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們的集裝箱終于在落下時，阿布雷姆感到了一聲沉重的撞擊聲。安裝在船頂上的照明裝置突然活躍起來，集裝箱的后墻隨著齒輪隆隆前進，無情地把人像貨物一樣沖到金屬甲板上。

成群的男男女女困惑地在他們周圍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在刺眼的燈光下眨著眼睛，害怕地尋找任何能給他們安慰的東西。

阿布雷姆試圖掩飾他對他們所到的地方的驚訝

在他們面前，一堵巨大的鋼壁峭壁伸向黑暗中，蜿蜒曲折的管道和能量系統(tǒng)在其表面盤旋，就像是暴露的動脈，其形成了黑白的機械圖標。蒸汽從骷髏的一只眼睛涌出來，而另一只眼睛發(fā)出熔爐般的紅光。彩色玻璃窗貫穿整個墻壁，使這一場景沐浴在五彩繽紛的燈光中

墻壁上雕刻滿了長著翅膀的機械天使的巨大畫像，巨大的圓柱形管道吊在極細的纜繩上從天花板上垂下來。它們散發(fā)出強烈的熱浪。冷卻劑氣體從柵格中排出，阿布雷姆聞到了等離子體排出的刺鼻的化學(xué)氣味。甲板上傳來一陣轟隆轟隆的響聲，他猜想巨大的發(fā)動機艙就在附近。高聳的活塞像鉆井機一樣在房間的邊緣跳動，金屬的刺耳聲與船只古老的心跳聲相呼應(yīng)。

房間里充滿了巨大的機器，高聳的黑鐵堆，旋轉(zhuǎn)的齒輪，金屬四肢和咝咝作響的管道，散發(fā)著大量腐蝕性氣體。站在這些機器前面的是一百名士兵，他們和擄走伊斯梅爾的人一樣的黑色盔甲。他們?nèi)蔽溲b，手持兇殘的震蕩錘、霰彈槍和鞭子。他們戴著黑色頭盔，毫無表情，是受鐵律和忠誠束縛的可怕戰(zhàn)士。

“斯基塔里?！卑⒉祭啄氛f，語氣中帶著一絲畏懼

他們都聽說過護教軍的故事，他們基本都是前衛(wèi)軍士兵，被各種身體和精神上的改造與植入物增強，使他們成為了無情的殺手和狂熱大賢者圣物的保護者。但是他們比野蠻的野人可好不了多少，據(jù)說他們會用自己殺死的人的皮膚來裝飾盔甲，還會收集敵人的頭骨作為戰(zhàn)利品。

故事的確是這樣，但這些人似乎和故事里的人一點也不像。

他們看起來是冷酷無情、紀律嚴明的戰(zhàn)士，似乎只有星際戰(zhàn)士才能在這方面戰(zhàn)勝他們。這些戰(zhàn)士像機器一樣排列有序，不能稱得上是野蠻。一百雙靴子齊聲落下，士兵們立刻立正，一塊平臺落在他們中間。

漣漪般的能量薄霧環(huán)繞著平臺的邊緣，當它在甲板上方幾米的地方盤旋時，回蕩的嗡嗡聲充滿了整個房間。兩個人影并排站在盤子上。這兩人中體型較大的那一個穿著類似護教軍的盔甲，不過表面的裝飾物更多。另一個穿著深紅色的袍子，周圍掛著一條黑金相間、邊緣雕刻著鋸齒的披肩，上面有著用各種語言蝕刻出的公式定律。一個沉重的能量背包背在他的軀干上，還有一團霧靄，冰冷的空氣，在神甫的周圍打轉(zhuǎn)。阿布雷姆僅僅只是看著就感覺脊背發(fā)涼。

他吃了一驚，認出這就是對他下達宣判的賢者，就是那個領(lǐng)兵的人。就是這個人把他從過去的生活中拽了出來，滔天的仇恨此刻便在他心里扎根。

“你認為他們是誰?”科因問

“你能看出來嗎，阿布雷姆?””霍克問道。

“我在努力，”他說：“但這并不容易，每秒鐘從他們的信息洪流中載入和導(dǎo)出的數(shù)據(jù)量是巨大的……”

“聽你這么說。”霍克冷笑道："我還以為以為你是他們中的一員呢。"

阿布雷姆并不理會這些刻薄的話，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兩個人身上，這時穿紅袍子的賢者走到了壁畫前面。在他的頭頂上，不可見的光像瀑布般傾瀉而下，形成一圈光暈，而阿布雷姆尋找的信息——雖然嵌入在每一刻的信息洪流中，卻十分難讀懂。

“伊塞克?！卑⒉祭啄氛f：“那個雜種叫伊塞克。”

從看不見的擴音器里傳出一陣電流聲。那個扭曲的聲音像一個調(diào)音不佳的通訊設(shè)備在尖叫一樣，直到阿布雷姆終于意識到是賢者在對他們說話。漸漸地，寂靜消失了，說話的聲音出現(xiàn)了，賢者用無法理解的二進制語言完成了他的發(fā)音，然后轉(zhuǎn)化為了人聲。

