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蘇寶大

朋友說，不遠的鄰村一戶破舊的老屋頂上有瓦楞花，我記住了。一個秋風(fēng)颯爽禮拜天的午后，我驅(qū)車去了。按朋友指點的路線，我邊走邊問，在一處臨河長有幾顆高大的槐樹下，找到了那幢矮矮破舊的青磚小瓦老屋。老屋四周，破敗荒涼，萋草茂密。屋頂月彎兒的灰色小瓦片，層層疊放。有幾處小瓦，歷經(jīng)凄風(fēng)苦雨，有些凌亂，并可能滲雨。

屋面東南側(cè)，真有幾株寶塔狀的瓦楞花開了，周圍還有幾株蒿子草長著。我拿起相機，從不同角度咔擦、咔擦拍了幾張?？吹竭@久違了的瓦楞花，一下子勾起了我童年的許多往事。

小時候因淘氣，時常玩耍不小心，磕破頭皮、手皮。見流血，我會虛張聲勢大哭。父親急了，準(zhǔn)會跑到村上萬姓人家瓦屋前，摞起凳子，爬上屋檐，匆忙拔幾株瓦楞花回來。隨讓我的母親在碗里搗碎，再一點點涂抹在我的傷口上，片刻兒工夫，不再流血了。后來，我就開始敬佩起這種長在屋頂上的瓦楞花。

瓦楞花，我的記憶中，它總是長在村里極少數(shù)人家的灰色瓦屋頂上。在那一行行一片片整齊的瓦壟間，長著淺紅色、淡黃色抑或灰棕色寶塔狀形的好看的葉片。初秋，陸續(xù)開出細碎的粉紅色或白色的瓦楞花來。在我看來，瓦楞花它就是富貴之花。因瓦楞花唯有灰色的瓦屋頂上才有的產(chǎn)物，也只有瓦屋頂上才是瓦楞花的真正歸屬之地。它給曾經(jīng)貧瘠單調(diào)乏味的鄉(xiāng)村，增添了一些生機。

瓦楞花，它就長在凹凸相間瓦壟里那綠溜溜的苔蘚上，用它那瘦弱的根須，牢牢扎根于瓦壟間的縫隙。冬去春來，寒來暑往，年復(fù)一年，承大自然雨露，蔓延瓦屋之上，挺立瓦壟之間。瓦楞花，冬不怕寒冷，夏不怕炎熱，蓬勃生長，頑強傳承著它的基因。(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至今覺得蹊蹺，大地萬頃，而瓦楞花為什么偏偏就選擇長在了逼仄的屋頂上生根、開花、結(jié)果?我不知道瓦楞花從何而來，我也不知道那個長在瓦屋頂上的瓦楞花，后來為何又在我的家鄉(xiāng)屋頂上悄然消失了……

魯迅在他的《吶喊?故鄉(xiāng)》里，有這么幾個文字：“瓦楞上許多枯草的斷莖當(dāng)風(fēng)抖著……”我無法想象魯迅寫的那些在寒風(fēng)中“抖著”的枯草里，是否也有那瓦壟里的瓦楞花呢。

在部隊當(dāng)兵時，一天，我偶從《辭?！防锓喌搅艘环N寶塔狀圓形植物，叫“瓦松”。參照圖片實物，再看文字介紹它生長的習(xí)性：長在屋瓦縫隙間或墻頭或深山石縫中，它耐寒耐旱，二年生草本植物，可藥用。八九月開花，九十月結(jié)果。我就斷定“瓦松”就是我小時候見得多的瓦屋頂上的瓦楞花。也就是從那一天起，我才知道瓦楞花真正的學(xué)名叫“瓦松”。

民間歷朝歷代詩人寫“瓦松”的詩句真不少。我最熟悉最喜歡的莫過于現(xiàn)代民間詩人陳村頑的一首《七絕?瓦松》，他是這樣來描寫抒發(fā)“瓦松”平凡與偉大：“瓦縫立身何畏艱？玉軀也敢傲霜寒……”

我站在這破舊得搖搖欲墜的老屋前，凝視飽經(jīng)風(fēng)霜經(jīng)久不敗的老屋頂上的瓦楞花，它在這薄薄的秋色里，獨守舊時的光陰。猛然，我不禁想起了遠古宋代詩人陸游《題僧庵》的“細路穿云塢，危橋渡野塘。人稀土花碧，屋老瓦松長?！敝档脩c幸的，雖然人去、屋空，但瓦楞花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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