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古戰(zhàn)錘高崔克與菲利克斯系列巨龍屠夫第七章翻譯

第七章:整裝待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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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William King
譯者:伯格曼啤酒館

菲利克斯無精打采地走進一間酒館,環(huán)顧著四周?!捐F門】酒館【Iron Door】是下層人士時常光顧的地方——屠夫,隧道清理工,背離傳統(tǒng)的工程師,被驅(qū)逐的雇傭兵等等,這里也被“譽”為整個屠夫堡里最骯臟的消遣場所,可見一斑。盡管如此,那些滿臉疤痕,面色陰沉的矮人依舊對他禮讓三分,作為在場唯一的人類,他深感慶幸,但若不是有高崔克和斯諾里的陪同,情況可能會很不妙。
酒過三巡,菲利克斯臉頰微微發(fā)紅,過去幾天里他無所事事,整日買醉。尤莉卡則廢寢忘食地研究著地圖,時刻準備離去。伯列克和麥克斯在圖書館里查閱著巨龍的資料,馬拉凱還在鼓搗他那秘密武器。唯獨他和屠夫們一頭栽倒在酒杯里不省人事——為什么不呢?沒其他的事情可做了,他和尤莉卡的爭吵愈發(fā)激烈,聽聞了前往巨龍山脈屠龍的消息更是讓人惆悵。
所以為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麥克斯又去哪了?那法師只喝了幾口,告訴他們自己的新發(fā)現(xiàn)之后便又匆匆離去,他的消息更讓人絕望——書中記載的巨龍斯卡蘭迪爾強大而可怕,在他蘇醒之后的幾個月內(nèi),周圍的村莊城鎮(zhèn)幾乎被焚燒殆盡,山谷里的矮人們流離失所。村民們曾籌資求援于一隊雇傭兵,后者杳無音信恐已葬身龍腹;矮人中的諸多屠夫豪杰,亦是一去不復返。終有一日,巨龍將對卡拉克·卡德林展開襲擊,沒有人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但必然是一場惡戰(zhàn)。
所以為何不今朝有酒今朝醉?
縱使尤莉卡不見得自己頹廢又如何?她不聽自己的,那我也不聽她的。
然后他現(xiàn)在醉的厲害,一看高崔克,斯諾里倆都已經(jīng)開始打醉拳了。自己即便沒到那個程度,走路也開始不穩(wěn)了。他喝的量連屠夫的四分之一都不到,但這可是矮人酒,遠比人類的酒要濃烈,更別說自己根本沒有矮人那體質(zhì)和抗性。
酒館子里坐滿了人,周圍都是衣衫襤褸的矮人戰(zhàn)士,不少的眼光都看著自己這桌。
一位陌生矮人蹲在墻角凹櫥的陰影里,菲利克斯能看出他那紅色頭冠,后者似乎也注意到了人類的目光,踱步走來。矮人的面容瘦削,眼神里透著狡猾。胡須修得極短,身材在其同族之中算瘦弱,他的下巴不停蠕動著,像是在咀嚼什么東西,裸露的手臂和面頰之上滿是紋身。走近之后,菲利克斯注意到矮人身著黑色長褲,灰色背心,靴子里插著一把長匕首,肩背后掛著一柄短鎬。
“聽說你們要去追蹤一條龍。”陌生的矮人開口,聲音微弱無力,像是從嘴角發(fā)出一般,眼神鬼精地打量著三人。
“咋的?”高崔克說,
“那意味著有黃金。”
“有又怎樣,管你何事?”
“斯卡蘭迪爾的巢穴里估計囤了不少黃金,估計是夠了。那條老火龍已經(jīng)在群山之中肆虐了近千年之久?!?/p>
“我不在乎它的黃金,我只想要它命。要么殺死它,要么被它殺死?!备叽蘅苏f。
“除非斯諾里能比你先到那。”
“確實,我理解,對于咱們屠夫來說,那將是偉大的死亡,我也會去嘗試的?!?/p>
“隨你的便?!备叽蘅苏f,“別擋著我的路就好。”
“那當然。不介意我坐下跟你們喝幾杯吧?”
“你自己掏錢買你自己的酒就行?!?/p>
“沒問題,我還能請你們喝一杯。”陌生矮人說道。
高崔克和斯諾里兩眼發(fā)亮,菲利克斯認為這矮人的慷慨實在不尋常。
“我叫斯泰格【Steg】,有人稱我為【巧手】【Light-fingered】,為您效勞?!?/p>
“原來是個賊娃子?!备叽蘅酥苯亓水?。
“曾經(jīng)是,讓我蒙羞的恥辱之源?!彼固└裾f,“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屠夫了?!?/p>
“你被逮住了!”斯諾里補充著。
“沒錯,在沃格朗德氏族【Vorgrund clan】的寶庫中,我正拿著一條琥珀項鏈,被當場抓獲。”其他桌的屠夫逐漸轉(zhuǎn)過頭來。
“我驚訝于沃格朗德氏族的人沒把你直接剁了?!?/p>
“他們是這樣打算的,一開始把我扔進了他們氏族的地牢里,但我撬開鎖溜了,地牢里有條直通外面的暗道。當然,如果再被他們抓住,我的恥辱就會再加一等,所以我選擇成為屠夫。”
“被抓住的恥辱?!”高崔克激動地怒吼,菲利克斯倒也不覺得震驚,高崔克從來都是在自己面前講矮人有比人類更高的道德標準和榮譽感,而眼前的斯泰格就是個反例。不過菲利克斯自己也覺得斯泰格是個矮人中的異類,他說話有些自吹自擂,與高崔克斯諾里的沉默寡言相去甚遠。也許這矮人已經(jīng)有點瘋癲了。
可屠夫之中有多少是正常的呢?
