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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9《漢文學(xué)史綱要》第一篇至第五篇 魯迅全集 自文字至文章 老莊 屈原及宋玉

2022-04-08 00:00 作者:知識(shí)課代表  | 我要投稿

《魯迅全集》━漢文學(xué)史綱要

目錄

第一篇 自文字至文章

第二篇 《書》與《詩》

第三篇 老莊

第四篇 屈原及宋玉

第五篇 李斯



簡介

  本書系魯迅一九二六年在廈門大學(xué)擔(dān)任中國文學(xué)史課程時(shí)編寫的講義,題為《中國文學(xué)史略》;次年在廣州中山大學(xué)講授同一課程時(shí)又曾使用,改題《古代漢文學(xué)史綱要》。在作者生前未正式出版,一九三八年編入《魯迅全集》時(shí)改用此名。   



第一篇 自文字至文章

  在昔原始之民,其居群中,蓋惟以姿態(tài)聲音,自達(dá)其情意而已。聲音繁變,濅成言辭,言辭諧美,乃兆歌詠。時(shí)屬草昧,庶民樸淳,心志郁于內(nèi),則任情而歌呼,天地變于外,則祗畏以頌祝,踴躍吟嘆,時(shí)越儕輩,為眾所賞,默識(shí)不忘,口耳相傳,或逮后世。復(fù)有巫覡,職在通神,盛為歌舞,以祈靈貺,而贊頌之在人群,其用乃愈益廣大。試察今之蠻民,雖狀極狉獉,未有衣服宮室文字,而頌神抒情之什,降靈召鬼之人,大抵有焉。呂不韋云,“昔葛天氏之樂,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闋。”〔1〕(《呂氏春秋》《仲夏紀(jì)》《古樂》)鄭玄則謂“詩之興也,諒不于上皇之世。”(《詩譜序》)〔2〕雖荒古無文,并難征信,而證以今日之野人,揆之人間之心理,固當(dāng)以呂氏所言,為較近于事理者矣。

  然而言者,猶風(fēng)波也,激蕩既已,余蹤杳然,獨(dú)恃口耳之傳,殊不足以行遠(yuǎn)或垂后。詩人感物,發(fā)為歌吟,吟已感漓,其事隨訖。倘將記言行,存事功,則專憑言語,大懼遺忘,故古者嘗結(jié)繩而治,而后之圣人易之以書契。結(jié)繩之法,今不能知;書契者,相傳“古者庖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于天,俯則觀法于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yuǎn)取諸物,于是始作八卦。”(《易》《下系辭》)“神農(nóng)氏復(fù)重之為六十四爻。”〔3〕(司馬貞《補(bǔ)史記》)頗似為文字所由始。其文今具存于《易》〔4〕),積畫成象,短長錯(cuò)綜,變易有窮,與后之文字不相系屬。故許慎復(fù)以為“黃帝之史倉頡,見鳥獸蹄迒之跡,知分理之可相別異也,初造書契”(《說文解字序》)。

  要之文字成就,所當(dāng)綿歷歲時(shí),且由眾手,全群共喻,乃得流行,誰為作者,殊難確指,歸功一圣,亦憑臆之說也。

  許慎〔5〕云,“倉頡之初作書,蓋依類象形,故謂之文。其后形聲相益,即謂之字。字者,言孳乳而浸多也。著于竹帛謂之書。書者,如也?!芏Y八歲入小學(xué),保氏教國子,先以六書。一曰指事,指事者,視而可識(shí),察而可見,上下是也;二曰象形,象形者,畫成其物,隨體詰詘,日月是也;三曰形聲,形聲者,以事為名,取譬相成,江河是也;四曰會(huì)意,會(huì)意者,比類合誼,以見指撝,武信是也;五曰轉(zhuǎn)注,轉(zhuǎn)注者,建類一首,同意相受,考老是也;六曰假借,假借者,本無其字,依聲托事,令長是也。”(《說文解字序》)指事象形會(huì)意為形體之事,形聲假借為聲音之事,轉(zhuǎn)注者,訓(xùn)詁之事也。虞夏書契,今不可見,岣嶁禹書〔6〕,偽造不足論,商周以來,則刻于骨甲金石者多有,下及秦漢,文字彌繁,而攝以六事,大抵弭合。意者文字初作,首必象形,觸目會(huì)心,不待授受,漸而演進(jìn),則會(huì)意指事之類興焉。今之文字,形聲轉(zhuǎn)多,而察其締構(gòu),什九以形象為本柢,誦習(xí)一字,當(dāng)識(shí)形音義三:口誦耳聞其音,目察其形,心通其義,三識(shí)并用,一字之功乃全。其在文章,則寫山曰崚嶒嵯峨,狀水曰汪洋澎湃,蔽芾蔥蘢,恍逢豐木,鱒魴鰻鯉,如見多魚。故其所函,遂具三美:意美以感心,一也;音美以感耳,二也;形美以感目,三也。

  連屬文字,亦謂之文。而其興盛,蓋亦由巫史乎。巫以記神事,更進(jìn),則史以記人事也,然尚以上告于天;翻今之《易》與《書》,間能得其仿佛。至于上古實(shí)狀,則荒漠不可考,君長之名,且難審知,世以天皇地皇人皇為三皇〔7〕者,列三才開始之序,繼以有巢燧人〔8〕伏羲神農(nóng)者,明人群進(jìn)化之程,殆皆后人所命,非真號(hào)矣。降及軒轅,遂多傳說,逮于虞夏,乃有箸于簡策之文傳于今。

  巫史非詩人,其職雖止于傳事,然厥初亦憑口耳,慮有愆誤,則練句協(xié)音,以便記誦。文字既作,固無愆誤之虞矣,而簡策繁重,書削為勞,故復(fù)當(dāng)儉約其文,以省物力,或因舊習(xí),仍作韻言。今所傳有黃帝《道言》〔9〕見《呂氏春秋》),《金人銘》〔10〕(《說苑》),顓頊《丹書》〔11〕(《大戴禮記》),帝嚳《政語》〔12〕(《賈誼新書》),雖并出秦漢人書,不足憑信,而大抵協(xié)其音,偶其詞,使讀者易于上口,則殆猶古之道也。

  由前言更推度之,則初始之文,殆本與語言稍異,當(dāng)有藻韻,以便傳誦,“直言曰言,論難曰語”〔13〕,區(qū)以別矣。然漢時(shí)已并稱凡等于竹帛者為文章(《漢書》《藝文志》);后或更拓其封域,舉一切可以圖寫,接于目睛者皆屬之。梁之劉勰〔14〕,至謂“人文之元,肇自太極”(《文心雕龍》《原道》),三才所顯,并由道妙,“形立則章成矣,聲發(fā)則文生矣”,故凡虎斑霞綺,林籟泉韻,俱為文章。其說汗漫,不可審理。稍隘之義,則《易》有曰,“物相雜,故曰文。”〔15〕《說文解字》曰,“文,錯(cuò)畫也?!笨芍菜^文,必相錯(cuò)綜,錯(cuò)而不亂,亦近麗爾之象。至劉熙〔16〕云“文者,會(huì)集眾彩以成錦繡,會(huì)集眾字以成辭義,如文繡然也”(《釋名》)。則確然以文章之事,當(dāng)具辭義,且有華飾,如文繡矣?!墩f文》又有彣字,云:

  “也”;“北,彣彰也”〔17〕。蓋即此義。然后來不用,但書文章,今通稱文學(xué)。

  劉勰雖道也。傍及萬品,動(dòng)植皆文?!倍鴷x宋以來,文筆之辨又甚峻。其《總術(shù)篇》即云,“今之常言:有文有筆。

  以為無韻者筆也,有韻者文也?!笔捓[〔18〕所詮,尤為昭晰,曰:

  “今之門徒,轉(zhuǎn)相師受,通圣人之經(jīng)者謂之儒;屈原宋玉枚乘長卿之徒,止于辭賦則謂之文?!寥绮槐銥樵娙玳愖?,善為章奏如伯松,若是之流,泛謂之筆。吟詠風(fēng)謠,流連哀思者謂之文?!庇衷唬肮P,退則非謂成篇,進(jìn)則不云取義,神其巧惠,筆端而已。至如文者,惟須綺縠紛披,宮徵靡曼,脣吻遒會(huì),精靈蕩搖。而古之文筆今之文筆,其源又異。”

 ?。ā督饦亲印贰读⒀云罚┥w其時(shí)文章界域,極可弛張,縱之則包舉萬匯之形聲;嚴(yán)之則排擯簡質(zhì)之?dāng)⒂洠赜性屙?,善移人情,始得稱文。其不然者,概謂之筆。

  辭筆或詩筆對舉,唐世猶然,逮及宋元,此義遂晦,于是散體之筆,并稱曰文,且謂其用,所以載道,提挈經(jīng)訓(xùn),誅鋤美辭,講章告示,高張文苑矣。清阮元〔19〕作《文言說》,其子福又作《文筆對》,復(fù)昭古誼,而其說亦不行。

  

  〔1〕 呂不韋(?—前235) 戰(zhàn)國末期衛(wèi)國濮陽(今屬河南)人,原為大商人。秦莊襄王、秦王政時(shí)為相國,后被免職,憂懼自殺。他曾命門客編撰《呂氏春秋》,二十六卷。葛天氏,傳說中氏族首領(lǐng)之一。

  八闕,據(jù)《呂氏春秋·仲夏紀(jì)·古樂》載,即《載民》、《玄鳥》、《遂草木》、《奮五谷》、《敬天?!?、《建帝功》、《依地德》、《總禽獸之極》。

  〔2〕 鄭玄(127—200) 字康成,東漢北海高密(今屬山東)人。

  所撰《詩譜》,分別說明《詩經(jīng)》風(fēng)、雅、頌各部分的地域、時(shí)代等情況;《詩譜序》總述《詩經(jīng)》的形成與時(shí)代的關(guān)系。上皇,指伏羲氏(亦稱庖犧氏),相傳他教民結(jié)網(wǎng),從事漁獵畜牧。

