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團子帶著微笑去了
在被歲月磨洗過的村莊里,我輕輕地踏上了那條還未被水泥路封上的泥濘路,慢慢地走著,慢慢品味著這條積淀了我兒時玩樂的鄉(xiāng)村小道,享受著這“野芳發(fā)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的長廊。平日里,我極少走這條路,可每一次走,都充滿了歡與悲,一些事慢慢地從回憶中變得清晰起來。
炎熱的夏天,在收盡了白日里最后一束光后,落暉漸漸被蒙上了一層淡藍色,遠處群山如黛,一輪弧線將彎月托起。它躲在了那屋前的樟木樹后,樹很高大,輝光瀉在樹梢上,雜亂無章的影子投射到地面,正如蘇軾所寫“水中藻、荇交橫”。
“爺爺,你說那天上的星星有幾顆呀,我怎么一直都數(shù)不清?!?/p>
爺爺詭秘地笑道:“有很多?!?/p>
“那是多少呢?”我又追問了一句。
“很多……就是你長大了都數(shù)不清,老了也還是數(shù)不清?!蔽覇栠^很多類似這種無知的問題,爺爺都一一搪塞過去了。沉悶了一會兒,爺爺突然唱起“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這時,小團子(狗)舔了舔爺爺?shù)哪_肚子,又在爺爺腳邊滾了個來回。爺爺說:“這小把戲通人性嘞!”這小家伙是從嬸嬸家領過來的,一共四只,一只花的,兩只黃的,還有一只黑麻麻的就是它了。爺爺見它投緣,便抱走了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聽爺爺說以前有只比我還大的大黃(狗),他養(yǎng)了十多年,后來因咬傷了人,便不得不屠了它。每當爺爺說起此事,眉宇間頓凝傷心與思念,雙眼蒙朧起來,總是那么讓人心疼。
現(xiàn)在這個小團子,再次成功的讓爺爺那張核桃似的臉樂開了花。小團子才兩個月大點,走起路來頗有獨特的姿態(tài),左搖右晃的,圓圓的臀帶動著小小的尾巴一搖一擺,超級可愛。它有一個特接地氣的名字------黑鴨子。它這個名字是因為見它總愛和爺爺養(yǎng)的那一群小黃鴨一起玩,像只“領頭鴨”。它的性子挺倔的,在它看來,只有爺爺才是它的主人,我們怎么叫它的名字它都不理。只有吃飯時候便蹭蹭的來了,爺爺在,它知道,在爺爺面前搖尾擺酷,討好爺爺。
“狗是鄉(xiāng)愁的意象,最具象征性的意象?!蔽覜]見證過這個小家伙的成長,每個月我回家它都會早早的坐在家門口。我家門前有一條小道,在陽光照射的一側有爸爸栽的杉木,筆直筆直的且高大挺拔,使得夕陽的光輝被樹葉擋住,但擋不住的便零零散散的灑落在小道上。
四月的金銀花開的很香,那一大簇金銀花開滿了白的黃的,甚是舒心。我走到一半,不遠處便沖出一個麻乎乎的東西,我還來不及反應,它一股子熱情的勁把我給撲倒了,溫柔的舔著我的臉頰。我力氣大,把它抱起來,輕而易舉。此刻,忘卻了原本的憂愁,倍感溫馨,它在我的懷里,很乖,還是像小時候那樣。即使變了模樣,但內心的初衷猶在。
奶奶正在仔仔細細的篩選著大米里的谷子及石子,團子朝奶奶叫喚了幾聲,接著一直圍繞著奶奶轉圈圈。奶奶什么也沒做,便說“好了,好了,知道了,瞧把你高興的”。我們早已把它當成了親人,即便它不會言語,但它也會表達情感,狗狗的內心世界其實比人更豐富。
“吃飯了”,我們要比它先吃,因為狗狗不能吃的太燙,也不能吃的太咸。每次團子的飯都是爺爺試過的,溫度,咸淡合適。每次吃飯,爺爺總是會第一個吃完,然后就去準備它的。
一次,爺爺饒有興趣的逗起了“黑鴨子”,吃完飯,并沒有去準備團子的飯,而是坐在了靠椅上,悠哉悠哉的打開了電視,看起了新聞聯(lián)播。起初,團子并沒在意,可過去了幾分鐘,急了,它自己跑去廚房叼起了鐵餑餑,然后,重重的把餑餑放了下來,爺爺只是瞥了一眼。黑鴨子并不罷休,繼續(xù)著。后來它竟然大膽的跳到了爺爺身上,不斷的舔著爺爺?shù)氖?,又把目光轉向那個空空如也的碗,那眼神格外委屈。爺爺心疼的撫摸著它柔順的毛發(fā)……
想到這,好像家里沒有那么鬧騰了,我還是比較喜歡叫它團子。在夜深人靜,一位老人坐在樟木樹下,正端詳著那平靜的魚塘里那一輪明月。村子里這個點老人都早已睡下。開著燈的人家,也只是因為思念著在外的兒女而睡不著。團子是秋天走的,那天我還在放假期間,秋天并不是很冷,但是那天的溫度卻冷的爺爺直哆嗦,還流了鼻涕。本來想著就在秋天給團子做個新房子的,眼看著團子的體積越來越大,爺爺連木材都找好了,最終還是挺不過來。它不是在我們家死的,我們是在后山的一棵樟木樹下找到的它,它的死相是極其難看,渾身上下都瘦脫了相,肋骨都清晰可見,著實嚇人。我已泣不成聲,爺爺看到我哭了叫我回去,我并沒走遠,在那我居然看到一個歷盡滄桑的老頭子竟然在哭,甚至哭出了聲來,我從沒見他這樣過,嘴里還嘀咕著:“你怎么就走了呢……怎么就……唉”后來爺爺說團子躺在樹下很安詳,而且嘴是微笑的,都說狗狗是沒有表情的,眼角的淚痕出賣了它。我們知道,它走的時候一定很痛苦。
在清晨的陽光沐浴下,我聞到了樟木樹所發(fā)出的陣陣清香,仿佛它就是團子身上發(fā)出的暗香。爺爺每次都會細心的對它進行修剪,感覺就像是在對待團子一樣。現(xiàn)在爺爺把對團子的愛都寄托在了這棵樹上,捎帶著情,想伴著風將這份情飄給那遠方的團子……
清風拂過老人滿是皺紋的臉,老人瞇著眼睡著了。家里來了人,他也不知道了。夜晚,也沒了狗吠聲,老人最終將它化成一抹淡淡的鄉(xiāng)愁珍藏在記憶深處……
作者:瞿海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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