“對啊,我被逮住后,氏族將我除名放逐,未過門的妻子離我而去,這我有點氣不過,我是為了送她那條項鏈才去偷的?。 ?/p>
高崔克和斯諾里一時間目瞪口呆,似乎還沒完全消化這眼前的奇葩言論。
斯泰格所坦白的是矮人法令之中最為人不恥的罪行之一,而他居然還在為自己辯解。
“總之我就去了格里姆尼爾神龕之前,剃發(fā)剪須紋身,成為屠夫?!?/p>
“可你看起來并沒有多羞愧。”菲利克斯說著,斯泰格盯著他。
“年輕人,我的正式職業(yè)是鎖匠,私底下是個竊賊,我為自己的氏族帶去了恥辱而感到羞愧,也為自己的開鎖技藝不精被逮住感到羞愧。所以我將允諾在戰(zhàn)斗中死去謝罪,但在那之前,我想做點補償,之前偷的黃金已經(jīng)不在,現(xiàn)在我要加入屠龍的隊伍,分一筆那惡龍的黃金來補償族人?!?/p>
菲利克斯若有所思,內(nèi)心質(zhì)疑著矮人。也許他有渴金熱【譯者注:一種對黃金貪婪至變瘋的癥狀】,只是想要到黃金旁邊待著。也許他甚至稱不上是一名屠夫,只是想著要跟他們一起前去,然后偷走巨龍的財寶??傊y以判斷。斯泰格這番話倒讓高崔克平靜了些許,看上去沒有再想拿起斧子劈了眼前的敗類。
“你說你是個鎖匠?我聽聞矮人鎖匠的技藝都很高超。”菲利克斯被斯泰格的故事勾起了興趣。
“是的,我想可能當初到處撬人家鎖的原因之一就是其充滿了挑戰(zhàn),我想證明自己比其他鎖匠都要牛皮,于是我撬了不少同行的鎖?!?/p>
“有些東西,過于愚蠢而不配說出來?!备叽蘅艘荒槻恍肌?/p>
“斯諾里得再來一杯?!?/p>
“菲利克斯得搖晃著回房休息去了。”菲利克斯說。
“記得看著錢包,”斯泰格說,菲利克斯笑著摸向腰帶——少了些什么。
斯泰格伸出手,攤開一看,正是菲利克斯的錢包。
“不好意思,老毛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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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卡坐在屠夫王的圖書館之中,燈光閃爍著照亮了一排排放著卷宗,皮革書,地圖等資料。屠夫王的圖書館里擺設十分有序,令她驚訝,絕大部分書籍上都是矮人符文,難以看懂,但也有不少以人類文字為主的資料,以及標記著山脈地形的地圖,地圖要素比人類繪制的要豐富不少,精度也高很多,由此看得出矮人們是多么執(zhí)著于細節(jié)。
在她面前,一張矮人長桌上擺放著一張巨幅群山地圖,看樣子是國王手下的符文抄寫員最新繪制的成品,展示出了要塞方圓一百里格內(nèi)的地區(qū)。小象形字象征著村莊或城鎮(zhèn),這一眼能認出來,金斧代表著金礦,紅斧標記出煤或鐵礦,船則代表著港口,木筏與船只順流而下。主干要道以粗紅線標出,小路則是細紅線。一串紅點看起來像是山脈之中較為危險的運輸路線,交叉之劍表示這里存在獸人出沒,或是綠皮部落的巢穴。
地圖上的尖峰隘口【Peak Pass】直達東邊的帝國低地,這條大路暢通無阻,但順著這條路去寒冰王庭無疑要繞不少,到基斯里夫的最快路線是走通往卡拉克·紅眼山的古高道【Old High Road】,再沿著厄斯科沃河【River?Urskoy】直達基斯里夫。舊地圖上一條鮮明的巨龍圖標橫在了主貿(mào)易干道之上,迫使粗紅線蜿蜒曲折地穿過了山峰,比以往的距離更長。
看來菲利克斯沒說錯,她內(nèi)心不情愿地承認,假設不再遇到龍的話,再結(jié)合地圖上的綠皮標記數(shù)量上判斷,乘飛艇確實也更安全更快。僅從地圖上看,實際最快的路線是和屠夫們一同前行,沿著紅眼山的古高道走。
也許只是想和菲利克斯待在一起的一廂情愿罷了,這令她感到絕望而煩躁,甚至悲傷。他們的關(guān)系因此變得緊張,不愿與與戀人分離的想法讓她幾乎違背對父親和國家的責任,尤莉卡知道自己應該盡快將信件送到基斯里夫,恨職責將其從菲利克斯身邊帶走,但也恨菲利克斯讓自己逐漸背離責任。
尤莉卡不再確定自己對菲利克斯的感情如何,分隔之初她時?;孟胫幕貧w,但待人歸來之后,一切又變得復雜——他不再是幻想,而是個鮮活的真人,是個聰明而老練的帝國人——這讓她時不時感到討厭。一個在更加文明的國度首都中長大,一個是粗獷的邊境貴族之女,隔閡始終存在且還在加?。辉娙?,歌曲,戲劇,書籍于尤莉卡來說過于陌生,難以理解,甚至讓她感到愚蠢,菲利克斯則缺乏基斯里夫民族的豪爽,干練,以及直言不諱的榮譽感,他行千里路,冒險無數(shù)的閱歷更讓人感到一絲敬畏。在米登海姆的宮廷那段時間里,自己的著裝與帝國貴婦們格格不入,而菲利克斯有時也讓她感到如此。
與菲利克斯愈發(fā)親密的關(guān)系讓她有些不知所措,甚至開始抗拒。尤莉卡十分注重控制自己的情感,在父親的期望與教導下,她生來是一名杰出的戰(zhàn)士,不比任何男性差,也正因此她與任何男性都保持了一定距離,也不確定是否該放開自己。
然后就是菲利克斯這幾日來的酗酒。在基斯里夫不乏能喝的人,可暢飲之樂都是留給節(jié)日與盛宴的,邊境之地可想而知,沒人膽敢冒著生命危險去作樂。自抵達矮人要塞之后,菲利克斯幾乎每天都喝醉,令人擔憂。
尤莉卡搖著頭,自己怎開始多慮起來,竟為一個男人擔憂?過去的自己按照基斯里夫貴族的簡單習俗來找男人尋歡作樂,無憂無慮,沒有感到任何深厚的情感聯(lián)系,也沒有不安。她了解那些男人,互相都理解。眼下的菲利克斯超出了她對異性的認知,未來也變得不明確。
可有什么關(guān)系呢?混沌的來臨,未來已經(jīng)鋪上了一層黑暗。她整理了思緒,重新開始研究地圖,尋找著最佳路線,可答案沒有變。
這時圖書館大門被打開,隨之是一竄人類的腳步聲,并非菲利克斯,而是麥克斯,法師正看著自己。
“啊,原來我不是唯一來熬夜的。”
尤莉卡點點頭,思索著法師的目的。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麥克斯是因為自己而來。在父親宅邸的那段時間,法師就曾多次“偶遇”自己。麥克斯的身上也帶著酒味。
“你來這干啥?”尤莉卡問,麥克斯笑了。
“我是為了一覽矮人王的珍貴卷宗收藏,機會難得。矮人的書館藏有不少古文,帝國鮮有,多數(shù)也是帝國抄寫員從矮人符文翻譯過來的?!?/p>
“人類之中還有人能閱讀矮人符文?”
“閱讀也許在基斯里夫不那么普及。”
尤莉卡稍感其話語中的冒犯,令她想起菲利克斯,內(nèi)心涌起一絲憤怒。麥克斯似乎未察覺,他繼續(xù)講道:“帝國之內(nèi)就不一樣了,有的學者精通語言,對矮人符文專研。”
“我還以為矮人們對符文極其保密。”
“現(xiàn)在是這樣,而過去不是。曾經(jīng)矮人與人類的來往十分密切,在西格瑪時期,許多人類甚至學習過矮人語,矮人的符文很可能是人類字母表的啟蒙之師。根據(jù)【未完之書】【the Unfinished Book】,西格瑪能以矮人語與矮人交流?!?/p>
“西格瑪可是一位神。”
“他也曾是人類,而西格瑪?shù)氖着漓雮円材苷f矮人語,然后授予后來者,現(xiàn)今許多教會學者還在使用。”
“現(xiàn)在還有人能說矮人語?”
“古矮人語與現(xiàn)在的矮人語沒多大區(qū)別,他們是非常守舊的種族,長生一族,在過去兩千五百年中,他們的語言沒有太大變化。假若能說古語,現(xiàn)在的語言也不是問題。”
“你咋知道這些的?”
“我自己也是一位學者和法師,自幼在學院里學習。當下的法師如果不想與獵巫人們發(fā)生沖突,就還得學習神學以及禮拜儀式方面的知識以證明他們依舊懷有一顆對神明敬重的心?!?/p>
尤莉卡由此也想起自己族人的迷信,以及當她剛到米登海姆時,就曾聽聞許多尤里克教徒對法師的深惡痛絕。
法師也不無道理?!澳敲茨闶且晃痪粗厣衩鞯娜藛?,麥克斯·施萊伯?還是說你內(nèi)心更多的是恐懼?”