  〔3〕 據(jù)唐司馬貞《補(bǔ)史記》(《三皇本紀(jì)》):“炎帝神農(nóng)氏,……

  斲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用,以教萬人,始教耕,故號(hào)神農(nóng)氏。于是作蠟祭,以赭鞭鞭草木,始嘗百草,始有醫(yī)藥。又作五弦之瑟。教人日中為市,交易而退,各得其所。遂重八卦為六十四爻?!?/p>

  〔4〕 《易》 又稱《周易》,我國古代占卜書。分經(jīng)與傳。經(jīng)有卦、卦辭、爻辭三部分;傳有十篇,是對經(jīng)的解釋。

  〔5〕 許慎(約58—約147) 字叔重,東漢汝南召陵(今河南偃城)人。所撰《說文解字》三十卷,系文字學(xué)的重要著作。下文“書者,如也”,唐孔穎達(dá)《尚書序正義》:“《璇璣鈐》云:‘書者,如也。’則書者,寫其言,如其意,情得展舒也?!卑藲q入小學(xué),《大戴禮記·保傅篇》載:“古者年八歲而出就外舍,學(xué)小藝焉,履小節(jié)焉?!北J辖虈?,《周禮·地官》載:“保氏掌諫王惡,養(yǎng)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六藝,指禮、樂、射、御、書、數(shù)。書,即六書。

  〔6〕 岣嶁禹書 湖南衡山嶁峰上,有碑文七十余字,字體奇古,相傳為夏禹所刻,實(shí)系后人偽托。

  〔7〕 三皇 諸說不一?!兜弁跏兰o(jì)》云:“天地開辟,有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西漢孔安國《尚書序》:“伏羲、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唐孔穎達(dá)《正義》:“三皇之書為三墳。”

  〔8〕 有巢、燧人 皆傳說中氏族首領(lǐng)。相傳有巢教人巢居,因號(hào)有巢氏;燧人教人鉆木取火,開始熟食,因號(hào)燧人氏。

  〔9〕 黃帝 傳說中的上古帝王?!妒酚洝の宓郾炯o(jì)》:“黃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孫,名曰軒轅。”《道言》,散見《呂氏春秋》、《淮南子》等書。如《呂氏春秋·去私》記黃帝之言曰:“聲禁重,色禁重,衣禁重,香禁重,味禁重,室禁重?!?/p>

  〔10〕 《金人銘》 西漢劉向《說苑·敬慎》記孔丘在周太廟見一金人(銅人),背上刻有銘文,有句云:“熒熒不滅,炎炎奈何。涓涓不壅,將成江河。綿綿不絕,將成網(wǎng)羅。青青不伐,將尋斧柯?!?/p>

  〔11〕 顓頊 據(jù)《帝王世紀(jì)》載,顓頊即“高陽氏,黃帝之孫”。

  《大戴禮記·武王踐祚》載顓頊《丹書》語云:“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兇。”

  〔12〕 帝嚳 據(jù)《帝王世紀(jì)》載,帝嚳即“高辛氏,少皡之孫”,少皡為黃帝之子。《賈子新書·修政語(上)》記帝嚳語云:“德莫高于博愛人,而政莫高于博利人,故政莫大于信,治莫大于仁,吾慎此而已也?!?/p>

  〔13〕 “直言曰言,論難曰語” 語見《說文解字》第三卷。

  〔14〕 劉勰(?—約520) 字彥和,南朝梁南東莞(今江蘇鎮(zhèn)江)人。所撰《文心雕龍》,十卷,五十篇,是中國第一部系統(tǒng)性的文學(xué)理論批評專著。下文自“三才所顯”至“俱為文章”,均據(jù)《文心雕龍·原道》:“高卑定位,故兩儀既生矣。唯人參之,性靈所鐘,是謂三才;為五行之秀,實(shí)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傍及萬品,動(dòng)植皆文:龍鳳以藻繪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畫工之妙;草木賁華,無待錦匠之奇;夫豈外飾,蓋自然耳。至于林籟結(jié)響,調(diào)如竽瑟;泉石激韻,和若球锽;故形立則章成矣,聲發(fā)則文生矣?!?/p>

  〔15〕 “物相雜·故曰文” 語見《易·系辭(下)》。物,指陰陽。此二句意謂陰(--)和陽(—)相錯(cuò)綜即是文。

  〔16〕 劉熙 字成國,東漢末北海(今山東濰坊)人。事跡不詳。

  所撰《釋名》,八卷,以音同或音近的字解釋字義,推究事物所以命名的由來。

  〔17〕 “,彣彰也” 許慎《說文解字》原作“北,有文章也”。

  清段玉裁注:“彣,也,有部曰彣,有彣彰也。”彣,段注:“以毛飾畫而成彣彰?!?/p>

  〔18〕 蕭繹(508—554) 即梁元帝,自號(hào)金樓子。初封湘東王,后即位稱帝。所撰《金樓子》,筆記體著作,原為十卷,今存六卷。下文的閻纂,即閻纘,字續(xù)伯,晉巴西安漢人。曾為太傅楊駿舍人,《晉書》有傳。伯松,姓張名竦,西漢末年武陽人。因善作奏章,封淑德侯,官丹陽太守?!稘h書·王莽傳》載時(shí)人云:“欲求封,過張伯松;力戰(zhàn)斗,不如巧為奏?!币闹械摹敖裰T徒”、“精靈蕩搖”,《知不足齋叢書》本作“夫子門徒”、“情靈搖蕩”。

  〔19〕 阮元(1764—1849) 字伯元,號(hào)蕓臺(tái),清儀征(今屬江蘇)人,歷任兩廣總督、體仁閣大學(xué)士等。著有《揅經(jīng)室集》,其中《文言說》、《文韻說》、《與友人論古文書》等篇,論析文筆之分。其子阮福撰《文筆對》,謂“有情辭聲韻者為文”,“直言無文采者為筆”。此文收入他所編《文筆考》一書,又見阮元《揅經(jīng)室三集·學(xué)海堂文筆策問》。





第二篇 《書》與《詩》

  《周禮》〔1〕,外史掌三皇五帝之書,〔2〕今已莫知其書為何等。假使五帝書誠為五典,則今惟《堯典》在《尚書》〔3〕中。

  “尚者,上也。上所為,下所書也?!保ㄍ醭洹墩摵狻贰俄氻炂罚┗蛟唬骸把源松洗詠碇畷!保追f達(dá)《尚書正義》)緯書〔4〕謂“孔子求書,得黃帝玄孫帝魁之書,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斷遠(yuǎn)取近,定可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為《尚書》,十八篇為《中候》。去三千一百二十篇?!?/p>

 ?。ā渡袝^鈐》)乃漢人侈大之言,不可信?!渡袝飞w本百篇:《虞夏書》二十篇,《商書》《周書》各四十篇?!?〕今本有序,相傳孔子所為,言其作意(《漢書》《藝文志》),然亦難信,以其文不類也。〔6〕秦燔燒經(jīng)籍,濟(jì)南伏生〔7〕抱書藏山中,又失之。漢興,景帝使鼂錯(cuò)往從口授,而伏生旋老死,僅得自《堯典》至《秦誓》二十八篇;故漢人嘗以擬二十八宿?!?〕《書》之體例有六:曰典,曰謨,曰訓(xùn),曰誥,曰誓,曰命,〔9〕是稱六體。然其中有《禹貢》〔10〕,頗似記,余則概為訓(xùn)下與告上之詞,猶后世之詔令與奏議也。其文質(zhì)樸,亦詰屈難讀,距以藻韻為飾,俾便頌習(xí),便行遠(yuǎn)之時(shí),蓋已遠(yuǎn)矣。晉衛(wèi)宏〔11〕則云,“伏生老,不能正言,言不可曉,使其女傳言教錯(cuò)。齊人語多與潁川異,錯(cuò)所不知,凡十二三,略以其意屬讀而已?!惫孰y解之處多有。今即略錄《堯典》中語,以見大凡:

  “……帝曰:疇咨若時(shí),登庸。放齊曰:胤子朱,啟明。帝曰:吁!嚚訟,可乎?帝曰:疇咨若予采?驩兜曰:都!共工,方鳩僝工。帝曰:吁!靜言庸違,象恭,滔天!帝曰:咨,四岳!湯湯洪水方割,蕩蕩懷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僉曰:於,鯀哉!帝曰:吁,咈哉!方命,圮族。岳曰:異哉!試可,乃已。

  帝曰:往,欽哉!九載,績用弗成。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載,汝能庸命,巽朕位。岳曰:否德,忝帝位。

  曰:明明,揚(yáng)側(cè)陋!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

  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奸。帝曰:我其試哉。女于時(shí)觀厥刑于二女,釐降二女于媯汭,嬪于虞?!?/p>

  揚(yáng)雄曰,“昔之說《書》者序以百,……《虞夏之書》渾渾爾,《商書》灝灝爾,《周書》噩噩爾?!保ā斗ㄑ浴贰秵柹瘛罚?2〕虞夏禪讓,獨(dú)饒治績,敷揚(yáng)休烈,故深大矣;周多征伐,上下相戒,事危而言切,則峻肅而不阿借;惟《商書》時(shí)有哀激之音,若緣厓而失其援,以為夷曠,所未詳也。如《西伯戡黎》:

  “西伯既戡黎,祖伊恐,奔告于王曰:天子!天既訖我殷命,格人元龜,罔敢知吉。非先王不相我后人,惟王淫戲用自絕。故天棄我,不有康食。不虞天性,不迪率典。今我民罔弗欲喪,曰,天曷不降威,大命不摯?今王其如臺(tái)。王曰:嗚呼!我生不有命在天?祖伊反曰:嗚呼!乃罪多參在上,乃能責(zé)命于天?殷之即喪,指乃功,不無戮于爾邦!”

