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師，五連轉(zhuǎn)好難學(xué)啊,我的頭轉(zhuǎn)暈了。腳背壓得好疼??！有沒有不用這么疼的方法，就能跳得像江老師一樣好呀？”

小女孩因支撐不住而坐在地上，垂頭沮喪地說道。

一旁的江鳶，走到小女孩面前，蹲下身，輕輕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稗鞭保澜缟蠌膩頉]有不勞而獲這種好事發(fā)生。你所看到舞者在臺上光彩奪目的瞬間，是她在背后付出了無數(shù)的汗水。正所謂‘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便是如此?！苯S看著小女孩溫柔卻又堅定地說。

“我知道了！那江老師小時候，是不是學(xué)五連轉(zhuǎn)比我簡單多了呀？”

小女孩的聲音，一下就把江鳶的思緒拉回十五年前，那時她才剛剛開始學(xué)芭蕾。夕陽的余暉穿過透明的窗戶，照在少女的身上，給她鍍上了一層神圣的金光。伴隨著悠揚的樂曲聲，江鳶如往常一般練著芭蕾舞的基本動作。一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整個人都融入在其中，刻在骨子里的熱愛是怎么也忽視不了的。

這種熱愛源于一次偶然的遇見。(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小時候江鳶和媽媽透過玻璃窗看到了一場芭蕾舞演出。江鳶覺得舞臺中間輕盈旋轉(zhuǎn)、跳躍著的人，好像高貴的天鵝公主。等演出結(jié)束，江鳶才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看了很久，問了媽媽，才知道原來這叫芭蕾舞。

這便是江鳶初次與芭蕾舞結(jié)緣。

之后江鳶一直在魂不守舍地想著芭蕾舞。細心的吳芷蘭發(fā)現(xiàn)女兒的異樣，與丈夫商量了一番，最終決定送女兒去舞蹈班學(xué)芭蕾。雖然家里并不很富裕，但女兒喜歡的，江父江母都會盡力滿足女兒。畢竟在父母眼中，孩子開心就是他們最大的幸福，即使自己苦點也沒關(guān)系。

在江老師10歲生日這天，吳芷蘭帶江鳶來到了茗溪舞蹈室，那是江鳶第一次見到徐莜茗。江鳶從小到大沒見過這么漂亮的人，白皙的皮膚，纖細的身材。穿著舞蹈服站在那，活脫脫就是個誤入凡塵的仙女。只可惜仙女脾氣有點不好。

“不要想給我偷懶，把動作都給我做到位。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年紀(jì)。要是我看到動作不合格的，那就留下來 ，我陪你練到合格為止。”

聲音一落，舞蹈室的氣壓明顯低了幾十度，壓迫感撲面而來。原本偷偷劃水的幾個小姑娘，瞬間精神起來，每個動作都不敢再偷懶了。威懾完這群孩子，徐莜茗轉(zhuǎn)身看到了吳芷蘭，急忙走過去。

“芷蘭姐，你怎么來了？”

“莜茗，我這次來呢，是想讓鳶鳶跟著你學(xué)芭蕾舞的。她在你這學(xué)我放心些?！?/p>

吳芷蘭和徐莜茗算是表姐妹，但徐莜茗從小被父母帶到大城市，姐妹倆很少見面。后來徐莜茗在芭蕾舞界嶄露頭角，全國巡演到處轉(zhuǎn)，更是沒機會見到她。

直到一年前，徐莜茗因為舞臺事故，被沒安好的板子掉落而砸傷了腰，不得不在頂峰時期退出心愛的舞臺。丈夫陸澤溪怕她走不出來，帶徐莜茗來到她的老家，并給她花錢買了一間芭蕾舞蹈室，取名“茗溪舞蹈室”。平時她就負責(zé)指導(dǎo)一些孩子練芭蕾舞。日子雖然沒有之前那么輝煌，卻也輕松愜意，還能把對芭蕾的熱愛，傾注到學(xué)生們身上。

“鳶鳶應(yīng)該十歲了吧？我先給她拉拉筋看看?！闭f著徐莜茗牽著江鳶的手走進練舞室，拉來凳子，讓她坐下。

江鳶猶豫之后坐下，莜茗又讓她背對自己站好，一手從后面摟著她，一手握住她的小腿。

“另一條腿站直?！?/p>

江鳶點頭，徐莜茗慢慢將她的小腿抬起。在這個過程中，江鳶慢慢感受到腿上愈漸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想到母親還在旁邊，江鳶咬牙憋住氣，腳尖都過頭頂了也沒吭聲。徐莜茗有些驚訝，又讓江鳶換另一條腿，用同樣的姿勢又來了一遍。