“我比你想象的更虔誠,尤莉卡。不管獵巫人如何看法師,混沌都是咱一生之敵。”
“這我相信,畢竟我是親眼目睹了你與斯卡文的戰(zhàn)斗。”
麥克斯走近,在尤莉卡對面坐下,其身上的酒味愈發(fā)逼人。“啊,你在計劃一趟遠行,是要去追巨龍嗎?”
“不不,我想找條去基斯里夫的路,向首都人民告誡混沌的來犯,信件務必送至女皇陛下的宮廷之上?!?/p>
“那你是不打算跟屠夫們一同前去了?但菲利克斯要去?”
“菲利克斯對屠夫有誓言,我不為難他。”
麥克斯的神情在尤莉卡看來難以理解,在昏暗的燈光下,不知他是驚訝,還是喜悅,亦或是擔憂?!拔以詾槟銈兪翘熳髦?,永不分離?!?/p>
“我們只是床上伴侶?!庇壤蚩ú幌胝f謊,可連自己也說服不了的一句話,現(xiàn)在倒也挺貼合實際情況。麥克斯皺起眉頭。他酸了嗎,還是什么?
“怎么了?”她問。
“感覺,基斯里夫女性在感情問題上比帝國的男性要直率?!?/p>
“我們是有啥說啥的。”
“沒啥,只是有點驚訝。帝國的女性極少會談論這些事情。”
尤莉卡看著他,“確實,我也在米登海姆的宮廷里呆了不少時間,見多了虛偽的帝國女人?!?/p>
麥克斯大笑起來,“你說的沒錯,在理?!?/p>
“你沒必要附和?!?/p>
“我沒,”麥克斯語氣變了,“那你想怎么去基斯里夫呢?”
“騎馬,如果能在這里找到馬匹的話。”
“你們一行多少人?有雇傭兵嗎?”
“奧列格和斯坦達會隨我一起,以及我的佩劍,這就夠了?!?/p>
“這到基斯里夫的路到處都潛伏著危險?!丙溈怂雇nD了片刻,思考著什么?!耙苍S你需要一點幫助,比如,一位法師。”
“指你自己?”尤莉卡警惕了起來,不確定是否想要麥克斯同行,盡管他確實是一位強大的法師。
“是?!?/p>
“我會考慮的?!?/p>
“你需要我的幫助,”他自信地說,“獸人遍布群山之中,而且傳聞他們還有薩滿,得用魔法對抗魔法?!?/p>
“我說了,會考慮的?!庇壤蚩ㄆ鹕頊蕚潆x開,麥克斯俯身祝她晚安。就到門口之前,法師突然開口。
“我愛你?!?/p>
“你喝多了?!庇壤蚩ㄍ崎_門離去,走前還聽到一句,“是,但不影響?!?/p>
尤莉卡漫步穿過廊道,已經(jīng)下定決心與菲利克斯和高崔克等人一同前行,從古高道直抵厄斯科沃河,然后帶上自己的兩個屬下,奧列格和斯坦達,前去基斯里夫。做出選擇的她內(nèi)心舒坦了不少,期待著回房與菲利克斯同床共枕,最近二人都避著對方,尤莉卡覺得有些愧疚,她想嘗試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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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斯站在圖書館里,覺得自己很愚蠢。在【帝國獅鷲】酒館帶過來的酒勁還未褪去,話竟直接說出了口。他為自己的表白感到欣慰,但又為尤莉卡的拒絕感到極度尷尬。在數(shù)不盡的魔法卷宗里埋頭度過了數(shù)十載的他在女性面前沒有一絲準備,在進圖書館的搭訕開始,似乎就已經(jīng)大錯特錯了。
真是令人不堪,竟在這個時候失去自控。作為堂堂黃金學院的一名魔法大師【Master mage】,他是古老而神秘的黃金之錘教會成員,并非什么初出茅廬的學生,因此在任何時候都應該懂得克制。能熟練運用魔法能量的人是雙刃劍,某些和自己同級別的法師們醉酒后搞出的破壞,相當驚人。當然他認為自己足夠理智清醒,在醉酒時絕不去使用魔法。
圖書館里的燈已經(jīng)暗淡得看不清字,他熟練地伸手劃出軌跡,魔法之風隨之響應,一團黃色的光球在其手上逐漸成型,在廳內(nèi)中央的半空漂浮。光不穩(wěn)定地閃動著,似乎有其他的能量波動,影響著他的魔法,也許是那古老的矮人符文,也可能是其他的東西,可他不太在乎。
麥克斯搖頭看著尤莉卡剛才研究的地圖,通俗易懂。巨龍的蘇醒對世界邊緣山脈的這一帶造成的攪動不小,綠皮部落又比比皆是,附近的村莊城鎮(zhèn)大都遭受了襲擊,不少貿(mào)易線路被迫中止,真是多災多難。
巨龍咆哮著,肆意破壞著一切,捕獲并吞食了大量人類以及矮人馴養(yǎng)的牲畜,這大大削弱了山間隘口的防御,獸人以及各類邪惡之物趁此機會也開始大肆劫掠,商人們不得不繞遠路,花更多的金子來雇人保護車隊。來往于矮人要塞以及奧斯特馬克城鎮(zhèn)之間的貨物價格也因此飆升,波及了無數(shù)人的生存,讓巨龍的恐懼再次戰(zhàn)栗人心。
諸如此類的連鎖事件已經(jīng)多次對人類文明造成了影響,麥克斯也不能盡數(shù)知曉,但幾乎可以肯定各類大災難若同時出現(xiàn),帝國將被摧毀。巨龍和綠皮的襲擾及阻礙讓此地的矮人軍隊寸步難行,即使他們能派出軍隊馳援基斯里夫,連能否踏出群山都是個問題。
當然,格朗尼之魂號有一定作用。
飛艇能快速運載不少的矮人戰(zhàn)士,這不失為可行的思路,但前提是它能被修好。就算這樣,巨龍的威脅依舊很大,飛艇幾乎沒能撐住它的恐怖襲擊。若再來一次的話,恐兇多吉少。麥克斯知道自己腦子里還很在意尤莉卡的話,現(xiàn)在只是想要分散注意力。
真的就沒戲了么,尤莉卡和菲利克斯之間的矛盾似乎沒有好轉(zhuǎn),自己也許還真有機會——如果尤莉卡不跟菲利克斯一路,而是讓他來幫助,那幾率就更大了。天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他盡量讓這股激動的思緒消失,畢竟尤莉卡與菲利克斯之間的隔閡與瓦解并不代表她就一定會讓自己隨行,他幾乎要大笑起來。
他回想著當初發(fā)誓要與混沌抗爭到底的自己,如今即將面臨一場兩百年來規(guī)模最大的混沌入侵,然而腦子里還在想著某個女孩。這可不行,得讓自己專注于眼下最為嚴肅的事情。他走過書架,開始研習書籍。
這里擺放著巨量的卷宗,保存著3000年前卡德林的仇恨之書抄本,一些書籍以古矮人語所著,他在年少時曾學習過這類語言。麥克斯翻閱著,強烈的睡意逐漸占據(jù)他的意志,不久便鼾聲大作,腦里只剩矮人那記滿了背叛,衰落的歷史,陪他一同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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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拖著紊亂的腳步,踉蹌地摸回房間,他試圖降低聲響,然而醉意熏陶下的動作還是太過笨拙,踢倒了一旁的夜壺,自己的佩劍也隨之跌出,在地上發(fā)出了響亮的金屬碰撞聲。盡管尤莉卡在床上一動未動,他還是知道其并未入睡,好奇尤莉卡等了他多久?!澳阌趾茸砹恕!彼恼Z氣中帶著憤怒。
“你身上也帶著酒味,你不是去國王的圖書館研究回家路線了嗎?”