  武帝時(shí),魯共王〔13〕壞孔子舊宅,得其末孫惠所藏之書,字皆古文??装矅?4〕以今文校之,得二十五篇,其五篇與伏生所誦相合,因并依古文,開其篇第,以隸古字寫之,合成五十八篇。會(huì)巫盅事〔15〕起,不得奏上,乃私傳其業(yè)于生徒,稱《尚書》古文之學(xué)(《隋書》《經(jīng)籍志》)。而先伏生所口授者,緣其寫以漢隸,遂反稱今文。

  孔氏所傳,既以值巫盅不行,遂有張霸〔16〕之徒,偽造《舜典》《汨作》等二十四篇,亦稱古文書,而辭義蕪鄙,不足取信于世。若今本孔傳《古文尚書》,則為晉豫章梅賾〔17〕所奏上,獨(dú)失《舜典》;至隋購募,乃得其篇,唐孔穎達(dá)〔18〕疏之,遂大行于世。宋吳棫〔19〕始以為疑;朱熹更比較其詞,以為“今文多艱澀,而古文反平易”,“卻似晉宋間文章”,并書序亦恐非安國作也。〔20〕明梅鷟〔21〕作《尚書考異》,尤力發(fā)其復(fù),謂“《尚書》惟今文傳自伏生口誦者為真古文。出孔壁中者,盡后儒偽作,大抵依約諸經(jīng)《論》《孟》中語,并竊其字句而緣飾之”云。

  詩歌之起,雖當(dāng)早于記事,然葛天《八闋》,黃帝樂詞〔22〕,僅存其名。《家語》謂舜彈五弦之琴,造《南風(fēng)》之詩〔23〕曰:

  “南風(fēng)之熏兮,可以解吾民之慍兮;南風(fēng)之時(shí)兮,可以阜吾民之財(cái)兮?!薄渡袝髠鳌贰?4〕又載其《卿云歌》云:“卿云爛兮,乣縵縵兮,日月光華,旦復(fù)旦兮!”辭僅達(dá)意,頗有古風(fēng),而漢魏始傳,殆亦后人擬作。其可征信者,乃在《尚書》《皋陶謨》,(偽孔傳《尚書》分之為《益稷》)曰:

  “……夔曰:於!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庶尹允諧。

  帝庸作歌曰:敕天之命,惟時(shí)惟幾。乃歌曰:股肱喜哉,元首起哉,百工熙哉!皋陶拜手稽首揚(yáng)言曰:念哉!率作興事,慎乃憲,欽哉!屢省乃成,欽哉!乃賡載歌曰:

  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又歌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帝曰:俞,往,欽哉!”

  以體式言,至為單簡,去其助字,實(shí)止三言,與后之“湯之《盤銘》〔25〕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同式;又雖亦偶字履韻,而樸陋無華,殊無以勝于記事。然此特君臣相勗,冀各慎其法憲,敬其職事而已,長言詠嘆,故命曰歌,固非詩人之作也。

  自商至周,詩乃圓備,存于今者三百五篇,稱為《詩經(jīng)》。其先雖遭秦火,而人所諷誦,不獨(dú)在竹帛,故最完。司馬遷〔26〕始以為“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

  然唐孔穎達(dá)已疑其言;宋鄭樵則謂詩皆商周人作,孔子得于魯太師,編而錄之。朱熹于詩,其意常與鄭樵合,亦曰:“人言夫子刪詩,看來只是采得許多詩,夫子不曾刪去,只是刊定而已?!薄?7〕《書》有六體,《詩》則有六義焉:一曰風(fēng),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風(fēng)雅頌以性質(zhì)言:風(fēng)者,閭巷之情詩;雅者,朝廷之樂歌;頌者,宗廟之樂歌也。是為《詩》之三經(jīng)。賦比興以體制言:賦者直抒其情;比者借物言志;興者托物興辭也。是為《詩》之三緯。風(fēng)以《關(guān)睢》始,雅有大小,小雅以《鹿鳴》始,大雅以《文王》始;頌以《清廟》始;是為四始。漢時(shí),說《詩》者眾,魯有申培,齊有轅固,燕有韓嬰,〔28〕皆嘗列于學(xué)官,而其書今并亡。存者獨(dú)有趙人毛萇詩傳,其學(xué)自謂傳自子夏;河間獻(xiàn)王尤好之?!?9〕其詩每篇皆有序,鄭玄以為首篇大序即子夏作,后之小序則子夏毛公合作也?!?0〕而韓愈則云,“子夏不序詩。”〔31〕朱熹解詩,亦但信詩不信序?!?2〕然據(jù)范曄說,則實(shí)后漢衛(wèi)宏之所為爾?!?3〕毛氏《詩序》既不可信,三家《詩》又失傳,作詩本義遂難通曉。而《詩》之篇目次第,又不甚以時(shí)代為先后,故后來異說滋多。明何楷作《毛詩世本古義》〔34〕,乃以詩編年,謂上起于夏少康時(shí)(《公劉》,《七月》等)而訖于周敬王之世(《下泉》),雖與孟子知人論世〔35〕之說合,然亦非必其本義矣。要之《商頌》〔36〕五篇,事跡分明,詞亦詰屈,與《尚書》近似,用以上續(xù)舜皋陶之歌,或非誣歟?今錄其《玄鳥》一篇;《毛詩》序曰:祀高宗也。

  “天命玄鳥,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湯,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孫子。武丁孫子,武王靡不勝,龍旗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來假。

  來假祁祁,景員維河,殷受命咸宜,百祿是何?!?/p>

  至于二《雅》,則或美或刺,較足見作者之情,非如《頌》詩,大率嘆美。如《小雅》《采薇》,言征人遠(yuǎn)戍,雖勞而不敢息云: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遍啟居,亸狁之故?!藸柧S何?

  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戎車既駕,四牡業(yè)業(yè);

  豈敢定居,一月三捷?!粑彝?,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此蓋所謂怨誹而不亂,溫柔敦厚之言矣?!?7〕然亦有甚激切者,如《大雅》《瞻卬》:

  “瞻卬昊天,則不我惠,孔填不寧,降此大厲。邦靡有定,士民其瘵。蟊賊蟊疾,靡有夷屆;罪罟不收,靡有夷廖!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復(fù)奪之。此宜無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復(fù)說之!哲夫成城,哲婦傾城?!v沸檻泉,維其深矣;心之憂矣,寧自今矣。不自我先,不自我后。藐藐昊天,無不克鞏;無忝皇祖,式救爾后!”

  《國風(fēng)》之詞,乃較平易,發(fā)抒情性,亦更分明。如: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guī)溬?;無使尨也吠!”(《召南》《野有死麕》)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zèng)之以勺藥。……”(《鄭風(fēng)》《溱洧》)

  “山有樞,隰有榆。子有衣裳,弗曳弗婁;子有車馬,弗馳弗驅(qū);宛其死矣,他人是愉。山有栲,隰有杻。子有廷內(nèi),弗灑弗掃;子有鐘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樂,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保ā短骑L(fēng)》《山有樞》)

  《詩》之次第,首《國風(fēng)》,次《雅》,次《頌》?!秶L(fēng)》次第,則始周召二南〔38〕,次邶鄘衛(wèi)王鄭齊魏唐秦陳檜曹而終以豳。其序列先后,宋人多以為即孔子微旨所寓,〔39〕然古詩流傳來久,篇次未必一如其故,今亦無以定之。惟《詩》以平易之《風(fēng)》始,而漸及典重之《雅》與《頌》;《國風(fēng)》又以所尊之周室始,次乃旁及于各國,則大致尚可推見而已。

  《詩》三百篇,皆出北方,而以黃河為中心。其十五國中,周南召南王檜陳鄭在河南,邶鄘衛(wèi)曹齊魏唐在河北,豳秦則在涇渭之濱,疆域概不越今河南山西陜西山東四省之外。其民原重,故雖直抒胸臆,猶能止乎禮義,忿而不戾,怨而不怒,哀而不傷,樂而不淫,雖詩歌,亦教訓(xùn)也。然此特后儒之言,實(shí)則激楚之言,奔放之詞,《風(fēng)》《雅》中亦常有,而孔子則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后儒因孔子告顏淵為邦,曰“放鄭聲”。又曰:“惡鄭聲之亂雅樂也?!薄?0〕遂亦疑及《鄭風(fēng)》,以為淫逸,失其旨矣。自心不凈,則外物隨之,嵇康〔41〕曰:“若夫鄭聲,是音聲之至妙,妙音感人,猶美色惑志,耽槃荒酒,易以喪業(yè),自非至人,孰能御之?!保ū炯堵暉o哀樂論》)世之欲捐窈窕之聲,蓋由于此,其理亦并通于文章。

  參考書:

  《尚書正義》(唐孔穎達(dá))

  《毛詩正義》(同上)

  《經(jīng)義考》(清朱彝尊)卷七十二至七十六 卷九十八至一百《支那文學(xué)史綱》(日本兒島獻(xiàn)吉郎)第二篇二至四章《詩經(jīng)研究》(謝無量)

  

  〔1〕 《周禮》 又名《周官》,記述周王室官制和戰(zhàn)國時(shí)各國制度,戰(zhàn)國后期寫成。內(nèi)分《天官冢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馬》、《秋官司寇》、《冬官司空》六篇。《冬官司空》已佚,西漢河間獻(xiàn)王(劉德)補(bǔ)以《考工記》。

