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薪過萬的大廠年輕人,租房也只能住老破小
《武林外傳》里有一集,講賽貂蟬來同??蜅M谌?,策略十分有針對性。
給欠債的小郭瘋狂加薪,給愛吹牛的李大嘴安排助理,給又窮又傲的呂秀才配備書房。
佟掌柜的曖昧對象、最難撬的墻角白展堂,賽貂蟬給出的條件是,獨立臥室。
排不上宿舍也租不起房的老白瞬間心動。

現(xiàn)實世界里的打工人只有羨慕的份兒。
別說直接安排住房了,如今連互聯(lián)網大廠的房補,都已經補不上年輕人租房的窟窿。
租房補貼曾經是互聯(lián)網大廠出手闊綽、高福利的一項證明。
但如今,恒定的大廠房補,與周邊不斷攀升的租金之間,差值越來越大。
更有媒體報道中稱,正是大廠房補變相拉高了年輕人租房的價格——房東和中介知道大廠員工手握房補,于是便抬高他們的租金。
曾以這份補貼為豪的大廠員工,調轉槍頭,把租不起房的憤怒投向了房補。
01
“大廠加班多掙的錢,
都從房租里漏下去了”
拿多少錢租房合適,目前公認的界限是收入的30%。
即月入一萬的租房族,能承受的最高房租大概是3000元。
如果房租超過30%,再加上衣食日用、通勤成本,年輕人的消費空間、儲蓄空間,基本都搖搖欲墜。
房租就像一只巨大的漏勺,無論年輕人領到多少薪水,都要從這里漏出去大半。

在年輕人朦朧的想象中,大廠豪邁的房補,多少能糊住勺上的幾個洞。
但這是曉曉入職一線大廠之前的想法。
此前她在二線城市一家還不錯的互聯(lián)網公司,到手1萬出頭,房租不到2000,離市中心不遠,窗明幾凈的電梯房。
大廠給的offer,薪水幾乎翻倍。雖然聽過北京租房很貴,但有1500的房補在手,曉曉覺得問題不大。
然而入職一個月了,她如今還在朋友家里打地鋪,上班要花一個多小時。
朋友和對象一起租的房,就兩張門禁卡,遇上加班比曉曉晚的時候,曉曉都進不了樓門。
很著急,但她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房子。

“1500塊的房補,要住在公司指定范圍內才可以拿到?!?/strong>
那塊地寸土寸金,擠滿全城的大廠精英,10平米的臥室四千起步,想一個人住的話,一居室要六、七千元。
算上房補,也直逼30%的租收比警戒線。
想著找個女同事合租,但上班第一天就開始加班,沒時間好好看房,更沒有機會跟同事套近乎。
像以前那樣慢悠悠精挑細選,找一套價格、位置、裝修都合適的房子,幾乎不可能。
你必須盡快做決定,把收集和比對信息的權利拱手讓給中介。
稍有猶疑與奢望,就像曉曉這樣,無家可歸。

聽說“房補拉高房價”之后,曉曉轉頭去租房平臺上找,離開房補限定區(qū)域,房租并沒有降。
產業(yè)集中的后果是,周圍的居住區(qū)不在自家大廠房補范圍,就在別家大廠房補范圍。
所有高薪的年輕人,不管是哪家的,一網打盡。
想要房租便宜,除非住到沒有大廠的地方去,通勤單程一兩個小時。
可對于高強度996的打工人而言,離公司近是最強剛需。
原來的同事朋友們很奇怪,“你工資都那么高了,還能租不起房?”
她很難解釋,離家千里進大廠,就是想趁這幾年多攢點錢,快些存夠首付。
可房租攔在面前,吃飯坐車也水漲船高,多掙的錢從這里原地漏下去,沒人能甘心。

比高價更讓人無語的是房子的質感。
就她目前借住的朋友家,黑黢黢的印滿電話號碼的樓道,沒有窗戶的客廳,老舊的水管暴露在墻外,墻壁薄到不敢高聲語,竟然也要7000一個月。
這對于原來花2000就能擁有大陽臺的曉曉來說,十分震撼。
來之前很難想象,網上人人稱羨的大廠員工,拿著數目驚人的薪水,付著同樣驚人的房租,晚上回家,卻沒有一扇能看月亮的窗。

端午節(jié)三天假期,曉曉一直在找房子。賬單算來算去,她還是決定在房補范圍里租房。
“反正除了郊區(qū)哪里都又貴又破,不如住近一點,不用通勤那么累?!?/strong>
02
被房租收割的年輕人,
不敢搬離大廠
早兩年就有不少大廠員工開始討論,房補拉高租金,讓租房變得更困難。
在精英聚集的某乎、某脈上,不斷有人發(fā)帖稱,寧愿放棄房補住遠一點。