“我沒喝,是麥克斯的酒味?!?/p>
“啊,原來是跟麥克斯喝酒去了?!狈评怂沟拇滓夂敛谎陲椀乇磉_了出來。
“不,我在圖書館的時候他進來了,明顯是喝醉了?!?/p>
“那你倆又干了什么呢?”
“我們聊了聊?!?/p>
“聊了啥?”
“關(guān)于矮人語言,不管你的事。”
“咋?你還對矮人語言產(chǎn)生興趣了?”
“圖書館的書籍大部分都是矮人語?!?/p>
“那還挺合理嗷?!狈评怂沟脑捳Z中夾雜著諷刺,他開始脫衣就寢。
“現(xiàn)在的你是真讓我惡心,菲利克斯。”
“那又怎樣,麥克斯就不惡心了嗎?”
“至少人家愿意隨我前往基斯里夫。”
聽到這里,菲利克斯的胃簡直在抽搐,沒想尤莉卡的話竟能讓自己如此難受。他躺在尤莉卡的旁邊,看著身邊的人,漆黑之中難以看出任何表情,僅能從話語中聽出她的沮喪,隨后是許久的沉默。
“我會隨你去基斯里夫的”他最終開口。
“那條龍咋辦?”
“先殺了它再去......”
“啊,先——殺——了——它......”
“我對屠夫有誓言在身,你們基斯里夫人能理解的吧?”
又是一段沉默,她再未說話。菲利克斯考慮著說點什么,可酒勁帶來的睡意讓他的腦子昏沉,不久便進入夢鄉(xiāng)。
第二日醒來之時,尤莉卡已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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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屠夫王宮殿庭院的城垛之上,麥克斯看著晨日在群山間升起,他感到口干舌燥,頭痛不已,肚子里更是翻江倒海。自學生時代之后就未如此醉過,而昨晚的事情讓他隱約感到一絲羞恥與愧疚。一部分源自宿醉,而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跟尤莉卡說的那些話。自己作為一位成熟的法師,真不該喝醉,而且還在醉意未消的情況下施法,哪怕只是個簡單的光球咒——就算在清醒的時候操縱魔法,仍然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他不由得想起自己以往的導師賈瑞德【Jared】曾訓導的一句話:醉酒很愚蠢,而愚蠢招致死亡,法師尤為如此。
麥克斯知道這不應該發(fā)生,可也不是沒有理由。他是個法師,很清楚自己的精神狀態(tài)。他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數(shù)到五后屏住呼吸,繼續(xù)數(shù)到十,然后慢慢呼出,數(shù)到二十。他試圖清空自己的思想,就像導師所教授的那樣。
可一開始這似乎不太管用,胃里的不適和頭暈依舊影響著他,酒精的副作用實在難以立即散去,如果有敵人突然來襲,甚至連自己都保護不了。他暗自咒罵,想著自己現(xiàn)在連基本的魔法熱身練習都無法做好。麥克斯繼續(xù)嘗試,將注意力集中在每一次呼吸之上,努力放松身心,使其平靜,讓肌肉從緊張之中釋放。
逐漸,練習有了效果,他的思緒開始平靜,痛苦開始減緩,意識的邊緣,魔法的流動逐漸清晰起來,魔法色彩也開始攪動——紅,綠,以及最為顯眼的金色之風。他放空了大腦,能量開始聚集,這股魔法退去了他的痛苦,讓其思緒變得清澈,充滿了金色的光芒。活力再一次充滿了他的身體,在魔法的洗滌之中,他猶如注射了曾在導師監(jiān)督下實驗過的麻藥一般愉悅。睜開眼時,麥克斯思維更加敏捷,魔法的觸動更為清楚。法袍邊的輕微浮動,石墻之上的溫度上升,城堡之下微弱的矮人交談聲,一切都在其感受中。意識中的光芒愈發(fā)強烈,而視線也變得明朗。
擁有超越一般人類的感官,麥克斯能感受到魔法的流動,以及活物發(fā)出的微弱之光。他還能感應矮人那古老符文散發(fā)的能量,看到了矮人們曾引導原始的魔法能量刻入符文之中,產(chǎn)生了魔法防御之力。麥克斯能以常人難以理解的方式來引導魔法,有那么一刻他覺得自己非常有存在感,洋溢著普通人不理解的喜悅。
他短暫地使自己處于平和空無的狀態(tài)之中,隨后長長呼出一口氣,并開始重新理清思路,以嶄新的視角來看待事情。
反思著自己的作為,他認為昨晚的放縱是對某些事情失控的反應。近些日子的經(jīng)歷對于一位習慣了平靜學術(shù)生活的法師來說實在不尋?!麉⑴c了數(shù)場慘烈的戰(zhàn)斗,與一位比自己強大的多的鼠人術(shù)士斗法。要知道,那些戰(zhàn)斗中的每一分一秒都是生死時刻,回想起來依舊讓人后怕。現(xiàn)在雖暫時沒有了敵人的威脅,卻又開始為情所困,陷入對尤莉卡的單戀之中無法自拔。在基斯里夫的那段日子里他十分敏感,期待飛艇歸來的同時又被眼前的女人所吸引,沒錯,尤莉卡讓他動了心,即使她的姿色不是麥克斯見過最為驚艷的。不管原因為何,事實就是如此,他內(nèi)心里充滿了嫉妒,絕望,甚至是莫名的憤怒,也因此開始墮落與放縱,被這般誘惑折磨。法師深知內(nèi)心的平靜被打破,乃至危及靈魂。對尤莉卡的渴望引發(fā)了禁忌而黑暗的邪惡思緒,讓自控力也跟著下降,昨晚便是個很好的印證。值得慶幸的是,喝醉之后無法精確地使用復雜咒術(shù),比如控制他人的意志。法師閉上眼睛,尋找著腦子里付出巨大代價才獲得的禁忌知識——色孽。對愚昧之人來說,色孽作為黑暗邪神之一,代表著無法形容的歡愉。他是惡魔之主,其門下的崇拜者時常陷入瘋狂,投入無休止的縱欲之中,凡間確有其事。可色孽遠不止于此,作為誘惑之神,他的引誘微妙而致命。哪怕是再聰明絕頂?shù)娜?,都會被抓住?nèi)心那一絲最不顯眼的欲望,然后無限放大,最終墮入色孽的陷阱之中,走向毀滅之路。麥克斯清楚歡愉之主能有無數(shù)的方法摧毀一位男性——酗酒,吸毒,肉欲等等。因此昨晚之后他必須嚴于律己,如果再這樣放縱下去,必將墮落。
萬萬不可再犯錯,混沌乃一生之敵,自己這些年來的挑燈夜讀也是為了知己知彼。因此尤莉卡,酒,以及一切能上癮的東西都必須拋之腦后,否則后果不堪設想??蓛?nèi)心深處仍有反對的聲音,清醒后的思緒也告訴自己并非完全如此。
也許多年來對混沌的研習并不完全出自憎恨,而有可能是被其吸引,只不過長久以來都是在自我慰藉。
盡管他想著這有可能是色孽的陷阱之一,可內(nèi)心依舊覺得不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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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在街上游蕩,不知尤莉卡在何處。從哨兵口中得知,今早早些時候,尤莉卡及其下屬斯坦達,奧列格已經(jīng)離開宮殿,朝城市之外的山谷,格朗尼之魂號所在的露天集市方向前去。也挺合理,她的確需要購買馬匹,集市是個好去處。
正當他下山時,一位樣貌怪異的年輕矮人正看著自己。矮人身著皮毛大衣,頭上戴著一簇紅粉的絨毛,神似屠夫的發(fā)冠,肩上還挎著一柄斧頭。矮人注意到了菲利克斯的眼神,便走上前去。
“你就是那個菲利克斯·耶格爾!”矮人的聲音在其同族之中也算低沉,十分有力。菲利克斯注意到矮人的手臂上也刻著精致的紋身,是一只流著血的巨獸圖案,下面還刻著一段符文說明,矮人也毫不遮掩地展示著自己雄壯的手臂。
“哈!看來你注意到了我的紋身,這符文的意思是‘為死而生’?!?/p>
“嗯嗯,很好?!狈评怂辜涌炝瞬椒?,矮人不得不一路小跑跟著。菲利克斯不想顯得自己很無禮,但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找到尤莉卡,并當面道歉。然而矮人似乎沒有意識到。
“烏力【Ulli】,烏力之子,為您效勞?!卑藝L試彎腰行禮的時候差點摔倒。
“很高興認識你。”菲利克斯十分希望矮人能看出自己還有要事在身,而昨晚的宿醉也讓他無心交友。
“你是高崔克·戈尼森的同伴,對吧?你真的能舉起命運之錘?”
