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何懼老,彩筆繪流霞

“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于我如浮云”(杜甫贊美一位唐代老畫家的詩句)
一個人退休以后,還能再做什么?66歲開始矢志學畫來得及嗎?蒙城82歲的耄耋女畫家光瑜,用她十幾年的苦學,給出一個奇跡實現(xiàn)的答案。66歲以后她歷經(jīng)“十年寒窗”,在州、市的老年大學繪畫班鍥而不舍,學習國畫的花卉與山水,卓有成效,至今她的畫已經(jīng)在北京、省里、州里多次展出、參評等,獲得頗多好評及有的獲獎。
蒙城文萃路的一家著名的畫廊式酒店里,還用她的幾百幅梅花、牡丹、蘭蕙、石榴等繪畫裝飾大廳、走廊、客房,令過往的旅客仿佛走進一座小型國畫展覽館,在潛移默化中學習國粹,受到美的熏陶。
多年來,光瑜給本城的很多人贈送過她的繪畫,由于特別勤奮她的畫數(shù)量巨大,蒙自很多店鋪及居民客廳里掛有她的畫,她的畫是真正走近民間、百姓,被附近市民稱為受歡迎的身邊的“人民畫家”(百姓畫家)
光瑜的職業(yè)一輩子是一位小學教師,教書育人、誨人不倦是她的本色。光瑜老師生于1937年,原名解光瑜,是老蒙自縣城人,小時候因家窮供不起念書,她和幾個小伙伴去苦苦哀求附近一所學校的校長,幸虧校長好心,才勉強收她們入讀。班里有錢家的孩子欺負他們,嫌她們頭上“有虱子”,嘲笑圍攻,幾番被迫輟學,解放后,她的命運柳暗花明,可以一直免費讀下去,并做了學校的班干部。
高中畢業(yè)后她志愿申請到最艱苦的中越邊境一帶“支邊”,到屏邊縣、河口縣的邊民山寨去創(chuàng)辦學校,那時“支邊”非常光榮(當年高中生很少,屬于高學歷,可以留在城里當干部或教書),她在那里一教就是很多年。她學會了壯語、苗語、傣語等,因為一個班的孩子就好幾個族,那時很多人還不會普通話,寨里還在打獵撈魚,她們吃蔬菜要自己種地,并買來菜籽教授鄉(xiāng)民種菜。她說那時河里的魚很多,有一次打到一條500多斤的,全山寨人分吃。(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山寨沒有醫(yī)生,老師還要兼“村醫(yī)”給看一些日常的小病,村民們認為他們是政府里派來的人,是城里的文化人,自然會一切技術,她常進城自費去買一些常用藥。一個山寨一座學校就一個女老師或一個男老師,一個人要自己兼教學、校長、總務所有的事,而她們只是20歲左右的青年。從沒有寒暑假,學生放假了,她們要到更遠更艱苦的山寨里去幫助集體勞動。一次夜里,她曾用自備的人參配藥救過一個急病婦女。
那時山上還有老虎,一次他的同為鄉(xiāng)教的愛人經(jīng)過深山途遇一只虎,但沒有攻擊他,卻把下一個路人吃掉了,當年支邊的境況與艱苦可見一斑。支邊多年后她因照顧老人才回到蒙自,退休前她除了教學,還擔任支部工作、教導主任、工會負責人等,繁忙不息的工作,占用了她一生中最好的時光。
退休了,但一個久久蘊藏的“繪畫的夢”卻發(fā)芽在她心底!……
光瑜先生的畫,色彩鮮明,韻律流動,她說如今喜歡大寫意的自由自在,不拘一格。擅用顏色及對顏色有特殊的敏感,是她的繪畫的一個特點。
“數(shù)萼初含雪,孤標畫本難”(唐 崔道融)
光瑜先生畫的梅花,起于古畫臨摹又脫于臨摹,意境超遠,深邃,是她心中自己的梅花,不落俗套,高標清格,自有一品,命題也多頗具古意及詩意,“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夜黃昏”(宋 林和靖),她畫的紅梅、綠梅、白梅、紫梅、雪梅等各具特色,對古典仙風道骨的追求是她晚年向藝術高峰登攀的另一痕跡。一生繁復多彩的閱歷,多年山區(qū)生活對自然的觀察理解,歲月積累的世事洞明睿智成為她創(chuàng)作的厚重底蘊,近年她的畫作也漸漸蒙了一層禪意色彩的超脫、淡然、深邃。
“美人醉語園中煙,晚華映月蝶又闌”(唐 李賀)
擅畫牡丹,是光瑜繪畫的另一特點,“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唐 劉禹錫),唐宋以來歷有畫牡丹傳統(tǒng),藝術造詣要求很高所以牡丹難畫,她的國畫牡丹用筆細膩,富有女性藝術家特有的觀察力,很能表現(xiàn)牡丹的雍容、及華貴,色彩濃艷,觀賞喜人。