  〔2〕 外史 《周禮·春官宗伯》載:“外史掌書外令,掌四方之志,掌三皇五帝之書,掌達(dá)書名于四方。若以書使于四方,則書其令?!?/p>

  三皇五帝之書,即“三墳五典”。西漢孔安國《尚書序》載:“伏羲、神農(nóng)、黃帝之書謂之三墳,言大道也。少昊、顓頊、高辛、唐、虞之書謂之五典,言常道也?!?/p>

  〔3〕 《堯典》 《尚書》第一篇,也稱“帝典”。主要記載堯舜禪讓事跡等?!渡袝?,中國上古歷史文件和追述古代史事的著作的匯編。

  〔4〕 緯書 漢代人混合神學(xué)迷信思想附會(huì)儒家經(jīng)義的書?!兑住?、《書》、《詩》、《禮》、《樂》、《春秋》、《孝經(jīng)》七經(jīng)的緯書,統(tǒng)稱“七緯”?!惰^鈐》即《尚書緯》的一種。明胡應(yīng)麟《四部正》:“緯之名,所以配經(jīng)。”原書已失傳,明孫穀《古微書》、清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有輯錄。帝魁,南宋羅泌《路史后紀(jì)·黃帝紀(jì)》:“帝魁氏,大鴻氏之曾孫也?!眰髡f大鴻氏系黃帝之子?!吨泻颉?,即《尚書中候》十八篇,也是《尚書》的一種緯書。

  〔5〕 《虞夏書》 指《虞書》和《夏書》?!队輹酚涊d傳說中唐堯、虞舜、夏禹等事跡,《夏書》記載夏代史事。《商書》記載商代史事,《周書》記載周代史事。

  〔6〕 關(guān)于孔子作《書》序,據(jù)《漢書·藝文志》:“故《書》之所起遠(yuǎn)矣,至孔子纂焉。上斷于堯,下迄于秦,凡百篇,而為之序,言其作意?!?/p>

  〔7〕 伏生 名勝。西漢濟(jì)南(郡治今山東章丘)人?!妒酚洝と辶至袀鳌罚骸肮蕿榍夭┦?。孝文帝時(shí),欲求能治《尚書》者,天下無有,乃聞伏生能治,欲召之。是時(shí)伏生年九十余,老,不能行,于是乃詔太常使掌故朝錯(cuò)往受之。秦時(shí)焚書,伏生壁藏之。其后兵大起,流亡,漢定,伏生求其書,亡數(shù)十篇,獨(dú)得二十九篇,即以教于齊魯之間?!?/p>

  下文“景帝”應(yīng)作“文帝”。

  〔8〕 關(guān)于漢人以《書》二十八篇擬二十八宿,據(jù)《史記·儒林列傳》唐司馬貞《索隱》:“孔臧與安國書云:‘舊《書》潛于壁室,歘爾復(fù)出,古訓(xùn)復(fù)申。唯聞《尚書》二十八篇取象二十八宿,何圖乃有百篇’?!?/p>

  〔9〕 典、謨、訓(xùn)、誥、誓、命 《尚書》中的六種文體。典,記述帝王言行,以作后代常法,如《堯典》。謨,記述君臣謀議國事,如《皋陶謨》。訓(xùn),記述訓(xùn)導(dǎo)言詞,如《伊訓(xùn)》。誥,施政文告,如《湯誥》。誓,臨戰(zhàn)勉勵(lì)將士的誓詞,如《牧誓》。命,帝王的詔令,如《顧命》。

  〔10〕 《禹貢》 《尚書·夏書》的一篇。內(nèi)容記述夏禹王劃定冀、兗、青、徐等九州,并記載各州山川、土壤、物產(chǎn)和貢賦等級。近人認(rèn)為,反映如此廣大地區(qū)自然現(xiàn)象和貢賦問題的記敘文,只有至戰(zhàn)國時(shí)始可能出現(xiàn)。

  〔11〕 衛(wèi)宏 字敬仲,東漢東海(郡治今山東郯城)人。光武帝時(shí)任議郎,治《毛詩》及《古文尚書》。衛(wèi)宏語見《漢書·儒林傳》顏師古注?!皶x”應(yīng)作“東漢”。

  〔12〕 揚(yáng)雄 參看本卷第25頁注〔12〕。撰有《法言》、《方言》等書和《甘泉》、《長楊》等賦?!斗ㄑ浴?,十三卷,模仿《論語》寫成的著作。“昔之說《書》者序以百”,據(jù)唐孔穎達(dá)《尚書正義》:“按鄭(玄)序《虞夏書》二十篇,《商書》四十篇,《周書》四十篇?!?/p>

  〔13〕 魯共王 即劉余,西漢景帝子。《隋書·經(jīng)籍志》載:“魯共王壞孔子舊宅,得其末孫惠所藏之書,字皆古文。”

  〔14〕 孔安國 孔丘十二世孫,漢武帝時(shí)曾任諫大夫、臨淮太守。

  《隋書·經(jīng)籍志》載:孔丘舊宅所藏之書“字皆古文,孔安國以今文校之,……又濟(jì)南伏生所誦,有五篇相合。安國并依古文,開其篇第,以隸古字寫之,合成五十八篇”。這里所說“五篇相合”,據(jù)《孔傳序》云:

  伏生以“《舜典》合于《堯典》,《益稷》合于《皋陶謨》,《盤庚》三篇合為一,《康王之誥》合于《顧命》”;“合成五十八篇”,從伏生口授的二十八篇分出“相合”的五篇,計(jì)三十三篇,再加孔安國校的二十五篇,共五十八篇。

  〔15〕 巫盅事 指巫盅之禍。武帝晚年多病,疑有人以巫盅之術(shù)謀害他。寵臣江充遂誣陷太子以盅術(shù)說篡位。征和二年,太子被逼出奔,最后自殺。為追查巫盅事死者達(dá)數(shù)萬人。巫盅,當(dāng)時(shí)迷信認(rèn)為將木偶埋于地下,用巫術(shù)詛咒,可以害人。

  〔16〕 張霸 西漢東萊(郡治今山東掖縣)人。漢成帝時(shí)偽造古文《尚書》。東漢王充《論衡·正說篇》:“至孝成皇帝時(shí),征為古文《尚書》學(xué)。東海張霸案百篇之序,空造百兩之篇,獻(xiàn)之成帝。帝出秘百篇以校之,皆不相應(yīng),于是下霸于吏。吏白霸罪當(dāng)至死,成帝高其才而不誅,亦惜其文而不滅。”張霸所造,世稱《百兩篇》?!稘h書·儒林傳》:“世所傳《百兩篇》者,出東萊張霸,分析合二十九篇以為數(shù)十,又采《左氏傳》、《書敘》為作首尾,凡百二篇?!?/p>

  〔17〕 梅賾 有作梅頤或枚賾,字仲真,東晉汝南(今湖北武昌)人,曾任豫章內(nèi)史。東晉元帝時(shí),奏獻(xiàn)孔傳《古文尚書》。

  〔18〕 孔穎達(dá)(574—648) 字沖遠(yuǎn),唐冀州衡水(今屬河北)人。

  由隋入唐,官至國子祭酒,奉太宗命主編《五經(jīng)正義》。

  〔19〕 吳棫(約1100—1154) 字才老,南宋建安(今福建建甌)人。官泉州通判,撰有《韻補(bǔ)》等。他對《古文尚書》的懷疑,見所撰《書稗傳》。該書已佚,清閻若璩《古文尚書疏證》卷八稱:“疑古文自吳才老始?!蹦纤沃祆洹⒚髅氟|均曾引述吳棫之說。

  〔20〕 朱熹 參看本卷第88頁注〔15〕。他撰有《四書章句集注》、《詩集傳》和《朱子語類》等。他對孔傳《古文尚書》的懷疑,見《朱子語類》卷七十八。

  〔21〕 梅鷟 字敬齋,明旌德(今屬安徽)人,武宗正德年間進(jìn)士。撰有《尚書考異》、《尚書譜》。

  〔22〕 黃帝樂詞 即《咸池》?!稘h書·禮樂志》:“昔黃帝作《咸池》?!?/p>

  〔23〕 《家語》 《孔子家語》的簡稱,《漢書·藝文志》著錄二十七卷。今本十卷,宋以來即認(rèn)為系魏時(shí)王肅收集和偽造?!赌巷L(fēng)》,《禮記·樂記》:“昔者舜作五弦之琴,以歌南風(fēng)?!薄赌巷L(fēng)》歌見《尸子》和《家語》。

  〔24〕 《尚書大傳》 舊題西漢伏生撰。清陳壽祺有輯本。其中說:“舜為賓客,而禹為主人?!跁r(shí)卿云聚,俊乂集,百工相和而歌《慶云》”。按“卿云”亦作“慶云”。

  〔25〕 《盤銘》 見《禮記·大學(xué)》。朱熹注:“盤,沐浴之盤也。

  銘,名其器以自警之辭也?!?/p>

  〔26〕 司馬遷(約前145—約前86) 參看本書第十篇。引文見《史記·孔子世家》。

  〔27〕 關(guān)于孔丘刪詩,孔穎達(dá)懷疑《史記》之言,見《詩譜序》疏:

  “如《史記》之言,則孔子之前,詩篇多矣。案書傳所引之詩,見在者多,亡逸者少,則孔子所錄,不容十分去九。馬遷言古詩三千余篇,未可信也?!编嶉裕?103—1162),字漁仲,南宋莆田(今屬福建)人,官至樞密院編修,撰《通志》二百卷。他在所撰《六經(jīng)奧論·刪詩辨》中說:“夫《詩》上自《商頌》祀成湯,下至《株林》刺陳靈公,上下千余年,而詩才三百五篇,有更十君而取一篇者。皆商周人所作。夫子并得之于魯太師,編而錄之,非有意于刪也。”下文所引朱熹對孔丘刪詩問題的話,見《朱子語類》卷二十三。

