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薯記憶

○曹文乾

歲月無痕滄桑有跡，回首孩提時代的經(jīng)歷，如數(shù)家珍，總有一些難以磨滅的印跡涌心頭……

初秋的晚上，我獨(dú)自在龍泉小街上散步，不經(jīng)意間，烤紅薯的地攤閃現(xiàn)眼簾，滿街飄飛著紅薯的香味來，讓人很是貪婪。又到了吃紅薯的季節(jié)，打開我記憶的閘門，時不時地蹦出一個個殷殷的紅薯來……

我出生在那個不堪回首的年歲，兒時給我印象最深的莫過于紅薯。打我記事時起，紅薯便成為我們鄉(xiāng)下人餐桌上的主食，我對紅薯情有獨(dú)鐘。

記憶里每年到了十月底，紅薯便成熟了，我們法官泉小村莊滿山遍野都是殷殷的紅薯。每到這個時候，生產(chǎn)隊(duì)里就要安排勞力，把社員們分散到每塊地里開挖紅薯，大家一鋤頭一鋤頭地挖，紅薯挖出來后，就要開始著手分紅薯了。每一塊土地因?yàn)橥寥烙蟹饰峙c貧瘠之分，紅薯的個兒大小也就不一樣，所以每一塊田里家家戶戶都分有紅薯。生產(chǎn)隊(duì)長、記工員按勞動工分的多少，對各家各戶一一對照工分賬本進(jìn)行分紅薯。在每一塊地里都是過稱稱好了的紅薯，每分好一堆兒紅薯，生產(chǎn)隊(duì)長就放一張字條，紙條上寫有姓名及紅薯的斤兩。(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分到的紅薯如糧食般珍貴，倘若不及時挑回家，別人就會偷走。記得有一次，在我家后面的山崗上一塊坡地里，分有幾百斤紅薯，我們奈何不著搬不了家?？墒?，天黑了依然不見父親的蹤影，母親急的直跺腳，只好找我們作伴，拿著手電筒守候在寒冷漆黑的山崗上。

如果分到的紅薯不多，我們就分批次地搬運(yùn)回家。依稀記得小時候，我們從學(xué)校放學(xué)，書包還沒放回家，就一溜煙地跑到公家的地里，眼睛像尋找珍珠一般，在挖過的紅薯穴里來回尋覓，把埋在土里的紅薯或者遺漏在地上的紅薯用書包挎回家，給家里撿一些“糧食”回來。

孩提時代，我家包括奶奶老少八口人，家里十分貧窮，父親在大隊(duì)鐵業(yè)社學(xué)手藝，母親一年四季生病。那年頭農(nóng)村全靠拿工分分糧吃飯，因?yàn)槲壹覜]有勞力，忙活了一年，到年底僅分得兩三百斤糧食，平日里闔家大小頓頓吃紅薯。孩提時，我最愛貪玩，在外面玩餓了，跑進(jìn)屋喊一聲媽，母親就會給我一個香噴噴的燒紅薯。念中學(xué)的時候，生活條件更是艱苦，家里沒有什么可以吃的東西，母親總是在每年的這個時候，把紅薯蒸熟后，再用刀切成片片，最后放到太陽光下曬紅薯片（那時候稱之為“苕皮子”）。到學(xué)校后，課間的時候，餓了我就可以拿出來充充饑。我的學(xué)生時代差不多就是靠吃紅薯度過的。

紅薯有多種吃法，先在吊戈里把木筷縱橫放著，放足水，再把洗凈的紅薯放入鼎鍋內(nèi)木筷上用水蒸，這就叫蒸紅薯，我們小時候把這種吃法俗稱蒸苕吃。還可以用火烤著吃，也就是把紅薯埋進(jìn)熱灰里，待個10多分鐘后，從熱灰里刨出燒熟的紅薯來吃，那個時候叫燒苕吃。把一個個紅薯洗凈后，切成一片一片的，然后放進(jìn)吊鍋里沸煮，待紅薯煮熟后，我們每人盛上一碗，那時叫做“紅湯苕”，那年頭，喝湯苕竟也覺得甜津津的。把紅薯放到鍋里與米同煮，叫做紅薯飯，紅薯飯可有味道了，尤其是紅薯鍋巴稀飯，那個香香的味兒可好好吃了。曬干了的紅薯片，還可以用油“炸”著吃，香香甜甜的味道，吃了叫人還想的那種感覺。此外，還把紅薯磨成面粉狀，做成像柿子一樣的紅薯餅吃。

小時候，我最愛吃的還是紅薯糖，那時叫做“苕糖”。母親把紅薯洗干凈后，放到大鍋里用柴火煮，煮熟的紅薯連同水，用紗布或者蚊帳似的布袋進(jìn)行過濾，過濾出來的渣就用來喂豬，把濾下的紅薯汁，再倒入大鍋里用柴火慢慢熬，一直把里面的水變成水蒸氣，鍋里留下的這個黃黃黑黑的精華就是“苕糖”了。我們都迫不及待了，待到“苕糖”冷卻后，我們每人用竹筷卷一坨，纏幾圈，舉在手里，悠哉，樂哉地慢慢享用……

曾有一次周末，我從大老遠(yuǎn)的土門念書歸來。母親見我餓得黃皮剮瘦怪可憐的，她面帶愧疚地說：“孩子呀，家里實(shí)在沒米了。”母親拿了個葫蘆瓢在左鄰右舍轉(zhuǎn)悠了一圈兒，空手而歸。

那日晚上，母親睡得極晚，待第二天早上吃飯時，我才見碗里盛的是噴香噴香的紅薯米飯。原來，母親昨晚到生產(chǎn)隊(duì)找保管員，通過開“后門”借來25公斤谷子后，又連夜沖碾。我端起紅薯米飯就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端不起碗來。

我總算享用了一頓用紅薯煮的米飯，這次，我才吃出了這紅薯飯的味兒來，也品嘗到了那深遠(yuǎn)而崇高的母愛。

幾十年滄桑轉(zhuǎn)瞬即逝，殷殷的紅薯記憶粹片如兒時的電影般，總時時在我腦海里再現(xiàn)。在物質(zhì)豐富的今天，祖國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雖用不著餐餐吃紅薯，但我時常憶起心頭那殷殷的紅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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