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汝來生不遠嫁
中秋將近，明月依然。人活到中年的這份上，遍經歲月風云，淡看世事繁華，入心的東西已不太多，唯一放不下的莫非一個情字。當然這感觸已反限于恩情和親情之所系，談愛早已力不從心了，看美女都有些眼花。而對于逝去親人的懷念以及對遠居他鄉(xiāng)兄妹的掛牽卻與日俱增，猶其在每一個團圓的節(jié)日來臨之際，就越發(fā)顯的強烈。
我一生重情，最厭別離。生活卻像極了狠毒的后娘，給了我無數(shù)的經歷和折磨。把一顆柔軟的心弄了個支離破碎，所有的情絲只能隨風斑駁流離。八七年至九零年不滿三年間，我的爺爺和父親因病先后去世，真可謂禍不單行。志在天涯的高中三年生活就是在那樣的淚水與無奈中熬過。每一個七節(jié)燒紙的日子，我領著年小的兩個妹妹往返于墳園，身后孩子們的哭聲揪的我每一根神經都發(fā)疼，乖巧懂事的小妹當時不過九歲光景，而今想來亦是慘然。長兄如父，那一刻起我便擔起了照看妹妹們的重擔。
離別校園，步入紛雜喧鬧的社會，沒有可依賴的人和關系，獨自一人苦苦打拼，下煤礦，出門打工，回縣城謀事，騎車子往返在城里干活長達七年之久，風雨無阻。大妹我托人送進麻紡廠上班多年，因了自己未了的讀書夢，一心供給小妹上學，期盼能酬自己失學的些許遺憾。奈何自己每天瑣事纏身，學業(yè)上過問不多，最終也只供了個職高畢業(yè)下場。心中郁悶了好久，卻不忍心責備，徒嘆命運之淺薄。及至自己大婚之年，千辛萬苦撫我成人之祖母卻身染惡疾，讓人使料未及。費盡周折匆成婚事，十三個月后的一日清晨，至愛的祖母在我的懷中溘然離世，傾己之力厚葬老人后，郁郁不可終日，瘦至失形。雪上加霜的是半年后，愛妻生產又遭厄運，剖宮產生的兒子又天生有疾，兒子又動手術，奈何孩子與我夫妻之情緣僅七日之久長。兩人相向，抱頭痛哭，一年半間之經歷種種，非常人之所歷，而今淚憶當年，傾我之文筆，竟無言詞可擬，唯仰天長嘆。期間疏于照料之小妹竟不辭而別，遠走他鄉(xiāng)，堪稱神刀補位，讓我痛恨不已。憂其之不幸，怒其之不爭，嘆已之磨難，恨已之無能，天地奈何，長呼無應！時至今日，外甥已長大成人，高我半頭有許，又喜聞學業(yè)有成，步入省城大學之殿堂，于我而言，依然不知小妹家居何處，庭落幾間，看似淺薄，實則愛之深也！提筆至此，心中凄然，不由人淚流滿面。
小妹初離家時，我每每于夢中驚然，恐其不測，無一次不是長刀相向，在夢中與山隅村野之眾人拼命搏殺，奮然帶妹逃離苦地。及至收到書信，知其安好，才稍有慰藉。心怨其遠嫁貧脊之鄉(xiāng)，擔心其生活困頓，苦不堪言。后外甥出生，吾未能親往分享之喜悅，又恐他鄉(xiāng)教育之落后，孩子又步父母之后塵，糾結于心。幾次回家，都有意讓她遷居故土，以便兄妹相攜，可嘆后無法成行。家母生病多年，住院多次，妹在遠鄉(xiāng)，多不能顧及。幸在我的敦促中，一輩子未走出家門的母親才有了那次女家之行，誰料這一次母女相聚竟成生死別離，一次成了一生。
人各有命，為兄有愛也替寫不了小妹的人生，只是論及遠嫁之舉，慨嘆二三。兄妹西東，不能相照，遠親久離，不能盡孝，天高路遙，孩子們幸為骨親，卻生疏少語，談何血脈相連。兄之憂，姐之憂，慈母思女之切切，終非電話間之只言片語所能替，情何訴？淚何堪？你又怎知家人念汝之夜夜無眠？一個愛字把多少恩情化成了跨躍山水的牽念，還有擦淚不干！
幸喜今日，看到小妹一家送子上學在西郵校門口歡笑的照片，為兄欣喜萬千。艱苦汝成，來之不易，兄于當年甚苦之貧境供你上高中，你以已之所學培育出那個小山村里的第一個一本生，實屬可喜可贊。有生如此，你的后半生為兄便少了些牽念，二十年之心郁，長吁一口。一奶之胞，你的幸福和快樂是我終其一生的祝愿，于此，對逝去的親人們而言，余兄亦是無憾了！(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共看明月應垂淚，一夜鄉(xiāng)心兩處同，唯愿汝余生安然，來世勿嫁天邊，只待眼前。
香襲布衣于2019年9月2日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