“鳶鳶雖然現(xiàn)在來學(xué)晚了點，不過她這韌勁我很喜歡，只要她好好跟著我學(xué)，我一定讓她變成舞臺上閃耀的小天鵝?！毙燧话悴惠p易承諾別人，但她只要一開口，就一定會用盡全力去做到。

此后江鳶便開始了她學(xué)習(xí)芭蕾舞的漫漫生涯。

江鳶知道父母的苦心，從學(xué)芭蕾的第一天起，就勤勤懇懇的跟著老師練基本動作，不敢有一絲懈怠。她每次都是舞蹈室最先到的，也是最后離開的。江鳶深知，自己和別人的差距有多么遙遠。她只有付出比別人更多 ，才能趕上大家。

縱使腳趾一點點在變形都沒有放棄過芭蕾，對于每個芭蕾舞者來說，這是一種榮譽的象征。不過舞蹈班的女生大多4、5歲便開始學(xué)芭蕾舞，而江鳶10歲才學(xué)。人家在跳曲目的時候，她還在練基本功，而且班里有很多漂亮又優(yōu)秀的女孩子。江鳶覺得自己就像混進天鵝群里的一只丑小鴨。班里的隊長姜槿，就拿過好幾次全國賽的冠軍，那是江鳶夢寐以求卻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生活總是出乎意料的，你永遠都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些什么。

“鳶鳶，再過半個月就是今年的省舞蹈大賽了。我準(zhǔn)備帶你和姜槿一起去。你是班里唯一一個沒參加過比賽的孩子，姜槿有參賽經(jīng)驗，你們一起，她也可以多指導(dǎo)指導(dǎo)你。你覺得怎么樣？”

徐莜茗邊說邊拿著一張參賽表遞給江鳶。

“??？參賽！可是我還沒有準(zhǔn)備過，而且我跳的也一般，跳得比我好的人很多，我……我會給老師丟臉的……”江鳶先是激動的驚呼，聽完之后又把頭埋得像只鴕鳥一樣，不安地絞著手指頭，越來越小聲地說道。

“鳶鳶，我選你是因為你的勤奮努力，這些我都是看著眼里的。這樣吧，我再給你明天一天考慮時間，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參加比賽，后天我等你最終的答復(fù)?！闭f完徐莜茗摸了摸江鳶的頭，把參賽表放到她手里就走了。

江鳶緊緊捏著這張紙，好似這樣就能得出答案一般，又或者是在逃避些什么。終于紙張有些皺了，江鳶還是沒能想出答案。 天色漸漸暗淡了，黃昏將近，淺淺的余暉照在舞蹈室大門外的一排的梧桐樹上。

江鳶連忙疊好那張讓她糾結(jié)不已的紙跑回家了。

吳芷蘭看著女兒吃飯時魂不守舍的樣子，很是擔(dān)心，問她也不說。晚上在整理江鳶房間的時候，不小心看到那張參賽表，終于知道了事情的原因。吳芷蘭深知自己女兒的性格，定是自卑心理作祟。于是拿起筆在一張便利貼上寫著“鳶鳶，自信一些，你永遠是媽媽眼里最棒的小天鵝！”，然后貼在參賽表的一旁。

第二天，江鳶看到了媽媽的便利貼，拒賽的決定有了些許動搖。在舞蹈班里，看到姜槿優(yōu)美輕盈的舞姿時，這點念頭又煙消云散了。她既沒有姜槿舞蹈功底好，又沒有她長得漂亮，更沒有什么比賽經(jīng)驗。令江鳶沒想到的是，下課的時候，姜槿把她帶到了梧桐樹底下。

姜槿性子比較冷淡，平時不太愛主動和人說話，就一個人在一處靜靜地練舞。江鳶也不敢主動打擾她，怕影響她練習(xí),所以兩人就一直處于點頭之交。姜槿這次主動來找自己，讓江鳶十分驚訝。

姜槿率先開口：“徐老師讓我在比賽前，多和你一起練舞。我只有每天下午四點到五點有空，你看你的時間安排和我一樣嗎？” 面對姜槿每天下午要抽時間,留下來單獨陪自己練舞，江鳶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我還沒決定好去不去比賽的……”

“這有什么好考慮的？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練習(xí)芭蕾嗎，難道就這么輕易地放棄這么好展現(xiàn)自我的機會？”姜槿微微皺眉問道。

“可是我還沒有具備參加比賽的能力，不應(yīng)該浪費那么好的機會，還是留給其他有實力的同學(xué)吧！”江鳶知道自己這話很懦弱，但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已經(jīng)收不回來了。