矮人的語氣中帶著敬畏。菲利克斯不知是出于對自己,又或者是對高崔克的崇拜,他停下腳步看著烏力。
“是的,還有問題么?”
“我不喜歡你的語氣,人類,你想打一架嗎!”
菲利克斯看著這年輕矮子,滿身的肌肉,但與高崔克和斯諾里相比還是差遠了。不過現(xiàn)在挑起爭斗實屬不理智,尤其是面前這位是個屠夫?!安唬也幌氪蚣??!狈评怂鼓托牡卣f。
“你不用這么激動?!?/p>
“別指點我該怎么說話!”矮人咆哮著,菲利克斯下意識地握住劍鞘,矮人見狀似乎也稍稍退后些許。
“我沒指點什么,”菲利克斯竭力平和地說,“我只是讓你冷靜點?!?/p>
“老子可是個屠夫!和冷靜不沾邊!老子許下誓言要在與恐怖巨獸的戰(zhàn)斗中戰(zhàn)死!”
菲利克斯痛苦面具上臉,這樣的話他聽高崔克念叨過成千上百遍,但從烏力口中說出就感覺不對勁?!澳悄憧次蚁瘛植谰瞢F’嗎?”
“你嘲笑老子?”
“那不敢?!?/p>
“那就好!我作為屠夫,理應受到你們這類人的尊重。”
“什么叫‘我們這類人’?”菲利克斯低聲問著。
“你們?nèi)祟?!年輕種族!帝國的人類!”
一群矮人已經(jīng)聚集在兩人周圍,用矮人語言念叨著什么,路人用胳膊肘推擠著彼此,對自己指點著,有好幾次提及了自己的名字??磥碓诎艘锼呀?jīng)相當出名。
“那我有什么可以幫助你的嗎,烏力·烏力森?”
“聽說你們要去追獵那條巨龍,斯卡蘭迪爾?”
“是的?!?/p>
“我追求榮耀的死亡?!?/p>
“那去排隊吧?!?/p>
“啥玩意兒?!”矮人再次咆哮。
“對我來說已經(jīng)不新奇了,”菲利克斯說,“你要加入我們的隊伍嗎?”
“啥你們隊伍,我是鐵了心要去,咋,你想要我保護你,也不是不行。”
“我沒說這話,祝你早安?!狈评怂拐f完便離去,頭也不回,緊接著身后就傳來了烏力的大聲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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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這下是真迷路了吧,偉大的領航者?”
灰先知川奎羅十分討厭勒爾克的話中有話,在暗諷自己無能的同時還帶著一絲威脅,這仆人以后還能處?真是令人頭大。次元石鼻煙的量兩天前就已經(jīng)用完,且?guī)缀鯖]有任何幫助,現(xiàn)在的他無比渴望能吸到那玩意兒。也許就只磕一點兒緊急貯備?不!不!那可是危急時刻拿來救命的,不能輕易揮霍。
“咱迷路了嗎?”勒爾克再次詢問。
“不——不!”川奎羅自信地嘟囔著,“你得相信我的力量,我們所處的位置剛剛好?!?/p>
“那咱現(xiàn)在具體是在哪兒呢?”
“你膽敢質(zhì)疑我?勒爾克·滑舌?”
“沒,我只是好奇而已。”
川奎羅眺望地平線,閃耀奇異之光的混沌荒原邊界已經(jīng)越來越近。難道對次元石的渴望對自己的方向感產(chǎn)生了影響?還是那神秘的未知之境在召喚著自己?又或者是勒爾克那無休止的提問讓判斷出現(xiàn)了偏差?也可能是以上的多重作用,他想著。
糟糕的天氣同樣沒有幫助,暴雨過后又是大霧繚繞,迷霧不在時又是烈日當空,幾乎要閃瞎他倆那敏感的鼠人眼睛,被迫鉆進地里來躲避日光帶來的暴露感,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灰先知很不情愿地承認人類在某些方面確實比鼠人要有優(yōu)勢,一個騎著馬的人在這片地里能優(yōu)先發(fā)現(xiàn)他們??赡壳耙矝]有什么好辦法,那場大雨十分令人厭惡,能見度幾乎為零,還讓身上的毛皮全都濕透,嗅覺也因此變得遲鈍。天公不作美,和他的敵人一起對付自己。
事實上,他從未如此思考過失敗的原因,惡劣的天氣也許是某些敵人釋放了咒語的產(chǎn)物,川奎羅的腦子里已經(jīng)有了幾個懷疑人選。他發(fā)誓,等回到斯卡文領地之時,有的人將為此付出代價,其中一位就在身邊。
這一路上,勒爾克變得讓人越來越難以忍受,饑餓之時,用貪婪地目光直直盯著主人,吃飽之后,又十分冒失地問東問西,幾乎要掩飾不住對灰先知的質(zhì)疑。川奎羅無法忍受來自下屬的傲慢無禮,他相信很快就能見分曉。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灰先知大人。”勒爾克說著,引得川奎羅回頭瞪他,才發(fā)現(xiàn)這仆人并沒有對視,而是透過自己的肩膀看著別處。川奎羅用老伎倆——露出尖牙威脅著,他可不能讓勒爾克撲過來,這仆人當自己好欺負呢?
“你在看啥?”川奎羅問著,
“為什么不用您那至高無上的力量來找出答案呢?”勒爾克回答,“也許您能弄清楚地平線上那片巨大的云團預示著什么以及它是否與我們腳下的大地震動有關(guān)?!?/p>
灰先知一開始以為他又在嘲諷自己,然后才察覺到地面的確在震動。定睛一瞅,果然遠處一團巨大的烏云正在伸展,幾乎要連接地平線,讓一切變得模糊,甚至遮蔽了山峰。
“也許是奇特的魔法現(xiàn)象......”
