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粉紅女郎》被翻拍,才發(fā)現(xiàn)“萬人迷”陳好無可取代
1992年,漫畫《澀女郎》在中國臺灣發(fā)售,創(chuàng)下3年70萬冊的出版界奇跡。

1998年,《澀女郎》進入大陸市場。同年,美劇《欲望都市》和TVB出品的《陀槍師姐》相繼上映,女性作為主角,開始在電視熒幕上嶄露頭角。
2003年,非典肆虐,由《澀女郎》改編的電視劇《粉紅女郎》播出,一代“電視兒童”的記憶里,從此刻下了結婚狂、萬人迷、男人婆、哈妹的名字。

那時的我們,對突然暴發(fā)的疫情懵懵懂懂。有人回憶那段時光:“一個人在家看電視,電視里播放著《粉紅女郎》,‘我想我會一直孤單’的主題曲聽了上百遍,陸毅的照片還被貼在班級外面的墻上?!?/p>
寫出這段話的朋友,你老淚縱橫了嗎?
對很多人來說,《粉紅女郎》帶著時代的濾鏡光環(huán),開啟了中國內(nèi)地都市女性群像劇的先河。因此,當2020年1月,新版《粉紅女郎》的演員陣容一公布,老劇迷們沸騰了。
帶著原版的濾鏡,各位女主演們不能說是一模一樣,只能說是毫不相干……

如今,更名為《愛的理想生活》的新版《粉紅女郎》已經(jīng)播出。上線第一天,扮演“結婚狂”的宋軼就因為配合劇方營銷“好嫁風穿搭”被部分網(wǎng)友抨擊為“物化女性”,刪博道歉。

而這,似乎是這部進度條已走過1/4的劇集,在輿論場上貢獻的唯一一朵水花。
此外,就是昔日電視兒童被喚醒了集體回憶。
開播后,《粉紅女郎》的豆瓣評分從7.3一路升至7.8。當年的電視兒童們紛紛老劇重評、對比補分,一邊吐槽著“翻拍是反向安利的法寶”,一邊感嘆著“當時只道是尋?!?。


永遠的“萬人迷”
如果拿掉時光的濾鏡,原版《粉紅女郎》其實也是個包裹著粉紅泡泡的都市童話:
4個身世背景完全不同的女孩同住一個別墅,身邊圍繞的男生不是“高富帥”就是情場浪子,煩惱難題都能一一化解,神秘高人總會從天而降,惡毒女配終于幡然醒悟。
但相比如今都市劇的懸浮感,當年的粉紅女郎們至少生活在人間。她們是幼兒園老師和化妝品柜姐,會在公寓徒手抓老鼠,也會拿著每月500塊的工資,灰頭土臉地打掃廁所。
而在《愛的理想生活》里,四個女主“全員富婆”,左手開著婚慶公司,右手當著知名博主,開著豪車空降高管。她們畫著精致的妝,住著一塵不染的樣板間,吃西餐,喝紅酒,搞事業(yè)人均霸總,分分鐘開掛,談戀愛不作不死,撒狗血幾盆。

在全員拿錯劇本的混亂開局里,“國民閨女”趙今麥飾演“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為漫畫狂”的二次元少女。這大概是全劇違和感最低的角色,對應著原版的“哈妹”——一個“哈日哈韓又哈電腦”的“E時代新人類”。

但原來的哈妹,是個無家可歸、到處混生活的孤兒;新版的哈妹,則是被家人送去澳洲留學,沒多久又回國的“落跑海歸”,從底層疾苦一躍進入了上流社會。

其他的人設,則一路脫韁,越跑越偏。
原版的“結婚狂”方小萍出生于單親家庭,做著普通的幼師工作,穿搭土氣,發(fā)夾土氣,齙牙土氣,一心求嫁卻一路坎坷:結婚當天新郎大寶負債逃婚,在酒吧被多情浪子羅密歐騙走芳心,把一個日本警察的祝福誤會成求婚……

而新版的“結婚狂”戴希希,搖身一變?yōu)轲B(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膚白勝雪,顧盼生輝,即便穿著“好嫁風”也魅力不減。這樣的“白富美”都恨嫁,現(xiàn)在的婚戀市場已經(jīng)內(nèi)卷到這個地步了嗎?