“你付出這么多努力，就真的不想站在那耀眼的舞臺上發(fā)光發(fā)亮嗎？你這樣沒有自信，不覺得對不起自己的付出嗎？對不起你母親的期盼？對不起老師的信任嗎？江鳶，不要讓我看不起你。明天下午四點，我會在這顆梧桐樹下等你。”姜槿說完不等江鳶的回答，頭也不回的轉(zhuǎn)身走了。

在姜槿的質(zhì)疑下，江鳶想起自己透過玻璃窗看的那場芭蕾舞演出會。登上舞臺表演是每個舞者的夢想 ，不可否認，江鳶也渴望站上那遙不可及的舞臺。但內(nèi)心里的自卑像一把利刃，在這個念頭剛剛萌芽的時候就一刀迅速地切斷?？山裉旖冗@番話，算是問醒了她。

江鳶回想起剛剛來訓(xùn)練芭蕾舞的那個小女孩，不知什么時候，她把自己的初衷丟了。

第二天將近下午四點，江鳶在茗溪舞蹈室前面的小道徘徊。突然她看到熟悉的身影，待仔細一看，是姜槿。她已經(jīng)在昨天說的那棵梧桐樹下站著了。江鳶有些猶豫，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過去。最終熱愛打敗了自卑。

江鳶快步向姜槿站的那顆梧桐樹走去。 姜槿看到她并不意外，兩人一起走進舞蹈室。

訓(xùn)舞的過程很順利，姜槿給江鳶跳一段，再分解動作教她。江鳶有那些動作沒到位，姜槿就一遍遍糾正。直到這個片段江鳶完全掌握了，姜槿才會開始教下一個片段。就這樣一個小時轉(zhuǎn)瞬即逝，兩人早已是大汗淋漓了。換下舞蹈服，兩人走出了舞蹈室。

江鳶開口道：“姜槿，謝謝你！我準(zhǔn)備去和徐老師報名比賽了。你說得對，我不應(yīng)該做一個只會躲進殼里的小烏龜。舞臺上耀眼的燈光，我也想擁有?！?/p>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p>

兩個女孩子相視一笑，然后并肩走出梧桐樹蔭下。

時光易逝，轉(zhuǎn)眼一個月就過去了。江鳶在姜槿的幫助下，進步速度很快。

“現(xiàn)在讓我們有請第6位選手江鳶登場！”隨著主持人的報幕，江鳶也收到了姜槿的眼神鼓勵。她走到了舞臺中央，無數(shù)道光照在她身上。原本她以為自己會緊張，但真正站上臺的瞬間，反而異常地興奮與享受。

悠揚的樂曲聲響起，江鳶的肢體比她的大腦先一步反應(yīng)。踮腳、踢腿、揚腿、旋轉(zhuǎn)……她靈動的跳躍，飄逸著裙擺，好像襲來一股白色的幽香。她點著舞步，輕抖著白紗，就像舞出了幾抹湖水的漣漪。 白色的大擺裙舞動著，就像盛開的朵朵水蓮。最后在一個漂亮的高空旋轉(zhuǎn)中，表演結(jié)束。

臺下報以經(jīng)久不息的掌聲，是對江鳶精彩表演的認可和贊嘆。

最后姜槿是第一名，江鳶是第三名，兩人領(lǐng)完獎杯時互相擁抱。江鳶湊在姜鳶的耳畔說了句：阿槿謝謝你，讓我找回了自信?！?/p>

但江鳶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努力和對芭蕾的熱愛觸動了姜槿。姜槿不愿意看著這樣一個女孩，因為不自信放棄展示自己的機會。

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只要給江鳶一個機會，讓她拾起信心，她一定會在舞臺上發(fā)光發(fā)亮。

后來江鳶問過姜槿，那時為什么要選擇幫助自己。姜槿回憶了一下，也許是初見江鳶時，她眼里的光吧。那是熱愛的光，一如當(dāng)年剛學(xué)芭蕾舞的自己。

其實每個人生來都是天鵝，沒成熟的時候，丑小鴨的外殼，掩蓋了你的鋒芒。只有為了夢想不斷努力，丑小鴨的外殼才會褪去，天鵝的光芒才掩蓋不住。

后來江鳶和姜槿陪伴彼此，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等大學(xué)畢業(yè)，她倆又一起回到了茗溪舞蹈室教舞。之前她們夢想起航的地方，如今變成她們播撒希望的園林。

原本她只是一顆小小的鳶尾種子，但有著破土而出的堅韌精神。她不懼寒冬，心向黎明，最后歷經(jīng)千難萬苦，從一株小小的鳶尾花，終于耀眼地綻放于天地之間，留下了一抹屬于她的清香。

作者：唐玉珍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novel/vaxqm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