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這個題目 ，首先讓人想起清代袁枚的《所見 》："牧童騎黃牛，歌聲振林樾。"因為，牛背、牧童、短笛、夕陽、青草，……，等等，似乎早已經(jīng)成為詩人或者畫家表現(xiàn)童趣的最好素材 。今值牛年，卻讓我想起一個成語 一一牛衣歲月 ，兒時那一段有牛相伴的日子。

從我記事起，那時的任務(wù) ，便是為一個生產(chǎn)隊的七八條牛割草。根據(jù)所割草的多少，一年就會掙多少的工分。究竟掙了多少工分 我是記不得了 ，但春天的青草 ，夏天的鐵線草、鐵馬鞭草，秋天的茅草 ，冬天的蓑衣毛草，在兒子的腦海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就是現(xiàn)在，每當我散步、爬山、郊游時，看到這些草，便會想起兒時割草的情景。春天的青草 ，一刀割下去，青草的香味沁人心脾 ，乃至可以穿越歷史的天空 ， 彌漫到人生中的每一個場景，浸潤我的每一個毛孔！一背草割下來 ，左手上的草漿，黑乎乎的，好像一幅濃墨重彩的山水畫，手上被茅草割裂的傷口 ，更像蓋上去的金石印章 。一年割下來，左手滿是老繭，特別在冬天 ，右手食指一側(cè)，滿是冰口，血痕道道，腫腫的，痛痛嘀！

雖割了兩三年的草，但從未與牛有親密地接觸。夜里牠在牛圈吃著我割的草，我在床上撫摸我的肩一一那被背篼繩索勒出的傷，火燒火燎的。錘著我的腰， 輕聲的呻吟著，怕被我的父母聽見 ，因為他們常說：小孩是沒有腰桿的！牠在田里拉著犁，我跟在父親的后面撿著犁坯胚上魚、黃鱔 、魚鰍 ，乃至蚌殼！這些都是我眼中、味蕾和腹中的饕餮盛宴 ！因此我要感謝牛！

在上個世紀80年代初 ，包產(chǎn)到戶后 ，我才第一次與牛有了近距離的接觸！記得當時我們四家人 共養(yǎng)一條牛，一家一個月，這樣除了割草還要望牛。記得第一次父親讓我牽牛去望 ，我心里怕怕的 ，不敢去！父親對我說 ： "不要怕 ，我們眼中看到牛很大 ，其實牛眼中的我們比牠本身大很多，牠不會打人的?！?于是我在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中 ，麻著膽子牽牛去路邊吃草 ?？陕愤叢恢挥胁荩€有別人辛辛苦苦種的這樣那樣的莊稼、蔬菜等等 ，牛是分辨不出這些的 ，牠是見什么就吃什么 。我的任務(wù)就是：當牠吃路邊除野生的草之外的東西，便要拉緊手中的韁繩。這不但沒有騎牛背吹短笛的時間，就連分心出神打望都不可以。因為你的牛吃了別人種植的東西 ，這會引來大人之間無休止的謾罵 、臟罵，真的沒有詩意和童趣！

這種四家共養(yǎng)一頭牛的時光大約持續(xù)了三年后，這頭牛病啦！ 五家的大人你指責我，我指責你，在指責無果后，便準備殺牛。他們用繩索把牛的四蹄捆住，然后絆倒。奄奄一息的牛似乎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不停地流著眼淚！我記得那一夜的牛肉宴，我感覺是那么索然無味，因為那湯中似乎沒有加上我打濕枕頭的眼淚。

大約在我讀高中的時候，我們家才自已喂了一頭牛。父親說：牛多吃鐵馬鞭草(一種莖約筷子頭粗的，匍匐生長，有時長達1米)，才能膘肥體壯 ，犁更多的田掙更多的錢，你的學費才有著落 。所以每當放假回家，我一心專找這種草，記得有一次大約走出十里左右才割滿滿一背，但我不以為累 。因為從那時我隱約懂得：牛為我、我們家付出那么多 ，我有什么樣的理由不善待牠呢！一次，父親為牛頸上的愈合又離開的傷疤涂藥，邊涂邊念叨 ：不知你上輩子遭了什么罪 ，造了什么孽 ，這輩子才變牛；希望你下輩子別做牛啦！現(xiàn)在想來 ，在那些日子 ，牛也苦，大人小孩兒都苦！但每一個人都是那樸實的 ，每一個人都像牛那樣付出，但同時 ，也真誠感謝別人， 包括牛，乃自天地萬物對我們饋贈和付出；也同情別人，包括牛的苦難，如我父對牛的憐憫！(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現(xiàn)在犁田基本不用牛了，喂牛的草也不停地瘋長無人割了，但我還是要感謝那些有牛相伴的歲月。但我同時不停地問自己：幾千年與牛相伴而產(chǎn)生的農(nóng)耕文化，浸潤了中華民族世世代代的"牛"的精神，在滾滾鐵"牛"的面前，是蒼白還是頑強？不過我相信 ：在滾滾的歷史長河中 ，中華"牛"，絕對不會在菊與刀、獅子、大象、北極熊乃至禿鷲等面前敗下陣來 ，也不會欺負其他的弱小 ，正如本文前述(牛眼看人)那樣一一我們尊重別人 ，在別人的眼中才會更加的高大偉岸。同時我也相信 ：經(jīng)歷過有牛相伴的歲月，也會遇著像我父親那樣的"牛"人 ，忍辱而負重 ，感恩而慈悲！

首發(fā)散文網(wǎng)：http://www.277762.cc/sanwen/vmyndkq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