“更像是一支大軍在行進。我的主人,一支數(shù)量非常龐大的軍隊?!崩諣柨说恼Z氣中難以抑制地顫抖著,川奎羅很能理解,如果那團云層是被揚起的灰土,那這支軍隊的規(guī)模將是自己從未見過的。
川奎羅也不由得打哆嗦,他們無能為力,只能躲著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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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莉卡環(huán)視著這片集市,其匯聚在了城外的飛艇旁,數(shù)百個矮人圍著飛艇,驚嘆奇觀。吞火人與雜耍團正穿行在人群之中,小販們舉著托盤吆喝叫賣著新鮮出爐的餡餅,有的則提著一大罐冒著泡沫的啤酒,給愿意多出幾個銅板的老板們滿上。一個踩著高蹺的矮人在她上方,對人群大聲說著笑話。民謠歌手們譜寫著曲子,豪邁地歌頌著飛艇的傳奇故事。
尤莉卡感到失望,集市里沒有想要的馬匹,果真只有矮種馬,騾子?;估锓蛉烁静粫T這些東西,它們難以在漫長的北上之中活下來。菲利克斯是對的,盡管多么不愿意承認。矮人不管是對騎馬還是馬肉都一竅不通。她咬了咬牙,實在不愿去想菲利克斯。昨晚本想和解,卻被某個莽撞進屋的酒鬼再次激起了怒火,那就讓他來道歉吧。
尤莉卡從未如此近距離觀察過矮人,這里起碼有上百,甚至上千的矮人,大多數(shù),或者至少是一半的面貌上都帶著醉意,以沉悶的方式來慶祝著?;痦殗醯膽?zhàn)錘回歸矮人之手看來確實是一件大事,于是就有了更好的理由來繼續(xù)喝酒,這點倒神似基斯里夫人。啤酒商人的生意很好,鐵匠鋪,武器商也同樣,矮人們似乎很喜歡討價還價和貿(mào)易買賣,幾乎和他們喜歡酒一樣熱情。
“你是個漂亮的姑娘,”尤莉卡胳膊肘下方傳來個渾厚的聲音,往下望去,一個矮人正站在身旁,身材矮而拽實,肌肉發(fā)達,同時丑的令人作嘔,鼻子幾乎塌陷下去,上面長了個大大的肉瘤,頭發(fā)剃光,只留一簇染過的紅冠突起,耳朵上則掛著一枚巨大的金戒指。
“你是一位屠夫?!?/p>
“你真是聰明又漂亮,想到灌木叢里轉(zhuǎn)一轉(zhuǎn)嗎?”矮人指著一旁的樹叢,尤莉卡好一會兒才明白其用意。
她真不知該生氣還是該高興,奧列格和斯坦達已經(jīng)準備拔刀,但尤莉卡示意他倆退下,自己足以應付這矮人。
“我不愿意?!?/p>
“你會改變主意的,沒有女孩會后悔騎在比約尼·比約尼森【Bjorni Bjornisson】的身上。”
尤莉卡直接大笑起來,屠夫似乎沒有被冒犯到,繼續(xù)說:“如果你改變了想法,記得告訴我?!?/p>
“我一定會認真考慮的?!彼f完轉(zhuǎn)身離去。
“那你認識高崔克·戈尼森,以及菲利克斯·耶格爾對吧?”
她停下腳步。“是的”
“我聽說他們準備去屠龍。”
“沒錯?!?/p>
“我也許會跟他們一同前去,到時候咱們就有更多機會見面了,美人兒?!?/p>
說完屠夫開始離去,尤莉卡驚訝地盯著他和兩個涂了胭脂,年紀不小的人類婦女手挽著手,消失在人群中。
“真是開了眼?!彼固惯_說,那圓潤的臉龐露出不安的神情,奧列格也扯著長胡須,表示同意。
“我保證,在這趟旅途結(jié)束前,還有更多千奇百怪的人和事?!庇壤蚩ㄕf,“先走吧,我們回宮殿,這里買不到像樣的馬?!?/p>
尤莉卡依舊沉浸在剛才的奇遇之中,那真是個離奇的矮人屠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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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朗尼之魂號靜靜地坐落在空地之上,即便菲利克斯還沉浸在宿醉中,他也無法忘記飛艇那龐大的身型。飛艇??吭谕婪虮ひ酝獾拈_闊地上,區(qū)域用繩子限制了人群涌入,并由矮人戰(zhàn)士守護,防止任何人靠近。主艙靠在地面上,用扎進地面的繩索固定住,然后綿延往上一直越過氣囊,穿過頂部的護欄,再從另一邊落下。繩索挪動地吱吱聲依舊能從那嘈雜的人群中分辨出,這一幕讓菲利克斯想起了曾經(jīng)讀過的老故事,講一個沉睡的巨人被困在一個繩索網(wǎng)中,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菲利克斯還在尋找尤莉卡,但集市周圍嘈雜的人群讓他分神。飛艇讓人驚嘆,在前往卡拉格·督姆的途中他早已熟悉船體,以至于忘了這飛艇的龐大。前來圍觀的群眾如同在觀賞一頭被捕獲的巨龍一般看著飛艇。
守衛(wèi)們認出了菲利克斯,讓他進入了限制區(qū)域,背后隨即傳來一陣低語,有人念著他的名字,這感覺變得奇怪起來。
矮人們在飛艇機身上將一種瀝青物質(zhì)涂抹在裂口處,菲利克斯知道只有馬拉凱及其學徒才會配制這物質(zhì)的煉金術(shù)配方。鐵匠和工程師們正在修理發(fā)動機和凹陷的穹頂艙,錘子叮叮當當?shù)厍么蛑?,螺絲被扳手擰到了最佳位置。透過舷窗,他可以看到更多的矮人在飛艇內(nèi)部,看來修理工作正在順利進行著,伯列克拄著手杖也在觀望,老矮人比以往更顯蒼老,但看到菲利克斯時,臉上還是露出了笑容。
“您看見尤莉卡了嗎?”年輕的人類問道。
“我似乎看到她和其屬下回要塞里去了。”
菲利克斯掩蓋著失落,不太想立馬回去。也許可以喝一杯,來緩解宿醉。他考慮片刻,立即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再次見尤莉卡時,得讓腦子保持清醒。
“近來如何?”菲利克斯關(guān)切問候著,伯列克僅僅是點了點頭,嘴巴咬著煙斗。這只是個習慣,老矮人不會在氣囊旁點燃它。
“昨天馬凱森來過,說還需要幾周。”
“他為啥不一直在這?他應該需要監(jiān)督這里的修理工作吧?”
“他說他手下的學徒能應付得來,機組成員都是經(jīng)過訓練的熟手,大概是不需要監(jiān)督了。”
老矮人的眼神里透露出思念,一個沒能活下來見證一切的矮人,他的侄子。伯列克繼續(xù)說道:“馬凱森執(zhí)著于追獵巨龍,這就是他,將自己鎖在工坊里沒日沒夜,廢寢忘食地打造著用來殺龍的武器,昨天能出來查看維修進度也是因為我上門造訪的緣由?!?/p>
“你覺得馬拉凱能造出有效擊傷斯卡蘭迪爾的武器嗎?”
伯列克聳了下肩,“如果有人能造出來,那么他也能,他可是個天才,這數(shù)百年來,矮人王國從未放逐過像他這般聰明絕頂?shù)墓こ處?。?/p>
“成為屠夫真是可惜了?!?/p>
“確實,他的才能也許可以改變世界——如果他的理論能被認可,如果不是工程師協(xié)會一直在問責。不過現(xiàn)在馬拉凱的名字終將被載入史冊,乘坐飛艇前往卡拉格·督姆是偉大壯舉,即便他沒能活下來?!?/p>
“真的有那么出名嗎?”