  〔28〕 申培 西漢魯(今山東曲阜)人,武帝時(shí)為太中大夫。轅固,西漢齊(今山東淄博)人,景帝時(shí)為博士。韓嬰,西漢燕(今北京)人,文帝時(shí)為博士。三人系“魯詩學(xué)”、“齊詩學(xué)”、“韓詩學(xué)”的開創(chuàng)者。此三家《詩》學(xué)均由朝廷列為經(jīng)學(xué)科目,其書均已亡佚。清王先謙有輯本《詩三家義集疏》。

  〔29〕 毛萇 萇一作“長”,西漢趙(郡治今河北邯鄲)人。相傳是“毛詩學(xué)”的傳授者。曾任河間獻(xiàn)王博士。子夏(前507—?),姓卜名商,春秋時(shí)晉國溫(今河南溫縣)人,孔丘門徒。相傳《詩》、《春秋》是由他傳授下來的。河間獻(xiàn)王,即劉德,參看本卷第405頁注〔31〕。

  〔30〕 大序 《國風(fēng)》首篇《關(guān)睢》“小序”后所載有關(guān)《詩》的總序,綜論古代詩歌性質(zhì)、內(nèi)容、形式和作用諸問題。小序,《詩》各篇題下對該詩所作的簡要解釋。鄭玄關(guān)于《詩》大序、小序作者問題的意見,見其所撰《詩譜》。毛公,即毛亨。西漢魯(今山東曲阜)人,一說河間(郡治今河北獻(xiàn)縣)人。相傳是“毛詩學(xué)”的創(chuàng)立者?!懊妼W(xué)”傳自毛亨,后人因稱毛亨為“大毛公”,毛萇為“小毛公”。

  〔31〕 韓愈 參看本卷第77頁注〔1〕。明楊慎《升庵經(jīng)說·詩小序》:“予見古本韓文,有《議詩序》一篇,其言曰‘子夏不序詩’?!?/p>

  〔32〕 朱熹不信《詩》序,見《朱子語類》卷八十:“《詩小序》全不可信,如何定知是美刺那人?”朱熹《詩集傳》對某些詩篇的評論與《詩序》不同。

  〔33〕 范曄 參看本卷第40頁注〔9〕。他所撰《后漢書·儒林列傳》云:“衛(wèi)宏字敬仲,東海人也。……九江謝曼卿善《毛詩》,乃為其訓(xùn),宏從曼卿受學(xué),因作《毛詩序》?!?/p>

  〔34〕 何楷 字元子,明鎮(zhèn)海衛(wèi)(今福建漳浦)人,熹宗天啟年間進(jìn)士。所撰《毛詩世本古義》,又名《詩經(jīng)世本古義》,二十八卷。對《詩》三百篇勉強(qiáng)劃分時(shí)代,附會(huì)作者姓名;名物訓(xùn)詁方面,引證考據(jù)較詳。

  〔35〕 知人論世 語出《孟子·萬章》:“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p>

  〔36〕 《商頌》 包括《那》、《烈祖》、《玄鳥》、《長發(fā)》、《殷武》五篇。自宋代起,即有人懷疑《商頌》并非商代作品,清魏源《詩古微·商頌發(fā)微篇》考定為宋襄公大夫正考父所作。

  〔37〕 怨誹而不亂 語見司馬遷《史記·屈原賈生列傳》:“《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睖厝岫睾?,語見《禮記·經(jīng)解》:“孔子曰:‘入其國,其教可知也。其為人也,溫柔敦厚,《詩》教也’。”

  〔38〕 周召二南 指《國風(fēng)》中的《周南》和《召南》。周是周公旦管理的地區(qū),召是召公奭管理的地區(qū)。但二南中所收錄的詩,其范圍除上述兩個(gè)地區(qū)外,還包括南方江漢一帶的詩。

  〔39〕 關(guān)于《詩經(jīng)》序列先后問題,宋代學(xué)者如歐陽修《詩解·十五國次解》云:“《國風(fēng)》之號(hào),起《周》終《豳》,皆有所次,圣人豈徒云哉?”

  〔40〕 “《詩》三百”等句,見《論語·為政》?!胺培嵚暋保姟墩撜Z·衛(wèi)靈公》:“顏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shí),乘殷之輅,服周之冕,樂則《韶》、《舞》,放鄭聲,遠(yuǎn)佞人。鄭聲淫,佞人殆’?!薄皭亨嵚曋畞y雅樂也”,見《論語·陽貨》。

  〔41〕 嵇康(223—262) 字叔夜,三國魏譙郡铚(今安徽宿縣)人。官中散大夫,撰有《嵇中散集》。





第三篇 老莊

  周室寢衰,風(fēng)人輟采;故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薄?〕志士欲救世弊,則窮竭神慮,舉其知聞。而諸侯又方并爭,厚招游學(xué)之士;或?qū)⑷『鲜乐?,起行其言,乃?fù)力斥異家,以自所執(zhí)持者為要道,聘辯騰說,著作云起矣。然當(dāng)時(shí)足稱“顯學(xué)” 〔2〕者,實(shí)止三家,曰道,曰儒,曰墨。

  道家書據(jù)《漢書》《藝文志》所錄有《伊尹》,《太公》,《辛甲》〔3〕等,今皆不傳;《鬻子》《筦子》〔4〕亦后人作,故存于今者莫先于《老子》。老子〔5〕名耳,字聃,姓李氏,楚人,蓋生于周靈王初(約西歷紀(jì)元前五七○),嘗為守藏室之史,見周之衰,遂去,至關(guān),為關(guān)令尹喜〔6〕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終也。今書又離為八十一章,亦后人妄分,本文實(shí)惟雜述思想,頗無條貫;時(shí)亦對字協(xié)韻,以便記誦,與秦漢人所傳之黃帝《金人銘》,顓頊《丹書》等(見第一篇)同: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fù)歸于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后,執(zhí)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jì)?!?/p>

  “執(zhí)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樂與餌,過客止;道之出口,淡乎其無味,視之不足見,聽之不足聞,用之不足既。”

  老子嘗為周室守書,博見文典,又閱世變,所識(shí)甚多,班固〔7〕謂“道家者流蓋出于史官,歷記成敗存亡禍福古今之道,然后知秉要執(zhí)本,清虛以自守,卑弱以自持”者蓋以此。然老子之言亦不純一,戒多言而時(shí)有憤辭,尚無為而仍欲治天下。其無為者,以欲“無不為”也。

  “大道廢,有仁義。智慧出,有大偽。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p>

  “民之饑,以其上食稅之多,是以饑。民之難治,以其上之有為,是以難治。民之輕死,以其求生之厚,是以輕死。夫唯無以生為者,是賢于貴生?!?/p>

  “……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萬物作焉而不辭,生而不有,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p>

  “為學(xué)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于無為。無為而無不為。取天下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p>

  儒墨二家起老氏之后,而各欲盡人力以救世亂??鬃右灾莒`王二十一年(前五五一)生于魯昌平鄉(xiāng)陬邑,年三十余,嘗問禮于老聃,然祖述堯舜〔8〕,欲以治世弊,道不行,則定《詩》《書》,訂《禮》《樂》,序《易》,作《春秋》〔9〕。既卒(敬王四十一年=前四七九),門人又相與輯其言行而論纂之,謂之《論語》。墨子〔10〕亦魯人,名翟,蓋后于孔子百三四十年(約威烈王一至十年生),而尚夏道,兼愛尚同,非古之禮樂,亦非儒,有書七十一篇,今存者作十五卷。然儒者崇實(shí),墨家尚質(zhì),故《論語》《墨子》,其文辭皆略無華飾,取足達(dá)意而已。時(shí)又有楊朱〔11〕,主“為我”,殆未嘗著書,而其說亦盛行于戰(zhàn)國之世。孟子名軻(前三七二生二八九卒)者,鄒人,受學(xué)于子思,亦崇唐虞,說仁義,于楊墨則辭而辟之,〔12〕著書七篇曰《孟子》。生當(dāng)周季,漸有繁辭,而敘述則時(shí)特精妙,如墦間乞食一段,宋吳氏(《林下偶談》)〔13〕極推稱之:

  “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食而后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

  良人出,則必饜酒食而后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瞰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遍國中無與立談?wù)撸渲畺|郭墦間之祭者,乞其余,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于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p>

  然文辭之美富者,實(shí)惟道家,《列子》《鶍冠子》〔14〕書晚出,皆后人偽作;今存者有《莊子》。莊子〔15〕名周,宋之蒙人,蓋稍后于孟子,嘗為蒙漆園吏。著書十余萬言,大抵寓言,人物土地,皆空言無事實(shí),而其文則汪洋辟闔,儀態(tài)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今存三十三篇,《內(nèi)篇》七,《外篇》十五,《雜篇》十一;然《外篇》《雜篇》疑亦后人所加。

  于此略錄《內(nèi)篇》之文,以見大概:

  “齧缺問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惡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惡乎知之。然則物無知邪?曰:吾惡乎知之。雖然,嘗試言之,庸詎知吾所謂知之非不知邪?庸詎知吾所謂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嘗試問乎女:民濕寢則要疾偏死,弇然乎哉?木處則惴栗恂懼,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處?!晕矣^之:仁義之端,是非之途,樊然淆亂。吾惡能知其辯。齧缺曰:

  子不知利害,則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澤焚而不能熱,河漢鰌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風(fēng)振海而不能驚。若然者乘云氣,騎日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無變于己,而況利害之端乎?”(《齊物論》第二)

  “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譽(yù)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夫大塊載我以形,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保ā洞笞趲煛返诹?/p>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混沌。

  儵與忽時(shí)與相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bào)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dú)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混沌死?!保ā稇?yīng)帝王》第七)

  末有《天下》一篇(胡適謂非莊周作)〔16〕,則歷評“天下之治方術(shù)者”,最推關(guān)尹老子,以為“古之博大真人”,而自述其文與意云:

  “芴漠無形,變化無常。死與生與?天地并與?神明往與?芒乎何之,忽乎何適?萬物畢羅,莫足以歸。古之道術(shù),有在于是者。莊周聞其風(fēng)而悅之,以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時(shí)縱恣而不儻,不以觭見之也。

  以天下為沉濁不可與莊語,以卮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獨(dú)與天地精神往來,而不敖倪于萬物;不譴是非,以與世俗處。其書雖瑰瑋,而連犿無傷也。其辭雖參差,而諔詭可觀。彼其充實(shí),不可以已。上與造物者游,而下與外死生無終始者為友。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閎而肆;其于宗也,可謂稠適而上遂矣。

  ……”

  故自史遷以來,均謂周之要本,歸于老子之言。然老子尚欲言有無,別修短,知白黑,而措意于天下;周則欲并有無修短白黑而一之,以大歸于“混沌”,其“不譴是非”,“外死生”,“無終始”,胥此意也。中國出世之說,至此乃始圓備。

  察周季之思潮,略有四派。一鄒魯派,皆誦法先王,標(biāo)榜仁義,以備世之急,儒有孔孟,墨有墨翟。二陳宋派,老子生于苦縣,本陳地也,言清凈之治,迨莊周生于宋,則且以“天下為沉濁不可與莊語”,自無為而入于虛無。三曰鄭衛(wèi)派,鄭有鄧析申不害,衛(wèi)有公孫鞅,趙有慎到公孫龍,韓有韓非,〔17〕皆言名法。四曰燕齊派,則多作空疏迂怪之談,齊之騶衍,騶奭,田駢,接子〔18〕等,皆其卓者,亦秦漢方士所從出也。

  參考書:

  《老子》(晉王弼注)

  《莊子》(晉郭象注)

  《史記》(《孔子世家》,孟、老、莊列傳等)

  《漢書》(《藝文志》)

  《子略》(宋高似孫)

  《支那文學(xué)史綱》(日本兒島獻(xiàn)吉郎)第二篇第六章《中國大文學(xué)史》(謝無量)卷二第七章《中國哲學(xué)史大綱》(胡適)上卷

  

  〔1〕 “王者之跡熄而詩亡” 語見《孟子·離婁(下)》。南宋朱熹注:“王者之跡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hào)令不及于天下也?!?/p>

  〔2〕 “顯學(xué)” 《韓非子·顯學(xué)》:“世之顯學(xué),儒墨也。”魯迅在這里添上道家。

  〔3〕 《伊尹》 《漢書·藝文志》著錄五十一篇,原注:“湯相”。《太公》,《漢書·藝文志》著錄二三七篇,原注:“呂望為周師尚父,本有道者?;蛴薪烙忠詾樘g(shù)者所增加也?!薄缎良住?,《漢書·藝文志》著錄二十九篇,原注:“紂臣”。

  〔4〕 《鬻子》 《漢書·藝文志》著錄二十二篇,原注:“名熊,為周師?!苯翊嬉痪?,十四篇?!豆`子》,《漢書·藝文志》著錄八十六篇,原注:“名夷吾,相齊桓公。”按《筦子》即《管子》,今存七十六篇。

  〔5〕 老子 春秋時(shí)楚國人,道家學(xué)派創(chuàng)始者,曾任周守藏室之史?!妒酚洝だ献禹n非列傳》載:“老子修道德,其學(xué)以自隱無名為務(wù)。

  居周久之,見周之衰,乃遂去。至關(guān),關(guān)令尹喜曰:‘子將隱矣,彊為我著書’。于是老子乃著書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莫知其所終?!薄端鍟そ?jīng)籍志》著錄《老子道德經(jīng)》二卷。

  〔6〕 關(guān)令尹喜 《漢書·藝文志》著錄《關(guān)尹子》九篇,原注:

  “名喜,為關(guān)吏。老子過關(guān),喜去吏而從之?!?/p>

  〔7〕 班固 參看本卷第11頁注〔6〕。他所撰除《漢書》外,尚有《白虎通義》及《兩都賦》等。這里的引文見《漢書·藝文志》。

  〔8〕 祖述堯舜 語見《禮記·中庸》:“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朱熹注:“祖述者,遠(yuǎn)宗其道?!?/p>

  〔9〕 “定《詩》《書》”等句,其中的《詩》、《書》,參看本書第二篇?!抖Y》,即《儀禮》,春秋戰(zhàn)國時(shí)期部分禮制的匯編。《樂》,即《樂經(jīng)》,已亡佚?!兑住?,即《周易》?!洞呵铩?,魯國史書,上起隱公元年(前722),下止哀公十四年(前481)。相傳孔丘曾對這些書作過整理,參看《史記·孔子世家》。

  〔10〕 墨子 參看本卷第306頁注〔2〕。他提出兼愛尚同,《兼愛》篇云:“兼相愛則治,相惡則亂?!薄渡型菲疲骸安焯煜轮灾握吆我玻熳游芤煌煜轮x,是以天下治也”,主張選擇賢者為天子諸臣,“使從事乎一同天下之義”,“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下文所說“有書七十一篇”,《漢書·藝文志》著錄《墨子》七十一篇,現(xiàn)存五十三篇,共十五卷。

  〔11〕 楊朱 參看本卷第306頁注〔1〕。《孟子·滕文公(下)》曾云:“天下之言,不歸楊,則歸墨?!笨梢姰?dāng)時(shí)二家學(xué)說盛行情況。

  〔12〕 孟子(約前372—前289) 名軻,戰(zhàn)國時(shí)鄒(今山東鄒縣)人?!妒酚洝っ献榆髑淞袀鳌氛f他“受業(yè)子思之門人”。他是儒家學(xué)說的重要代表人物,主張“法先王”、“行仁政”。他排斥楊墨,曾說:

  “楊子為我,是無君也;墨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p>

 ?。ā睹献印る墓ㄏ拢罚┳铀迹ㄇ?83—前402),姓孔名伋,春秋時(shí)魯國人。孔丘之孫,相傳他受業(yè)于曾參,作《中庸》。

  〔13〕 宋吳氏 即吳子良。字明輔,號(hào)荊溪,南宋臨海(今屬浙江)人,理宗寶慶年間進(jìn)士。所撰《林下偶談》,四卷。該書卷四論《孟子》:“其文法極可觀,如齊人乞墦一段尤妙,唐人雜說之類,蓋仿于此?!眽撻g乞食一段引文見《孟子·離婁(下)》。

  〔14〕 《列子》 列子即列御寇,戰(zhàn)國時(shí)鄭國人。《漢書·藝文志》著錄《列子》八篇,原注:“先莊子,莊子稱之?!睍淹鲐?,現(xiàn)存《列子》系后人偽托?!儿煿谧印?,《漢書·藝文志》著錄《鶡冠子》一篇,原注:“楚人,居深山,以鶡為冠。”姓名不詳。書已亡佚,現(xiàn)存三卷十九篇系偽托。

  〔15〕 莊子(前369—前286) 名周,戰(zhàn)國時(shí)宋國人。道家學(xué)派代表人,曾為蒙漆園吏?!妒酚洝だ献禹n非列傳》載:“其學(xué)無所不闚,然其要本歸于老子之言。故其著書十余萬言,大抵率寓言也?!庇衷扑敖钥照Z無事實(shí),然善屬書離辭,指事類情,用剽剝?nèi)迥?,雖當(dāng)世宿學(xué)不能自解免也。其言洸洋自恣以適己,故自王公大人不能器之。”

  《漢書·藝文志》著錄《莊子》五十二篇。今傳《莊子》三十三篇,《內(nèi)篇》有《逍遙游》、《齊物論》、《養(yǎng)生主》、《人間世》、《德充符》、《大宗師》、《應(yīng)帝王》,此七篇一般認(rèn)為系莊周所撰;《外篇》有《駢拇》、《馬蹄》等十五篇,《雜篇》有《庚桑楚》、《徐無鬼》等十一篇,此二十六篇一般認(rèn)為系莊子后學(xué)所撰。

  〔16〕 關(guān)于《天下》篇的作者,胡適《中國哲學(xué)史大綱》第九篇第一章說:“《天下》篇是一篇絕妙的后序,卻決不是莊子自作的?!?/p>

  〔17〕 鄧析(前545—前501) 春秋時(shí)鄭國大夫。曾編刑書《竹刑》,已佚?!稘h書·藝文志》著錄《鄧析》二篇,亦佚。今存《鄧析子》一卷,系偽書。申不害(約前385—前337),戰(zhàn)國時(shí)鄭國人,曾任韓昭侯相?!稘h書·藝文志》著錄《申子》六篇,現(xiàn)僅存《大體》一篇。公孫鞅(約前390—前338),即商鞅,戰(zhàn)國時(shí)衛(wèi)國人。秦孝公時(shí),任左庶長、大良造,兩次進(jìn)行變法?!稘h書·藝文志》著錄《商君》二十九篇,今存二十四篇;又有《公孫鞅》二十七篇,已佚。慎到(約前395—約前315),戰(zhàn)國時(shí)趙國人,曾在齊國講學(xué)?!稘h書·藝文志》著錄《慎子》四十二篇,今存五篇。公孫龍(約前320—前250),戰(zhàn)國時(shí)趙國人,曾為平原君門客?!稘h書·藝文志》著錄《公孫龍子》十四篇,今存六篇。韓非(約前280—前233),戰(zhàn)國時(shí)韓國人,受業(yè)于荀況。《漢書·藝文志》著錄《韓子》五十五篇。