近年光瑜的畫由小寫意改為大寫意,采用洇墨、潑墨等手法,其山水新作《張家界系列》多幅,用筆簡約,寫其神而略其形,把張家界的云繚霧繞,寫得十分傳神幻化,“雪里深山霧里煙,看時容易畫時難”,她不懼年邁前往湘西、緬甸等地多次風塵仆仆旅行寫生,回來據(jù)此畫了許多作品。
“時間不夠用啊”,這是光瑜先生的一句口頭禪,她有時一連幾天都在畫,她每周都很忙,經(jīng)常在街上步履匆匆,創(chuàng)作占用了她晚年的所有時間,她不會像別人一樣嘆老嗟病,藝術給了她極大的安慰滿足和幸福感。
紅河州老年大學的條件良好,通向那里有一條寬闊的林蔭路,旁邊有一個很大的林木蔥郁的公園。國畫班一個班通常學員二十人左右,氛圍舒展寬松,可以坐著聽講,也可近旁觀摩老師的畫法,或悄聲交流幾句,累了出去休息一下或打開水,并不硬性讓老同志像小學生一樣“排排坐”。走廊里掛滿了學員的書法、繪畫、攝影等作品。上午很安靜,隱約傳來古琴的悠揚聲,還有可供休息的椅子。大體參觀一下估摸有二三十個學科。令人羨慕的是一般情況只要想學都有名額,不像有些省城老年大學“名額難求”,要排隊報名或網(wǎng)上搶報,有的班六七十人擠在一起等。這就是小城的優(yōu)點,也是大城市人口過多的弊病。
繪畫班我聽過幾次課,老畫家方學俊老師、天津女知青畫家陳玲老師、中青年科班出身畫家冷尊一老師等的授課,為老同志耐心解讀國畫山水及花卉技法,均印象深刻。
滇南的蒙自保留了許多老街、明清兩代出了許多人物,抗戰(zhàn)時期的西南聯(lián)大的舊址也在蒙自,均保留完好?!敖ㄔO一個新城而不毀壞一個舊城”,是蒙自做到的一個奇跡,論到旅游,配上這里的馬纓花、鳳凰花、三角梅、黃槐花、石榴花、紫荊花等熱帶植物,一年四季都有可看,一個心性不浮躁的人走在這里自有所獲。
蒙自有許多畫家、詩人、書法家等(我曾在我訪寫的《大地訪詩人續(xù)集》一書中記述過一些),深有文化的人比比皆是,是南疆的一顆靚麗的“祖國文化明珠”,所以今日本地年輕人自豪“南疆之心,活力蒙自”。
我覺得云南,特別是南疆紅河流域一帶,實在是適合出畫家的地方,因為這里簡直是“一盆打翻的顏料”,五彩繽紛的大自然養(yǎng)育了畫家,“師法自然”在群山環(huán)抱的地方不是一句空話。
蒙自市的老年大學位于鬧市里一個鬧中靜的院落,也是一個學習的好地方,打開窗就可看見院落的三角梅。這里讓我再贊美州和市老年大學教師的敬業(yè)、友善、耐心,這是他們的日常但卻令我心生感動。說話和氣,與人友善,是“老蒙自人”給我的良好印象,這像一碗不摻假與地道的“蒙自過橋米線”一樣(注:蒙自,是云南過橋米線的發(fā)源地)
蒙自兩所老年大學的學員年齡,既有五六十歲的耆老及花甲,也有七八十歲的古稀及耄耋高齡,他(她)們都令我親切感動,每個人你接近都是一卷厚書,經(jīng)歷豐富,甚至令你震撼。他們的共同點是立志向學,珍惜光陰,令我想起“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等古代勵志名句,真是風雨無阻活到老學到老啊。這里還有支邊的內地知青,最早的1964年就過來了,如今鬢發(fā)斑白,但熱情不褪,他們克服重重困難戰(zhàn)勝年邁體病等,生命不息學無止境。
我在老年大學認識了一位學員黃大哥,原在鄉(xiāng)里工作,他一生很喜歡繪畫,但工作繁忙無暇他顧,老來才得閑習畫。他講鄉(xiāng)里工作的繁忙,離家?guī)资飬s半年才能回家一次,不是不想家或家里沒事而是工作太忙,所有上級的條文到了鄉(xiāng)鎮(zhèn)一級就沒處再傳達了,只有一件件落實,忙了這個忙不過來那個,有的就累倒在崗位上。問他什么是最懷念的,說費盡心力四處求錢給村里通路通水電后,鄉(xiāng)民見你那個感謝勁啊如同親人。
在老年大學,我還接觸了一位原在個舊礦做技術工作的李大姐,也八十歲左右,談吐儒雅,充滿精氣神,她和黃大哥的畫也都漸入佳境,而她與光瑜是小學同學“發(fā)小”,竟數(shù)十年后在此幸會邂逅。
“艷冶隨朝露,馨香逐晚風”,站在光瑜的畫面前,我的心也比前此靜了一些,向畫家光瑜老大姐話別,我說“向您們的’革命人永遠是年輕’精神學習啊”,真心話,我看到了晚霞里“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的榜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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