“超出你的想象。你的名字將如群山一般不朽,菲利克斯·耶格爾。擊殺惡魔,回收火須國王戰(zhàn)錘的壯舉將傳頌矮人一族。”
很奇怪的感覺。菲利克斯想象著自己的名號在過后數(shù)百年被人銘記,可他還不太想去思考死亡過后的事情,這是個不吉利的兆頭。
“戰(zhàn)錘現(xiàn)在在何處?”
“哈格里姆暫時將其放在了格里姆尼爾神龕里?!?/p>
菲利克斯突發(fā)奇想,“有朝一日我想去參觀那神殿的內(nèi)部?!?/p>
“一般來說,人類不會被允許進入?!辈锌送A似蹋暗阍e起過戰(zhàn)錘,意味著矮人諸神青睞你,也許你會因此被特許入內(nèi)?!?/p>
“那真是榮幸之至?!狈评怂瓜胫绻约簩⒁獣鴮懜叽蘅藗髌婀适?,也許,神龕內(nèi)部能給他一些關(guān)于描述矮人故事的啟發(fā)。
“謝謝,我想我得回去了。”菲利克斯說。
“愿先祖之神保佑你,耶格爾先生?!?/p>
“也愿他們保佑你?!狈评怂拐f完便大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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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先知川奎羅目睹著塵土飛揚,天空昏暗無比,好似草原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滾滾煙霧直沖云霄。大地在劇烈震動,至少有數(shù)千鐵蹄在踐踏著這片土地?;蚁戎谋乔怀榇げ恢?,他察覺到了次元石的氣味,鋼鐵的冰冷之息,人,或者不是人的血肉氣味。術(shù)士的感官察覺到了強大魔法的存在,兩只鼠人看著彼此恐懼的臉龐,對彼此的敵意似乎在共同敵人面前暫時消失。
川奎羅曾考慮過逃跑,拋棄勒爾克。但這樣做也毫無意義,如此多的敵人在逼近,勒爾克能擋幾時?找到自己只是時間問題。在如此威脅面前,灰先知強忍著噴射麝香氣味的沖動,能有勒爾克在身邊簡直是一大安慰。
“那是人類騎兵嗎?”
川奎羅搖搖頭,口干舌燥,心怦怦直跳,抑制住想要把最后一點次元石用掉的沖動。
“不,不是人類,是其他東西。”
“從北方混沌荒原來的?”
“對——對!身披黑甲的戰(zhàn)士,變異的野獸,各類玩意兒!”
“你預見了嗎?偉大的大角鼠讓你看到了征兆?”
川奎羅一想,嚴格來說并沒有,可也沒必要告訴勒爾克,所以保持了沉默,繼續(xù)凝視著逼近的云?;覊m刺激了他那粉紅色的眼睛,鼻子抽動不已,麝香腺緊繃著,還在嘗試驅(qū)散這股緊張。勒爾克發(fā)出一聲威脅般地低吼,川奎羅一動不動地盯著那團塵埃,試圖透過它看出點什么。
塵土之中,確有模糊的身影在快速移動,巨大的黑影逐漸清晰,逐漸變?yōu)轵T士之形。川奎羅在巴托尼亞參與十三人議會之時曾見過騎在馬上的戰(zhàn)士,愚蠢的人類稱之為“騎士”。這股騎士全身盡是黑色盔甲,夾雜著黃銅制成的甲片,比灰先知見過的任何人類盔甲都要復雜,那上面滿是惡魔圖案,扭曲的符文,神秘的符號,似乎是某種邪惡魔法力量的杰作。
一位混沌戰(zhàn)士身著重甲,其護胸板上印著惡魔的臉龐,頭盔亦酷似惡魔,露出的雙眼閃著紅光。在其身后又是一位魁梧的大塊頭,滿身盔甲上全是尖刺,手握一柄巨大的狼牙棒,如同人頭一般。第三位戰(zhàn)士身上閃著詭異的黃色光芒,如同心跳般閃爍跳動。他們后面涌現(xiàn)出一群同樣穿著厚重而華麗的盔甲的騎手。
這群騎手的武器以黑鋼制成,上面都刻著熾熱紅火的符文,武器五花八門,有劍刃,狼牙棒,長矛以及流星錘。在騎手的盾牌之上,赫然刻著四大混沌神明其一的萬變之主,奸奇的符號。騎手們胯下的馬匹十分巨大,足以承受這些重甲騎士以及馬甲。與其主人們相似,馬的目光中也透露著兇狠和惡意,若地獄之門已經(jīng)開啟,那么率先沖出來的就是這些惡魔騎士。
光是這些先頭軍就已經(jīng)足夠嚇人,而川奎羅深知他們后面還跟著一支大部隊。那人類和矮垛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一定和他們前去混沌荒原的任務有關(guān)。他們就如同捅了混沌部落的馬蜂窩一般,自己逃之夭夭而讓其他人受苦。愿大角鼠吞噬那倆人的靈魂,灰先知如是咒罵著。
勒爾克下意識地嚎叫了一聲,趕忙躺倒在地,灰先知差點被它氣死,但抑制住了想要爬下的沖動。如果在這些嗜血的瘋子面前趴下,那很可能就會被馬蹄直接踩死。那么這個時代最偉大的斯卡文鼠人將會被踩成肉泥,就此隕落。所以要活下去的話就必須另外想個法子。
川奎羅戲劇性地跳出了草叢,爪爪里挫捏著一絲魔法能量。領頭的騎手趕忙勒住馬蹄,放低武器,直指灰先知。川奎羅的腺體再也控制不住地噴射出了恐懼氣體,他將下巴抬得老高,讓眾人注意到自己雙角,白毛以及華麗的尾巴?;蚁戎抵芯奂詈笠稽c魔法能量,如果情況不妙,那么也得拉幾個奸奇信徒當墊背,在地獄的十三層深淵中一起去見大角鼠。
“慢著!”他以人類語言歇斯底里地喊著,“我代表斯卡文地下帝國的最高統(tǒng)治者們——十三議會向你們致以誠摯的問候!”
混沌騎士們不以為然,其中一個甚至俯身彎腰踢了下馬刺,拔出長矛就向灰先知沖過來,時間仿佛要停止一般,讓人窒息,川奎羅幾乎可以看到自己的死亡。
“等等!!”他尖叫著“不要殺我!這是個誤會!我給你們帶來了十三議會的消息,向你們最最強大,所向披靡的軍隊致敬!”
灰先知還在召喚著魔法,試圖釋放逃脫咒,讓他能遁入次元裂縫之中,可時間和精力已經(jīng)十分有限,尖矛馬上就要洞穿自己,如同菲利克斯的劍一般致命。
但就在最后時刻,長矛手停止了沖鋒,舉起武器,發(fā)出一聲嘲弄、惡意的狂笑。
“你想要與我們結(jié)盟?”
“對!對??!”
“還是想要投誠?”
“沒錯!沒錯!!”
“到底哪個,還是兩者都有?”
“都有!都有!”
川奎羅噴射著恐懼氣味,但已經(jīng)無關(guān)緊要,他為斯卡文帝國獻忠的同時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一旦度過接下來的困難,就能扭轉(zhuǎn)局勢,對付這些傲慢的瘋子。但此時此刻,鼠命要緊。
“我們憑什么要饒你?”
“我給您帶來了又一支強大的軍隊!從而助您摧毀人類文明!我們了解他們的城市構(gòu)造,能幫上很多忙!”