原版的“男人婆”茹男,留著知青式短發(fā),手握大哥大,從廁所清潔工到項目經(jīng)理,心懷建造中國版迪士尼的夢;在路上看到打老婆的男人,二話不說上前,腳踢公司總務處處長。

而新版的“男人婆”丁薈橋,長發(fā)披肩,妝容精致,不再是到處碰釘子的卑微打工人,變成了美艷開掛女高管。她對事業(yè)的追求主要表現(xiàn)為故作兇狠,每說一句話,都要把文件狠狠摔在員工面前。

要說違和感最大的,還是“萬人迷”。
原版的“萬人迷”萬玲是行走的直男收割機,波浪卷、大紅唇、吊帶連衣裙,曼妙地凹出S型。

新版的“萬人迷”溫如雪,頂著齊肩短發(fā)和冰山撲克臉,一身墊肩黑西裝出場。即便這是被飛天獎、金鷹獎和白玉蘭都敲過章,和蔣雯麗、孫儷齊名的“視后”殷桃,也勸退了不少觀眾。而她那些瘋狂輸出的所謂“戀愛金句”,正確是正確,空洞也是真空洞。

相比這種“咪蒙文學”,原版“萬人迷”的各種金句,倒頗有“奪筍”天后張愛玲的調(diào)調(diào)。
在身邊的朋友在為愛情煩惱時,她總會一邊補妝,一邊拋下一枚重磅炸彈式的金句,犀利又通透↓↓

她對愛情的博弈和拉扯了然于心,自有一套愛情的《孫子兵法》↓↓

她說6種男人,絕對不能要——花花公子、浪子、米蟲、沙豬、媽寶男和情緒化↓↓

她教會女人,在愛情中要保持自我↓↓

她一針見血地指出輿論和傳統(tǒng)對于男女的“雙標”↓↓

經(jīng)歷過很多同性的惡意,她才能深刻地說出“總是女人在傷害女人”。

她雖然每天鉚足了勁想要吊個大富豪,但也不會為了某個鉆石王老五放棄自己的原則。
這些閃爍著小機靈和小洞察的話語,18年后看,依然觸動人心。
而在以后的影視劇里,似乎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萬人迷”,性感嫵媚又堪稱“人間清醒”,深諳游戲規(guī)則,又始終保留自我。

“為了這個角色,我能榨干我自己”
“萬人迷”是一個不好駕馭的角色,風情萬種又智慧狡黠,多一分庸俗,少一分寡淡,很容易淪為“花瓶”背景板,或被扣上一頂做作討嫌的帽子。
新版的殷桃和老版的陳好,都是1979年出生,陳好比殷桃小3天。
這就意味著,當年陳好演“萬人迷”時只有22歲,大學剛剛畢業(yè),卻演繹出了一種清新脫俗的千嬌百媚。

但這千嬌百媚與陳好本人相去甚遠。
2001年冬天,陳好正在蘇州趕拍郭寶昌導演的《宅門逆子》,伍宗德導演給她打了三次電話,邀她借道上海試一試“萬人迷”。陳好三次都拒絕了,直到第四次才勉強答應。
試鏡那天,她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導演讓她性感地坐在桌子上,團隊的人都過來湊熱鬧,陳好臉漲得通紅。直到試裝階段,才真正走進“萬人迷”。
作為一個直爽的山東人,她要學著如何甜膩地“發(fā)嗲”,每天對著鏡子練習拋魅眼、踩著十幾厘米的高跟鞋扭屁股。同劇的演員胡兵后來接受采訪,說:“陳好演完《粉紅女郎》之后,整個人都變了。”
在“知道自己要什么”這方面,陳好與“萬人迷”極為相似。
小時候,陳好很喜歡倪萍,理想是成為倪萍那樣優(yōu)秀的主持人。高中時,她就兼任青島電視臺、青島有線電視臺等三個電視臺的少兒節(jié)目主持人。

高二那年,陳好客串了黃建新導演的電影《埋伏》,結識了滕汝俊。彼時,滕汝俊是中戲的老師,覺得這個女孩有天分,建議她去報考中戲。
高考那年,陳好同時被軍藝、北廣、中戲等5所大學錄取,最終選擇了中戲。
一入學,陳好就當了班長兼團支書,課余在鳳凰衛(wèi)視當起了主持人,偶爾還會接到廣告,客串電視劇。

1998年,還在上大二的陳好參與拍攝了自己第一部真正意義上的處女作——《那山那人那狗》。導演霍建起,主演劉燁,在日本斬獲800萬美元的票房。
陳好演一位侗族姑娘,出場不多,卻足夠令人難忘。

《李衛(wèi)當官》中,她飾演知書達理的岳思盈,搭檔當時仍是鮮肉一枚的“山爭哥哥”。

“赤子李衛(wèi),不學有術?!边@部帶著“戲說”味兒的劇集,編劇是大名鼎鼎的劉和平,寫過《雍正王朝》《大明王朝1566》等不朽正??;出品方則是與TVB、唐人并稱“古裝劇三巨頭”的周易影視,制作了《穿越時空的愛戀》《武林外史》《蕭十一郎》《水月洞天》等一代電視兒童的心中經(jīng)典。
那些年的電視銀幕上,總能看到陳好的身影。
《天龍八部》中,她是刁鉆古怪的阿紫,靈氣十足↓↓

