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記憶
周日回家,小山村靜悄悄的,似乎沒有人。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滿梁亂轉,滿耳充斥著布谷聲嘶力竭的“姑姑等”聲,哀婉凄涼,無來由地,兒時的一幕幕卻清晰地出現在了眼前。
春天萬物復蘇的時候,辣辣,嫩胖等植物便悄悄地探兩片小葉出土,這時伙伴們就相約了去剜辣辣和嫩胖。辣辣的根白白的,帶些許辣味。后來我在一本書里見到,辣辣還有一個名字叫獨行菜。嫩胖的根紅紅的,帶一些甜味,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它是否還有別的名字。但它們確乎都是兒時的美味。等到辣辣的莖稈起身的時候,它的根就不能吃了。這時毛刺花已耐不住寂寞,黃燦燦的,開滿了崖埂。毛刺的枝條是可以編筐子的,但由于有刺,很少被選用。它的花卻是伙伴們的又一美味。由于有刺,只能一朵朵地摘,裝滿一肚肚(肚兜)口袋后,再慢慢品味。也時不時的往嘴里丟幾朵,一邊咀嚼一邊摘。記憶中我是很少摘滿肚肚口袋的,大多摘下來后就進了口。有時正摘的時候,被“主人” 發(fā)現了,(伙伴們中間有個公認的規(guī)定,誰家自留地崖埂上的毛刺,就理所當然屬于誰)又少不了一番口舌。萬不得已時,我就給小伙伴許愿:“我家的酸梨黃了,我會讓你摘的” 。這時小伙伴大抵會收斂了氣勢洶洶的架勢,變得滿面笑容,甚至會幫我摘,并一再強調“你以后想吃了就盡管去摘”。我家是有兩棵酸梨樹的,每年酸梨發(fā)紅的時候,就搖落了,倒在閑置的土炕上“捂”,到酸梨變得黑紅的時候,父親便用擔擔了到集市上去買。買得好的話,父親是會給我捎一兩塊“洋糖”回來的。這時候母親就用大碗盛了黑紅的酸梨,讓我或者姐姐給一家家莊人去送。我是最愿意給莊人去送酸梨的了,莊人收了酸梨后,一定會往我家的碗里裝上“回復”的,或幾個煮洋芋,或一小塊谷面饃,運氣好的話,會是一小塊白面饃饃。我是可以偷偷掰了白饃饃吃的。
我們玩的內容也是豐富多彩的。一個人的時候,就站在院子中間轉圈,口中念念有詞:“輪昏昏,打轉轉,老鼠媽呢捻線線,線線斷了,老鼠媽不見了”,轉著轉著,就倒在了地上,天翻地覆的,有點飄飄欲仙的感覺。一個人終覺無趣,就去找鄰居家的伙伴“溜坡坡”,蹲下身子,赤腳從陡坡頂端溜下去,腳底癢癢的,妙不可言。但最好玩的還是在冬季,下了雪后,在陡坡上撒些雪,把地弄滑了,就坐在鐵鍬上,從坡頂一路尖叫著滑下去,直到坡底平地上才慢慢停下來。雖然也穿了棉褲的,但是開襠,整個屁眼(臀部)和鐵鍬直接接觸,卻在記憶中沒留下多少冷的記憶。那時四五歲甚至更大點的孩子暖天基本是不穿衣服的,最好的也就是胸前掛個肚肚兒。冬天也穿棉褲,都是開襠的。記得在村學上二年級的時候,春天已經很暖了,我還穿著開襠的破棉褲,去川里的小學考試,已經在小學念四年級的四姐感到了羞恥,回家后向母親哭訴我的邋遢,母親只是淡淡地說:“我的娃是油坊門前的狗,不顧身材只顧口”。坡坡溜過癮了后,手腳也很是麻木了,就回家去暖熱炕,一邊聽母親說“古言”。母親是知道很多“古言” 的, 母親說“古言”的時候,也往往穿插一些對我們的教導,比如做人要誠實,要有骨氣等等。當然更不能浪費糧食,饃饃渣掉到地下是一定要拾起吃掉的,不然這些饃饃渣就會變成許多蛆,一直積攢著,等到人死后,閻王就會讓小鬼強迫你吃掉這些蛆。你在人世間糟蹋的糧食越多,死后要吃掉的蛆就越多。這時眼前便爬滿了廁所里夏季慣見的長尾巴的糞蛆,于是以后是萬不敢糟蹋食物的了。再小的饃饃渣,哪怕掉到地下后已經粘了土,也是一定要拾起吃掉的。
純真的歲月,珍藏著兒時無盡的快樂。母親的“古言”也捺不住我貪玩的本性。手腳暖得好受一點后,我又離開了母親和熱炕,去大場里看大點的伙伴們打“毛彈”和踢毽子了?!懊珡棥币话闶怯门f毛線反復纏縫成的,有彈性。記得農閑時母親是要用羊毛捻毛線的,然后由大姐或者二姐在堵雀兒”的時候編成襪子,冬天來臨后溫暖我們爛鞋里面的腳。不管是打“毛彈”還是踢毽子,我們是搶不上玩的,人家也不屑與我們玩,我們就在一旁喊“打毛彈,吃飽飯,踢毽子,穿緞子”。
當然,可玩的也不僅僅這些。釣花線,彈杏核,挖五子,等等。天暖了,大孩子們就去掏鳥窩,我們也跟了去看。這時往往有意外發(fā)生,不小心從崖上掉下去后,是要喝“童子尿”的,我就給他們提供過“童子尿”。并且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喝了“童子尿”的孩子的母親要拿了孩子的衣服到屋外去叫魂:“XX,吃饃啦,XX,喝湯啦,XX,再也不害怕了”,聲音凄厲而奇特,如夢如幻。
我四歲多的時候,侄女來到了我家,她是常常要拉稀的,這時我便有了一件重要的事要做。侄女拉了稀后,我就站在莊邊上,高聲叫道:“狗娃,嗷嗷,狗娃,嗷嗷”,這時黑狗或者白狗就歡蹦亂跳的,向我家奔來。在姐姐的指引下,把侄女拉的稀舔得干干凈凈后,便搖了尾巴,千恩萬謝地離開。平時再兇惡的狗,這時也是溫順的,聽話的。(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后來,村子里有了學校,小伙伴們也到了上學的年齡,于是就一個個地鉆到懸崖上的窯洞里,一本正經地當起了學生,這樣的快樂卻一直繼續(xù)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