然而現(xiàn)實中還是住在公司周圍的員工占大多數。
比起半夜打車兩小時出城、第二天報銷車費,他們跟曉曉一樣,寧愿蝸居在知春路、中關村。
互聯(lián)網企業(yè)里有個廣為流傳的管理學案例,字節(jié)跳動想給北京員工解決一下住太遠的問題,報給張一鳴的方案是開設班車。
張一鳴一口否決,因為“這不能提升員工的ROI(投資回報率)”。
住在五環(huán)外的員工,即使有班車接送,來回也要花掉四個小時,上班時照樣疲憊。
而在員工視角里,“上下班通勤時間也算是在給公司干活?!?/p>
via.抖音號revolution_1
遂不設班車,改發(fā)房補,讓員工在公司附近租房,不要在通勤上浪費時間和精力。
福利的目的永遠是為了提高效率,房補也不例外。
大廠不想讓員工住太遠是因為效率,員工自己也不想,因為上下班的長途跋涉實在太累。
這種情況下,房補未必能降低多少租房負擔,但它的存在,給了本就不想遠程通勤的大廠人一個留在市中心的理由。
它以福利的名義,以公司大樓為中心,畫出一個神奇的圈,十萬員工繞樓而居。
雙方都達到了減少通勤消耗的目的。

至于大廠周圍租金高,說房補是罪魁禍首,其實有點牽強。
之所以發(fā)房補,正是因為大廠周圍的租金本來就貴。
眾所周知,大廠員工普遍具有兩大特色——高薪,年輕。
一方面他們年紀輕輕,罕見35歲以上的人,大部分還沒來得及成家置產,需要租房。
一方面他們又薪水豐厚,現(xiàn)金充裕,拿得出錢來消費。
這塊肥肉誰都想來咬一口。
肥肉們被加班、通勤牢牢圈在大廠大廈周圍,成為房東們任意采擷的養(yǎng)料。
很多人被《一念無明》里余文樂父子住的那間出租屋震驚過,方寸之地,塞下餐桌、廚房、兩張床。
現(xiàn)實里房東的改建藝術,只會比這更有想象力。

認識幾個在大廠工作的朋友,都住在公司附近。
住兩居室隔斷成的四間合租房,跟陌生人擠著用一個衛(wèi)生間,每天都為誰該去倒垃圾而勾心斗角、暗自惡心。
房間布局千奇百怪,狹長的、三角的,切割出能放一張床的位置,就能多收一份租金。
我見過最有想象力的臥室,是在廚房里。
一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每個空間都塞著床,朋友住的是其中的廚房。
在那一片住的年輕人幾乎都沒空做飯,廚房空置,于是就在一臂寬的空間里放上床板,旁邊的灶臺水池鋪塊布,就是梳妝臺、置物架和書桌。

他們沒有勇氣離開公司附近,也沒有體力離開。
而只要他們不敢離開,房租就永遠不會降下來。
03
“即使快被房租榨干,
我還是要來一線城市”
長安居大不易,這一點亙古不變。
科考場在長安,文人墨客在長安,高官巨賈在長安,所有的機會都在長安。
就連自命清高的隱士,也要挑在長安附近的終南山隱居。
春江水暖租金先知,能賺錢的年輕人流向哪里,哪里就寸土寸金。
今時今日的一線城市也一樣,所有人都想離它更近一點。
曉曉知道這里租房貴,知道這里加班累,但她一定要來。
她想快點攢夠首付,進大廠是唯一的辦法。

在幸免于“房補”的地方,租金或許真的低一些,但對等的,工資水平也低。
去年畢業(yè)的小丹,在廣州荔灣工作,不是中心城區(qū),房租加水電不到1000。
但她的薪水也就4200。算一算,房租已花去23%。再扣除飲食、交通,一個月能省1000塊就不錯了。
相比之下,拿著房補、付完驚人租金的曉曉,起碼還能存下一筆錢來。

有點野心的年輕人,除了進大城別無選擇。但機會越多,來的人越多,租金就越貴。
根據21世紀報道的數據,在北上廣深這四座城市合租單間,租收比分別為48%、44%、31%、44%。
最低的廣州也已超過30%。
租收比居高不下,只有平均線往上、再往上的少數人,才能被篩留下來。
年輕人希望通過進大廠、拿高薪高福利,來躲避這種殘酷的機制。
眼見房補沒有用了,他們又在網上翻出給員工建宿舍樓的某東、直接分房子的某力。
恨不得大廠無所不能,像三十年前的好單位一樣,管落戶管分房,家屬院上班5分鐘,一進來就是一輩子。
然而那些被引為美談的大廠宿舍,沒有一個選址是在北上廣深。
再大的廠,也難以在龐然大城里說出“我們管房”的豪言壯語。

大廠沒有那么厲害,就像房補也不怎么能補。
它只不過是一種看似好點的選擇,付出極限的時間和身體成本,去賭短時間內財富的迅速積累。
就算是賭贏了,房東們也不想讓你帶走這些財富。
市場并沒有提供多少便宜的選擇,城中村、地下室漸次消亡,住在里面的人要么離開,要么走出來,去爭搶那些一樣擁擠、卻更昂貴的樓房。
而更可怕的是,有機會來這里爭搶高價房源的,已經是那些走出家鄉(xiāng)、走進大廠的“人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