  〔18〕 騶衍(約前305—前240) 號(hào)談天衍,戰(zhàn)國時(shí)齊國人,曾任燕昭王之師?!稘h書·藝文志》著錄《鄒子》四十九篇,又《鄒子終始》五十六篇。清馬國翰《玉函山房輯佚書》有《鄒子》一卷。騶奭,號(hào)雕龍奭,戰(zhàn)國時(shí)齊國人。《漢書·藝文志》著錄《鄒奭子》十二篇,已佚。田駢,又名陳駢子,號(hào)天口駢,戰(zhàn)國時(shí)齊國人?!稘h書·藝文志》著錄《田子》二十五篇,已佚。接子,又名捷子?!稘h書·藝文志》著錄《捷子》二篇,已佚?!稘h書·藝文志》將騶衍、騶奭歸入陰陽家,田駢、接子歸入道家。





第四篇 屈原及宋玉

? ? ? ? ?戰(zhàn)國之世,言道術(shù)既有莊周之蔑詩禮,貴虛無,尤以文辭,陵轢諸子。在韻言則有屈原起于楚,被讒放逐,乃作《離騷》。〔1〕逸響偉辭,卓絕一世。后人驚其文采,相率仿效,以原楚產(chǎn),故稱“楚辭”〔2〕。較之于《詩》,則其言甚長,其思甚幻,其文甚麗,其旨甚明,憑心而言,不遵矩度。故后儒之服膺詩教者,或訾而絀之,然其影響于后來之文章,乃甚或在三百篇以上。

  屈原,名平,楚同姓也,事懷王為左徒,博聞強(qiáng)志,明于治亂,嫻于辭令,王令原草憲令,上官大夫〔3〕欲奪其稿,不得,讒之于王,王怒而疏屈原。原彷徨山澤,見先王之廟及公卿祠堂,圖畫天地山川神靈,琦瑋眅眆,及古賢圣怪物行事。因書其壁,呵而問之,以抒憤懣,曰《天問》〔4〕。辭句大率四言;以所圖故事,今多失傳,故往往難得其解:

  “……雄虺九首,儵忽焉在?何所不死,長人何守?

  靡蓱九衢,枲華安居?一蛇吞象,厥大何如?黑水玄趾,三危安在?延年不死,壽何所止?鯪魚何所,鬿堆焉處?

  羿焉彃日,烏焉解羽?……”

  “……中央共牧后何怒?蜂蟻微命力協(xié)固?驚女采薇鹿何祜?北至回水萃何喜?兄有噬犬弟何欲,易之以百兩卒無祿?……”

  后蓋又召還,嘗欲聯(lián)齊拒秦,不見用。懷王與秦婚,子蘭〔5〕勸王入秦,屈原止之,不聽,卒為秦所留。長子頃襄王立,子蘭為令尹,亦讒屈原,王怒而遷之。原在湘沅之間九年,行吟澤畔,顏色憔悴,作《離騷》,終懷石自投汨羅以死,時(shí)蓋頃襄王十四五年(前二八五或六)也。

  《離騷》者,司馬遷以為“離憂”,班固以為“遭憂”,王逸釋以離別之愁思,揚(yáng)雄則解為“牢騷”,故作《反離騷》,又作《畔牢愁》矣?!?〕其辭述已之始生,以至壯大,迄于將終,雖懷內(nèi)美,重以修能,正道直行,而罹讒賊,于是放言遐想,稱古帝,懷神山,呼龍虬,思佚女,申紓其心,自明無罪,因以諷諫。其文幾二千言,中有云:

  “……跪敷衽以陳辭兮,耿吾既得此中正。駟玉虬以乘鷖兮,汰埃風(fēng)余上征。朝發(fā)軔于蒼梧兮,夕余至乎縣圃,欲少留此靈瑣兮,日忽忽其將暮。吾令羲和弭節(jié)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曼曼其修遠(yuǎn)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飲余馬于咸池兮,總余轡乎扶桑,折若木以拂日兮,聊逍遙以相羊?![相觀于四極兮,周流乎天余乃下,望瑤臺(tái)之偃蹇兮,見有娀之佚女。吾令鴆為媒兮,鴆告余以不好;雄鳩之鳴逝兮,余猶惡其佻巧?!砣醵阶举猓謱?dǎo)言之不固;時(shí)混濁而嫉賢兮,好蔽美而稱惡。

  閨中既以邃遠(yuǎn)兮,哲王又不寤。懷朕情而不發(fā)兮,余焉能忍與此終古!……”

  次述占于靈氛,問于巫咸,無不勸其遠(yuǎn)游,毋懷故宇,于是馳神縱意,將翱將翔,而濞懷宗國,終又寧死而不忍去也:

  “……抑志而弭節(jié)兮,神高馳之邈邈;奏《九歌》而舞《韶》兮,聊假日以婾樂。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xiāng);仆夫悲余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亂曰:已矣哉!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吾將從彭咸之所居!”

  今所傳《楚辭》中有《九章》〔7〕九篇,亦屈原作。又有《卜居》,《漁父》,〔8〕述屈原既放,與卜者及漁人問答之辭,亦云自制,然或后人取故事仿作之,而其設(shè)為問難,履韻偶句之法,則頗為詞人則效,近如宋玉之《風(fēng)賦》,遠(yuǎn)如相如之《子虛》,《上林》,班固之《兩都》〔9〕皆是也。

  《離騷》之出,其沾溉文林,既極廣遠(yuǎn),評之語,遂亦紛繁,揚(yáng)之者謂可與日月爭光,抑之者且不許與狂狷比跡,〔10〕蓋一則達(dá)觀于文章,一乃局蹐于詩教,故其裁決,區(qū)以別矣。

  實(shí)則《離騷》之異于《詩》者,特在形式藻采之間耳,時(shí)與俗異,故聲調(diào)不同;地異,故山川神靈動(dòng)植皆不同;惟欲婚簡狄,留二姚,或?yàn)楸狈饺嗣袼桓业溃羝湓箲嵷?zé)數(shù)之言,則三百篇中之甚于此者多矣。楚雖蠻夷,久為大國,春秋之世,已能賦詩,風(fēng)雅之教,寧所未習(xí),幸其固有文化,尚未淪亡,交錯(cuò)為文,遂生壯采。劉勰取其言辭,校之經(jīng)典,〔11〕謂有異有同,固雅頌之博徒,實(shí)戰(zhàn)國之風(fēng)雅,“雖取熔經(jīng)義,亦自鑄偉辭?!誓軞馔]古,辭來切今,驚采絕艷,難與并能。”(《文心雕龍》《辨騷》)可謂知言者已。

  形式文采之所以異者,由二因緣,曰時(shí)與地。古者交接鄰國,揖讓之際,蓋必誦詩,故孔子曰:“不學(xué)《詩》,無以言。”〔12〕周室既衰,聘問歌詠,不行于列國,而游說之風(fēng)寢盛,縱橫之士,欲以唇吻奏功,遂競為美辭,以動(dòng)人主。如屈原同時(shí)有蘇秦者,其說趙司寇李兌〔13〕也,曰:“雒陽乘軒里蘇秦,家貧親老,無罷車駑馬,桑輪蓬篋,贏幐擔(dān)囊,觸塵埃,蒙霜露,越漳、河,足重繭,日百而舍,造外闕,愿造于前,口道天下之事?!保ā囤w策》一)自敘其來,華飾至此,則辯說之際,可以推知。余波流衍,漸及文苑,繁辭華句,固已非《詩》之樸質(zhì)之體式所能載矣。況《離騷》產(chǎn)地,與《詩》不同,彼有河渭,此則沅湘,彼惟樸樕,此則蘭蓲;又重巫,浩歌曼舞,足以樂神,盛造歌辭,用于祀祭。《楚辭》中有《九歌》〔14〕,謂“楚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祀,……

  屈原放逐,……愁思怫郁,出見俗人祭祀之禮,歌舞之樂,其詞鄙俚,因?yàn)樽鳌毒鸥琛分?。而綺靡杳渺,與原他文頗不同,雖曰“為作”,固當(dāng)有本。俗歌俚句,非不可沾溉詞人,句不拘于四言,圣不限于堯舜,蓋荊楚之常習(xí),其所由來者遠(yuǎn)矣。今略錄其《湘夫人》: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余。裊裊兮秋風(fēng),洞庭波兮木葉下。登白蘋兮聘望,與佳期兮夕張。鳥何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沅有企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慌惚兮遠(yuǎn)望,觀流水兮潺湲。麋何食兮庭中,蛟何為兮水裔?朝馳余馬兮江皋,夕濟(jì)兮西澨。聞佳人兮召予,將騰駕兮偕逝。筑室兮水中,葺之以荷蓋。蓀壁兮紫壇,播芳椒兮盈堂,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藥房。……

  芷葺兮荷蓋,繚之兮杜衡,合百草兮實(shí)庭,建芳馨兮廡門。九疑繽兮并迎,靈之來兮如云。捐余袂兮江中,遺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將以遺兮遠(yuǎn)者。時(shí)不可兮驟得,聊逍遙兮容與?!?/p>

  同時(shí)有儒者趙人荀況〔15〕(約前三一五至二三○),年五十始游學(xué)于齊,三為祭酒;已而被讒適楚,春申君以為蘭陵令。

  亦作賦,《漢書》云十篇,今有五篇在《荀子》中,曰《禮》,曰《知》,曰《云》,曰《蠶》,曰《箴》,臣以隱語設(shè)問,而王以隱語解之,文亦樸質(zhì),概為四言,與楚聲不類。又有《眆詩》,實(shí)亦賦,言天下不治之意,即以遺春申君者,則詞甚切激,殆不下于屈原,豈身臨楚邦,居移其氣〔16〕,終亦生牢愁之思乎?