“或許咱們真可以留著這小老鼠一條賤命,當個玩物和小丑什么的。”胸甲上帶著惡魔圖案的戰(zhàn)士咆哮著大笑,川奎羅迫使自己應聲附和,盡管怒火中燒,但還是要等待復仇的時機。周圍的次元石含量不少,也許自己能趁機恢復。
“那還不如把這老鼠釘在咱們的旗幟上,讓鼠輩們好好瞧瞧什么下場。我以前和斯卡文打過交道,一群背信棄義的小雜種。”
“毫無疑問那些鼠奸都是叛徒!”川奎羅罵的比那人還要激昂,“真正的斯卡文鼠人是值得信賴的?!?/p>
“好活兒!”惡魔臉說著“你就留下來當咱們的吉祥物吧?!?/p>
“這是一只灰先知,”一名混沌戰(zhàn)士說著,他舉著一面巨大的旗幟,上面畫著一個被剝皮的人類揮舞一把劍?!耙苍S還真有可能是十三議會的使者?!?/p>
“那又咋樣?”
“咱們應該暫且關(guān)了他,讓咱大領主手下那倆巫師來審訊這老鼠?!?/p>
川奎羅祈禱著希望如此,他能說會道,部落的領袖相比這些野蠻人,更能跟自己談判。
不過這還是個麻煩事,也許剛才真應該嘗試一下逃跑咒。長矛手在其身旁停了下來,一手抓起灰先知,扔在背后的馬鞍上,其他人則包圍了勒爾克,用武器刺著讓他跟上。
轉(zhuǎn)瞬間,這群騎手已經(jīng)開始朝自己的部落大軍進發(fā),川奎羅心臟幾乎要跳出來,十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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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克斯進入了格里姆尼爾神殿的密室之中,矮人祭祀們并沒有阻止他進來,只是對一個人類想要進入神殿感到驚訝。門廳之外升起了一堆大火,而進入室內(nèi)則顯得十分昏暗。
巨大而厚實的石墻蓋住了所有聲音,空氣中彌漫著熏香和頭發(fā)燒焦的刺鼻氣味,里面的密室空無一人,只有幾個穿素色紅袍的老矮人,他們沒有攜帶武器,胡子很長,用夾子系著,夾子上有兩個交叉斧刃標志。他們似乎除了祈禱和照料前廳那火坑里不斷燃燒的熊熊大火之外,什么也不做。
菲利克斯環(huán)顧四周,天花板以人類標準來說稍顯低矮,但依舊是他身高的三倍之多。墻上排列著巨大的石棺,棺木都有一人高,雕刻著矮人平躺的姿勢,胸前手握一件武器。菲利克斯猜出這些就是歷代屠夫王的陵墓,卡拉克·卡德林的皇室家族世世代代都葬在這里。
室內(nèi)的中央是一座巨型祭壇,上方矗立著一尊高大的矮人戰(zhàn)士石像,雙手各拿一柄巨斧,踩在一頭巨龍的頸上。他的胡子很短,紅發(fā)冠直立挺起,一位矮人屠夫正在圣壇的面前下跪,低聲祈禱。
祭壇上放著的正是火須國王的戰(zhàn)錘,菲利克斯不由得手指隱約作痛,他還記得拿起戰(zhàn)錘與嗜血狂魔的戰(zhàn)斗。以凡人之軀拿起了那柄武器,可為此付出了痛苦的代價。在某些寂靜的深夜里,他會想這件事。世界上有那么多強者,為什么戰(zhàn)錘偏偏選中自己?他不是個英雄,甚至不想在那座失落要塞里多待一分鐘,他寧愿沒有見過那只惡魔,他寧愿成為一個普通人。
屠夫站起身離去,如同接到一道命令一般立刻去執(zhí)行。他走過時,看著菲利克斯,在其族人最神圣之地看到一個異族,他卻沒有露出任何驚訝的表情,眼神里滿是灰暗,臉色嚴峻堅定,像一塊花崗石。矮人的面容帶著原始的粗壯,如同古德魯伊教派雕像一般。頭發(fā)也已經(jīng)剃光,只留一小縷染成紅色的發(fā)冠,胡子已經(jīng)修剪成了胡茬。
菲利克斯走近祭壇,并未感受到矮人神的存在,祭壇以巨石堆砌而成,戰(zhàn)錘上刻著與祭壇相似的符文。如果當初沒有拿起這柄戰(zhàn)錘,菲利克斯會認為其是一件令人印象深刻的武器,而非圣物。
他再次詢問自己,來這里的目的為何,增加對矮人一族的了解?深入剖析他們奇特的心理導致他們剃度出發(fā)去尋找自己的命運?這對他來說是難以理解的。
是這樣嗎?人類之中也不乏有自我毀滅傾向的人,他們過度飲酒,表演著極度愚蠢的虛張聲勢,他們對獨腳金和怪根【witchweed and weirdroot】上癮,還加入混沌邪教走向墮落,他們甚至為了一個極其幼稚的理由而決斗。菲利克斯也能時不時地感受到那種反常,自我毀滅的沖動,也許矮人們更易于做出這種事情,然后加之他們行事的極端和固執(zhí),造就了屠夫這種表現(xiàn)。也許在這座祭壇之前,在矮人神的啟示下,他能更明白矮人。
菲利克斯在祭壇前,雙腳跪地,面前的石像展現(xiàn)除了矮人們的精湛石雕工藝,十分細致的打磨,幾乎到了偏執(zhí)的程度。伯列克曾告訴他,這尊石像歷經(jīng)了五代工匠大師之手,按人類時間來計算,差不多有一千余年。
菲利克斯仔細端詳著,觀察著石像,仿佛它是一個巨大的謎團,通過它能知曉什么驅(qū)使著屠夫,但沒有人回應,石像固執(zhí)地保持著沉默。菲利克斯苦笑一聲,怕不是自己的一廂情愿罷了。矮人稱神殿里蘊藏著矮人一族上千年的精華,但站在這里什么感覺也沒有,畢竟他只是個人類,矮人神為何要關(guān)注自己呢?
但這里仍然是神圣之地,借此機會祈禱一下不會有什么損失。他實在想不到什么好的言辭,腦子里只能想到“讓高崔克得到他想要的偉大末日,并讓自己能活著記錄這一史詩?!狈评怂贡灸艿刈龀隽藨?zhàn)錘的手勢,覺得自己似乎感應到了什么,周圍的寂靜變得可怕,感官開始變得敏銳,而某種古老,巨大,永恒,強大的東西似乎就在身旁。再一次抬頭看著格里姆尼爾石像那冷峻的面容,好似沒有任何變化。戰(zhàn)神那嚴厲的雙眸在頭盔之下依舊注視著這個世界,沒有一點憐憫或理解之情。
他搖了搖頭,也許剛才都是幻覺,最好不要說出口。站起身來,差點又要拿起那柄戰(zhàn)錘的時候,手指開始刺痛不已,那時的疼痛仿佛再次降臨。也許這就是神跡吧,他酸楚地笑著,像他這樣的凡人,一生之中僅能有一次偉大的機會舉起那樣的武器。
但他不確定。
菲利克斯摸著自己的符文佩劍,回想起了與巨龍的搏斗。他本想和麥克斯談談自己的劍,但和法師的關(guān)系一直都很緊張,也許是因為尤莉卡,不如再等等。
他離開神殿,走在街上。是時候回宮殿了,很快將要與這座要塞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