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種利害不相容的東西聽憑自然決定勝負。
六
將這里正月的儀式一個一個的列舉出來對自己來說是很難的,比如說,在神靈力量最濃時、即正月月圓之日,有一種咒語可以把破壞田地的各種鳥獸趕走。驅(qū)鳥節(jié)之唄的歌詞后來有若干增減,但驚嚇鼴鼠的槌子聲、肥桶咯吱咯吱地響聲、加上恐嚇的語句,北、南都一樣簡明,只是奧羽、越后各縣在冰凍的雪上行走唯獨西南不同。這日讓果樹吃小豆粥,一只手拿著鐮刀、柴刀砍口、責問是否存在兩種恩威的力量等作法。要說雪國的特色,那就是把雪堆積在樹根,到了真正的春天給柴刀的切口喝粥,只是因為手夠不著高的地方。在地爐邊嘗試用火占卜一年,或者是核桃、栃木的果實,也有用栗子、大豆,竹子、葦作為粥占(占卜)的媒介,僅僅手邊有的東西就能有效果。從谷穗、稗(bai4)穗的古老巫術到家具、農(nóng)具都是古老作法的一種。拔河的勝負也被用于年占。如果土地上有兩種利害不相容的東西,就聽憑自然決定勝負,理解為神意,但如果一方有偏袒的愿望的話,結果另一方注定要失敗。除了很多雪厚國度的城市在正月十五日舉行以外,朝鮮半島也在同一天有這個儀式,南部的沖繩、八重山的各個島嶼雖然日期不同,但進行著完全相同的比賽。
再有在相同的谷祭之日之際,兩個年輕人扮成神,挨家挨戶的拜訪之風也在南果的孤島上存在。在本土的很多府縣,祭神儀式稍有松懈,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兒童的游戲,這也是正月月圓前夜的儀式,僅僅是有Tabitabi?Tobitobi,再有Hotohoto·Kotokoto(梆梆的響聲)等,也有用敲打門的聲音來命名的差異,即是把神的祝辭帶給各家這一目的。在福島·宮城,這被稱為“笠鳥”也有“茶筅子(圓筒竹茶刷)”。再往北走點,卻發(fā)現(xiàn)古老風俗保存于南海之果附近,虔誠的年輕人戴著面具,穿著包裹全身的稻草衣服,來傳達神的話語,因為憎恨懶散逸樂之徒,想要懲罰他們,所以把這叫做Namahagi、也有Nagomitakuri、還有稱為“HIKATATAKURI(生剝鬼節(jié))”的。住在閉伊男鹿島的荒蝦夷國度,代替我們敬神的同胞,從很早以前就建起了城邑,不顧滿天的風雨,宣告每一次伊勢歷法的春天,有著再現(xiàn)、重復古老儀式來侍奉年神的痕跡。
初春的祭祀進一步顯著的特點是(異國的圣誕節(jié)等也相同)有著裝飾神樹的習慣,這在全國范圍內(nèi)也是共通的。甚至認為年糕、團子的根本用途主要是為了裝飾這棵樹。與其說是裝飾,不如說是利用、借用植物果實的形態(tài)來預告一年的豐收成熟,即是一種愚昧的法術。今天也不知道最初的理由,只是傳遞了能把這棵樹變裝的喜悅。春天家中以這棵樹為中心熱鬧,再有,出門也在門口立上小樹,然后去田里還會插上茂盛的樹枝慶祝。正如這枝非常繁茂一樣,祈愿夏秋的收成也能變得豐富起來,在雪國一般都會在院子里規(guī)劃出寬大的壟來,選擇松葉比作早苗模仿插秧的招數(shù)。水稻原本是熱帶作物。將它運到瑞穗國,已經(jīng)是有著巨大意義的能效了。更不用說即使是在大雪紛飛的屋檐下,也仍在繼續(xù)禱念著它的成熟。正因為如此,才有了新的一代,北邊連黑龍江的岸邊也出現(xiàn)了種米的人。作為信仰左右了民族命運的例子,對我們來說是無比感激的種子。
在山上的樹中,松葉最像稻苗。上一代的東北人珍視、欣賞其無畏的雪中綠色也是自然的,但是就連這么一個小點都沒有發(fā)明新的作法,證明了正月祭豎松樹這一習慣并不局限于這一方面。稱之為“子日”到野外去拉小松,移植小松的游戲也被朝廷(皇室)采用。但是貴族(公家)對農(nóng)事生疏,所以為了什么目的而引種小松,和歌和詩都沒有說明一點,大概在山城的城都郊外,也有居住的農(nóng)民把這作為農(nóng)作物的咒術。北日本的兄弟們,只是帶著這種習俗,一邊向北一直行進。
但是在雪國歷法的正月里,即使月亮皎潔也很少有戶外的樂趣。借著群體的力量和酒的氣勢,雖然在某種程度上與寒冷作了爭斗,但之后還是進入了家里,只能在制作的樹的周圍嬉笑喧鬧。就這樣,這些活動一個一個地結束了,再次回到寒冬的冷清,即使到了后來習慣了也還是難以忍受,幸運的是家里有明亮的地爐之火,火的周圍還有故事和回憶。我想是無所事事之日的偉大活動,恐怕主要是對過去特別的印象和興奮的敘述以及解說吧。也就是說,在冬天閉門不出的家家戶戶中,保存并培養(yǎng)了古老而美好的感情,為后代的和平和親密做出了貢獻。那個傳統(tǒng)會漸漸斷絕嗎?還是作為永遠無法訴說的幸福繼續(xù)下去,最終還是由住在雪國的年輕女性的學術方向決定的,他們的感情流動方式左右著這個吧。關于遙遠的國土男子不得不考慮進入社會。雪國春天的寧靜而美好,長久借他們姐妹之手、被委托來負責。
(大正十五年一月《婦人之友》)(1926)
[底本是《(大正十四年一月《婦人之友》)》](1925)
《雪國之春》柳田國男
*個人翻譯 僅供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