志》作序。韓克均嘉慶初進士。官至貴州省、云南省、福建省巡撫。彭邦疇撰《福建巡撫韓公墓志銘 》記載：韓公“前后兩任入閩，値海氛旣靖，興利除弊，民氣以復。閩省械庫向附郭，公始奏請移建城中。臺灣府屬淡水廳，土城年久傾圮，公命改建石城，且捐貲先倡，屹然稱險固。歲饑，弛海禁以便民，浚福州之小西湖，修莆田縣之木蘭坡，不惜鉅費，功利甚溥。在滇則奏請疏滇池，改東川府會澤縣石橋為渡船。其他惠民之政不可殫述.國有成憲，疆臣是持。法茍不撓，威豈遂隳。赫赫中土，守在四夷。將鎮(zhèn)撫之，敢曰羈縻。于惟我公，張弛得宜。緬懷曩哲，經(jīng)略西陲。美征世濟，前光后輝?！表n克均為太仆梁中靖等在北京創(chuàng)建三晉東館寫了《三晉東館記》。有拓片遺世。

2008年，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夏門梁氏古堡》一書，收集了王寶鑄、張國華、王俊才、景茂禮等文史學家的有關(guān)夏門歷史、梁氏家族史、鐵面御史梁中靖的生平事跡。書中所附碑文、楹聯(lián)、石刻、磚雕、家譜等為研究夏門歷史、揭開梁氏家族文化提供了第一手珍貴資料。2020年10月，王俊才專著《鐵面御史梁中靖》，由山西經(jīng)濟出版社出版。

【三】

夏門古鎮(zhèn)，地處雀鼠谷交通要沖，東接太岳，西連呂梁。奔騰的汾河，水勢浩蕩。表里山河，鎖不住的夏門情懷，以其磅礴的大氣，開放包容的姿態(tài)，在汾河文明的歷史長河里，獨樹一幟，養(yǎng)育了無數(shù)優(yōu)秀的夏門人。

我們跟著王俊才主任，登樓眺望遠山近水，壯抒人生豪邁之情?；蚨N古門，聆聽歲月侵蝕雕琢磚石的聲音。走上正在修繕的百尺樓云廳。我們依欄眺望對面的韓信嶺，老生寨。幽遠的思緒，任隨樓下汾水濤聲激蕩、奔騰。高筑的公路，雖然把縣令題寫的《夏門春曉》摩崖隱藏在路邊下面。但新修的汾河大橋，百尺樓越發(fā)讓人感動。美麗的自然風光，需要人文歷史的點綴。夏門春曉是一首唱不完的歌，在靈石縣委政府傾巨資修繕古堡，開發(fā)景區(qū)建設(shè)中，更加強勁有力。

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建筑，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建筑。一座經(jīng)典建筑代表著這個地方在特定地理環(huán)境、社會時代中的思想理念，民俗人文。森嚴壁壘，四合相圍的夏門永寧古堡，如果，缺了這座氣勢雄偉的百尺樓，無疑是一個斷崖缺憾，也無法彰顯古堡的氣勢與梁家雄厚的財力。

臨河依崖而建的百尺樓，成了繼大夫第、御史府、進士院、關(guān)帝廟之后，最雄奇的古建筑。站在百尺樓上，望汾水東來，折南而去。云嵐入廳，伴人品茶聊天，山河美景盡收眼底，引得無數(shù)文人騷客，揮毫潑墨，壯抒豪情。

梁氏九世族人梁繪章登樓遠眺，舞筆揮毫，《隔河望許家店得畫字》：遙望汾水東，小橋通古寨。田疇籬舍稀。云窟山居隘。落花鳥銜飛，隔林人共話。安得摩詰詩，寫入輞川畫。

山西靈石人耿步蟾登樓賦詩曰：《夏門百尺樓》君不聞始皇建筑阿房宮，驪山復道盤虛空，離宮別館不知數(shù)，楚人一炬咸陽紅。又不見石崇之園號金谷，珊瑚玉樹森盈屋，綠珠一墜繁華盡，香魂散作秋籬菊。靈石奇景數(shù)夏門，神離疏鑿功猶存。汾水爭趨雀鼠谷，桃花疑入武陵源。村有梁氏邑名流，文采風華孰與儔。不夸蔣詡?cè)瓘剑略埌俪邩?。嘉、道、咸、同最盛時，鴻儒碩彥相追隨。有客獨酣元亮酒，無人不解少陵詩。嗚呼！盛衰常倚伏，塞翁失馬焉知福。君相豪奢有盡時，士民服食應(yīng)知足。斯樓位在汾西岸，登臨頓覺紅塵斷。照碑灘水自年年，歸雁亭云復旦旦。否泰循環(huán)理自然，底須搔首問青天。樓下行人嗟月落，樓頭皓月向人圓。

靈石文聯(lián)主席，文史委主任，對夏門古堡情有獨鐘，數(shù)篇文章入2008年出版的《夏門梁氏古堡》。2020年又出版《梁中靖》。他數(shù)次入堡探究，登百尺樓賦懷抒情：君不見百尺石樓起汾濱，扶搖直上九霄云。今日人去樓亦空，天涯何處覓元龍？君不聞汾水滔滔無絕聲，濁浪滾滾終向東。夏門春曉今猶在，千秋萬代不更名。筆下無章獨登臨，環(huán)顧四圍斷紅塵。但見韓侯遺冢在，不聞秦王金戈聲。青石磯上起古堡，順天應(yīng)地鬼神驚。遙想當年富貴時，鴻彥碩儒如流云。昨日桃花隨波去，今夜馬灣水猶冰，近看名利值千金，百年之后歸土塵。嗚呼，邀者如斯夫，不見河上弄舟人。情到深處獨一醉，歌到極時總無聲。借問石樓何所欲，石樓邀吾賦南風。早知世事多險峻，姜鉤難釣一功名。愿效圣賢千杯盡，高臥石樓邀月明，他年問吾何處去，來世只做東籬人。

作者在2019年考察游覽完夏門古堡。曾站在百尺云樓賦詩一首：

汾水一灣誰弄舟，青峰送我去云游。

人逢險境需拼力，絕壁生成百尺樓。

這首詩在2021年9月5日靈石段純書畫院，被平遙宋廣蘋書法家書寫成作品，贈與夏門書畫院。我去了夏門好幾次，每次去，古堡修繕都有變化。隨著古堡的修繕開發(fā)，夏門古鎮(zhèn)將進入前所未有的輝煌時代！

2021一9一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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