“我是伊塞克賢者，引擎大師，”他開始說，他的聲音是人工合成的，沒有任何應(yīng)有的情感變化?！澳阋呀?jīng)被帶到了船上，這里是希望號。這是你們莫大的榮幸。你們每個人現(xiàn)在都與火星的祭司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你們將為這艘偉大的飛船服務(wù)。你們的努力會使引擎燃燒得比恒星更加耀眼。你的鮮血潤滑著齒輪，靠著你的力量，強大的活塞將賦予它偉大的心臟力量。你們的生命現(xiàn)在正為全能機械神服務(wù)?！?/p>

“就鼓舞人心的演講而言，我聽過比這更好的?！被艨苏f。隨即，絞刑架上的笑聲傳遍了聚集在這里的男男女女。

伊塞克長袍里的肩膀抽動了一下，從幾處隱藏的皺褶里露出了一連串手臂，其末端充滿了展開的金屬把手、工具和尖刺，看起來更像是刑具，而不是工程用具。

盤子下降到甲板上，穿黑衣服的人走了下來?，F(xiàn)在他已經(jīng)和新來的男男女女處于同一水平面上了，阿布雷姆發(fā)現(xiàn)他的肩膀大得荒謬。在機械假肢、肌肉增強器和無數(shù)武器植入物的增強下，這位戰(zhàn)士變得和星際戰(zhàn)士一樣重。他帶著一把長柄武器，頂端是鋸齒狀的劍刃，底部裝有一個帶爪的能量艙。阿布雷姆雖然沒能分析出這把武器的來歷，但毫無疑問，這把武器絕對可以把他們切成肉片。

那人的頭像一個無毛的球體，前面半白半蠟，后面被青銅和銀鐵包裹著。他的牙齒像金屬一樣閃閃發(fā)光，前額中央嵌著一個金紅色的機械圣像。這不是斯基塔里的首領(lǐng)，這是一個技術(shù)神甫，但不像阿布雷姆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

追擊士在霍克面前停了下來，用人造眼球注視著他。阿布雷海姆識別出了高端植入物、精密的瞄準矩陣、威脅分析裝置和戰(zhàn)場指揮計算機。他曾經(jīng)只在高級賢者中聽說過這樣的植入物。

“霍克?！彼湫χf，聲音聽起來像被壓碎的碎石：“搗蛋鬼?！?/p>

我嗎，長官?不是這樣的，長官?！被艨粟s忙說道

“這算是一個問題，”那個粗野的身影說。

霍克沒有回答，繼續(xù)盯著戰(zhàn)士肩膀，考慮到他們之間的身高差異，這是一個了不起的壯舉?；艨四樕犀F(xiàn)出一種懶散、茫然的表情，這是所有低職士兵面對憤怒的上級軍官時都有的表情。

“我名為達漢，希望號護教軍的司鐸?！币靶U的巨人說：“你這意味著什么嗎?霍克 尤里烏斯?”

“我不明白，長官，”霍克回答說。

“這意味著你對而言不過是個螻蟻?！边_漢說：“這意味著你的生物特征已經(jīng)被記錄并存檔。不管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我都會第一時間知道的。我毫不費力就能消滅你這樣的搗蛋鬼，我有成千上萬的人愿意為我做這件事，你明白你在這艘船上的地位了嗎?”

“明白，長官?！被艨嘶卮鹫f。

達漢轉(zhuǎn)過身去，但他沒有回到懸在半空的伊塞克賢者那里，而是大步走向他的戰(zhàn)士。阿布雷姆吐出了一口被壓抑的氣，但霍克只是笑了笑，這個大塊頭的戰(zhàn)士離開了，只留下化學(xué)藥劑的微弱氣味。

“你們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特的標識，以表明你們被分配到希望號上的光榮任務(wù)。走到這個房間的盡頭，在那里你將被指引到你所在的設(shè)施，并被指導(dǎo)如何執(zhí)行你的職責(zé)?！?/p>

大廳里響起了一系列二進制圣詩和高哥特語的背誦詩。阿布雷姆只能偶爾聽懂一些詞，但這震耳欲聾的音量足以讓他知道這是贊美全能機械神的贊美詩，但他還不足以理解它的完整意思。

“嗯，很有趣?！被艨苏f道

“托爾之血啊！我還以為他會殺了你呢?！笨埔蛘f，整個人都汗流浹背：“他肯定是個沾滿鮮血的大塊頭?！?/p>

霍克提高了嗓門，剛好讓附近的人都能聽見：“我對付過無數(shù)這樣的上司，訣竅就是永遠不要眼神交流，只說“是”或“不是”。這使我在衛(wèi)隊服了十年兵役，你們可以在我這里免費了解這個訣竅，伙計們!”

他說到這里，臉上露出了謹慎的微笑，但阿布雷姆保持著中立人的表情，因為他們面前巨大的鐵壁被一聲開鎖聲從中間劈開。隨著斯基塔里武士的隊伍發(fā)出雷鳴般的靴子聲，齜牙咧嘴的監(jiān)工從鐵軌上滑了過來。他們走到一邊，希望號新船員面前的那扇大門打開了，士兵們驅(qū)趕他們的樣子讓阿布雷姆想到了引導(dǎo)牲畜走向屠夫刀的屠夫們。

耀眼的紅光從大門外照射出來，貪婪的熔爐、永遠饑渴著的等離子發(fā)動機和武器電池正在等著他們喂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