《雙響炮》中,她是英姿颯爽的呂霞,身手矯健↓↓

《我愛河東獅》里,她是古靈精怪的野蠻女友杜月紅↓↓

《新三國》里,她是傾倒眾生的美女貂蟬↓↓

不僅演正面角色,反派也被她演得入木三分。
2007年,陳好接演了由張恨水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紙醉金迷》,飾演愛慕虛榮的交際花田佩芝。

為了演好這個角色,她為人物寫了上萬字的小傳,增肥十多斤,自掏腰包花了十多萬,到上海找老師傅定制旗袍。
雖然角色并不討喜,她卻無悔自己的選擇:“田佩芝絕對是我一生中不可錯過的角色,為了這個角色,我能榨干我自己。”
張恨水之子張伍說:“在所有演員中陳好演得最好,不是一般的好,是非常好。田佩芝這個角色很難演,但陳好把握得很成功,她每一次哭是不同的,演得很搶眼,幾乎把別人的戲都搶過來了。”

熒幕上乘風破浪,生活中急流勇退
《粉紅女郎》播出后的第五個年頭,陳好選擇了急流勇退,回歸生活。
2009年,陳好與企業(yè)家劉海峰低調(diào)完婚。蜜月歸來,她拿出2010年的嶄新日歷,用紅藍鉛筆在上面圈圈畫畫。丈夫不解,她解釋:“從中戲畢業(yè)8年來,我拍了50多部戲,休息時間加起來不到半年,以后我想放慢腳步了。”
有人為她惋惜。但陳好說:“我沒有辦法延長生命的長度,但是我有能力去擴展生命的深度和廣度。當我老了去回顧整個人生軌跡的時候,我有自己的事業(yè),還有自己的家庭?!?/p>
過去幾年,陳好只有兩次進入過大眾視野。
一次是2018年底,中戲的招生考試上,她以“中央戲劇學院藝術考試的監(jiān)考老師”身份出現(xiàn)。原來結婚后,她又回到母校,讀了碩士。因為成績優(yōu)異,畢業(yè)后就留校做起了表演老師。

她很喜歡教師這份工作,與大學時候的班主任、也是研究生導師坐在一起為學生們上課,穿著白襯衣、運動鞋,下課了在學校食堂里飽餐一頓。

休息時,就陪陪家人孩子,窩在沙發(fā)里看動畫,去附近的公園曬曬太陽,下廚研究菜式,侍弄花草,或是出門看看遠方的世界。


另一次是2019年,中戲拍攝宣傳片時。40歲的陳好扎著簡單的馬尾,穿著干凈的白襯衫,站在人群中,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知乎上有這樣一個問題:哪位明星離開熒幕,讓你覺得最可惜?
陳好被屢屢提到。人們感慨,當年的“萬人迷”放到今天,絕對是億萬女生的人生偶像,去《非誠勿擾》做導師、去《乘風破浪的姐姐》做評委的級別。

我們懷念的,或許是那種絕跡于銀幕多年的女性形象,她們不夠討巧,缺點與槽點齊飛,卻血肉豐滿、酣暢淋漓。
我們懷念的,還有那些甘于在少女時代就敢挑戰(zhàn)這些角色的演員——九零年代,23歲的蔣雯麗在《霸王別姬》用7分鐘演活了一個辛酸又造作的妓女;千禧初年,22歲的陳好在《粉紅女郎》里用無數(shù)金句演活了一個行走的情感百科;而在今天,無論是《小時代》還是《歡樂頌》,《三十而已》還是《二十不惑》,時代洪流中的女郎們千千萬,卻再也找不到一個“萬人迷”。

我們懷念的還有那個用國產(chǎn)劇填補精神生活的美好時代。
2003年,非典肆虐,還不能自由上網(wǎng)沖浪的我們,在電視機前卻并不覺得枯燥難捱。那一年,《粉紅女郎》埋下了21世紀種種女性話題的草蛇灰線,《金粉世家》里有冷清秋與金燕西的愛恨悲歡,新版《天龍八部》和《倚天屠龍記》成為又一代人的經(jīng)典,也成為最后一屆“未撲街翻拍劇”的絕響,還有《穿越時空的愛戀》《第八號當鋪》《少年天子》……
過去的一年,在新冠肺炎疫情中,又是哪部劇陪伴你度過了那段從宅家到復工的日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