  “天下不治,請陳眆詩:天地易位,四時(shí)易鄉(xiāng)。列星殞墜,旦暮晦盲?!嗜私I約,敖暴擅強(qiáng)。天下幽險(xiǎn),恐失世英。螭龍為蝘蜓,鴟梟為鳳凰。比干見刳,孔子拘匡。昭昭乎其知之明也,郁郁乎其遇時(shí)之不祥也?!?/p>

  圣人共手,時(shí)幾將矣,與愚以疑,愿聞反辭。其小歌曰:

  念彼遠(yuǎn)方,何其塞矣。仁人絀約,暴人衍矣。忠臣危殆,讒人般矣。璇玉瑤珠,不知佩也。雜布與錦,不知異也。

  ……以盲為明;以聾為聰;以危為安;以吉為兇。嗚呼上天,易維其同!”

  稍后,楚又有宋玉唐勒景差〔17〕之徒,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雖學(xué)屈原之文辭,終莫敢直諫,蓋掇其哀愁,獵其華艷,而“九死未悔”〔18〕之概失矣。宋玉者,王逸以為屈原弟子;

  事懷王之子襄王,為大夫,然不得志。所作本十六篇,今存十一篇,殆多后人擬作,可信者有《九辯》〔19〕?!毒呸q》本古辭,玉取其名,創(chuàng)為新制,雖馳神逞想,不如《離騷》,而凄怨之情,實(shí)為獨(dú)絕。如:

  “皇天平分四時(shí)兮,竊獨(dú)悲此凜秋。白露既下降百草兮,奄離披此梧楸。去白日之昭昭兮,襲長夜之悠悠。離芳藹之方壯兮,余萎約而悲愁。秋既先戒以白露兮,冬又申之以嚴(yán)霜?!瓪q忽忽而遒盡兮,恐余壽之弗將。悼余生之不時(shí)兮,逢此世之俇攘。澹容與而獨(dú)倚兮,蟋蟀鳴此西堂。心怵惕而震蕩兮,何所憂之多方?卬明月而太息兮,步列星而極明?!?/p>

  又有《招魂》〔20〕一篇,外陳四方之惡,內(nèi)崇楚國之美,欲召魂魄,來歸修門。司馬遷以為屈原作,然辭氣殊不類。其文華靡,長于敷陳,言險(xiǎn)難則天地間皆不可居,述逸樂則飲食聲色必極其致,后人作賦,頗學(xué)其夸。句末俱用“些”字,亦為創(chuàng)格,宋沈存中〔21〕云,“今夔峽湖湘及南北江獠人;凡禁咒句尾皆稱些,乃楚人舊俗”也。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來儵忽,吞人以益其心些。魂兮歸來,不可以久淫些?!曩鈿w來,君無上天些。虎豹九關(guān),啄害下人些。一夫九首,拔木九千些。犲狼從目,往來侁侁些。懸人以娭,投之深淵些。致命于帝,然后得瞑些。歸來歸來,往恐危身些。……魂兮歸來,入修門些。……

  室家遂宗,食多方些。稻粢穱麥,黃粱些。大苦醎酸,辛甘行些。肥牛之腱,臑若芳些。和酸若苦,陳吳羹些。胹鱉炮羔,有柘漿些?!刃呶赐ǎ畼妨_些。敶鍾按鼓,造新歌些。涉江采菱,發(fā)揚(yáng)荷些。美人既醉,朱顏酡些。娭光眇視,目曾波些。被文服纖,麗而不奇些。長發(fā)曼鬋,艷陸離些?!?/p>

  其稱為賦者則九篇,(《文選》四篇;《古文苑》六篇,然《舞賦》實(shí)傅毅作)〔22〕大率言玉與唐勒景差同侍楚王,即事興情,因而成賦,然文辭繁縟填委,時(shí)涉神仙,與玉之《九辯》《招魂》及當(dāng)時(shí)情景頗違異,疑亦猶屈原之《卜居》《漁父》,皆后人依托為之。又有《對楚王問》〔23〕,(見《文選》及《說苑》)自辯所以不見譽(yù)于士民眾庶之故,先征歌曲,次引鯨鳳,以明俗士之不能知圣人。其辭甚繁,殆如游說之士所談辯,或亦依托也。然與賦當(dāng)并出漢初。劉勰謂賦萌于《騷》,荀卿宋玉,乃錫專名,與詩劃境,蔚成大國;

  〔24〕又謂“宋玉含才,始造‘對問’”〔25〕,于是枚乘《七發(fā)》,揚(yáng)雄《連珠》,〔26〕抒憤之文,郁然盛起。然則《騷》者,固亦受三百篇之澤,而特由其時(shí)游說之風(fēng)而恢宏,因荊楚之俗而奇?zhèn)ィ毁x與對問,又其長流之漫于后代者也。

  唐勒景差之文,今所傳尤少?!冻o》中有《大招》〔27〕,欲效《招魂》而甚不逮,王逸云,“屈原之所作也;或曰景差?!?/p>

  審其文辭,謂差為近。

  參考書:

  《楚辭集注》(宋朱熹)

  《荀子》卷十八《史記》卷八十四《屈原賈生列傳》《文心雕龍講疏》(范文瀾)卷一《辨騷》,卷二《詮賦》,卷三《雜文》《支那文學(xué)之研究》(日本鈴木虎雄)卷一《騷賦之生成》《楚辭新論》(謝無量)

  《楚辭概論》(游國恩)

  

  〔1〕 屈原(約前340—約前278) 名平,字原,又字靈均,戰(zhàn)國后期楚國人。楚懷王時(shí)官左徒,主張內(nèi)修政治,任用賢能,聯(lián)齊抗秦,其后遭讒去職。頃襄王時(shí)被放逐于沅湘流域。秦兵攻破郢都后,悲憤自沉于汨羅江?!稘h書·藝文志》著錄屈原賦二十五篇,已散佚。今傳屈原作品,見西漢劉向所輯《楚辭》?!峨x騷》,屈原代表作。這篇長詩充分抒發(fā)詩人批判丑惡現(xiàn)實(shí),以及追求美好理想和無限熱愛祖國的思想感情,對后世文學(xué)有深遠(yuǎn)的影響。此詩作于頃襄王時(shí),一說作于懷王時(shí)。

  〔2〕 “楚辭” 楚辭起于戰(zhàn)國時(shí)的楚國,以屈原所作《離騷》為代表。北宋黃伯思《東觀余論·翼騷序》云:“屈宋諸騷,皆書楚語,作楚聲,紀(jì)楚地,名楚物,故可謂之楚辭?!?/p>

  〔3〕 上官大夫 一說上官系復(fù)姓,東漢王逸《離騷經(jīng)序》謂即上官靳尚;一說上官大夫系官名?!妒酚洝でZ生列傳》:“上官大夫與之同列,爭寵而心害其能。懷王使屈原造為憲令,屈平屬草稿未定。上官大夫見而欲奪之,屈平不與,因讒之曰:‘王使屈平為令,眾莫不知,每一令出,平伐其功,以為“非我莫能為”也。’王怒而疏屈平?!?/p>

  〔4〕 《天問》 參看本卷第25頁注〔15〕。

  〔5〕 子蘭 楚懷王少子,頃襄王時(shí)官令尹?!妒酚洝でZ生列傳》載:“秦昭王與楚婚,欲與懷王會(huì)。懷王欲行,屈平曰:‘秦虎狼之國,不可信,不如毋行?!瘧淹踔勺幼犹m勸王行:‘奈何絕秦歡!’懷王卒行。入武關(guān),秦伏兵絕其后,因留懷王,以求割地。懷王怒,不聽。亡走趙,趙不內(nèi)。復(fù)之秦,竟死于秦而歸葬?!?/p>

  〔6〕 關(guān)于離騷一詞的含義,諸解不一。《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離騷者,猶離憂也?!卑喙獭峨x騷贊序》:“離,猶遭也;騷,憂也。明己遭憂作辭也?!蓖跻荨峨x騷經(jīng)序》:“離,別也;騷,愁也?!睋P(yáng)雄作《反離騷》、《畔牢愁》,“離騷”、“牢愁”楚語意為牢騷。王逸,參看本卷第25頁注〔16〕?!斗措x騷》、《畔牢愁》,《漢書·揚(yáng)雄傳》載:雄讀屈原《離騷》,“悲其文,讀之未嘗不流涕也。以為君子得時(shí)則大行,不得時(shí)則龍蛇,遇不遇命也,何必湛身哉!乃作書,往往摭《離騷》文而反之,自崏山投諸江流以吊屈原,名曰《反離騷》”?!坝峙浴断дb》以下至《懷沙》一卷,名曰《畔牢愁》”。《畔牢愁》,不傳。

  〔7〕 《九章》 屈原九篇較短作品的總稱,即《惜誦》、《涉江》、《哀郢》、《抽思》、《懷沙》、《思美人》、《惜往日》、《桔頌》、《悲回風(fēng)》。

  南宋朱熹《楚辭集注》:“《九章》者,屈原之所作也。屈原既放,思君念國,隨事感觸,輒形于聲。后人輯之,得其九章,合為一卷,非必出于一時(shí)之言也?!?/p>

  〔8〕 《卜居》、《漁父》 此兩篇假設(shè)屈原與太卜、漁父問答,抒發(fā)對世事混濁的憤慨,以及忠于理想、不愿隨俗浮沉的思想感情。王逸《楚辭章句》謂此兩篇均“屈原之所作也”,又謂《漁父》系楚人思念屈原,因敘其與漁父問答之辭而成。

  〔9〕 《風(fēng)賦》 舊題宋玉撰,后人或疑為偽托。篇中敘寫楚襄王與宋玉關(guān)于“大王之雄風(fēng)”和“庶人之雌風(fēng)”的對話,隱寓諷諫之意。

  《子虛》、《上林》,即《子虛賦》、《上林賦》,西漢司馬相如作。參看本書第十篇。《兩都》,即《西都賦》和《東都賦》,東漢班固作。賦中設(shè)為西都賓與東都主人辯論建都長安或洛陽的事。

  〔10〕 關(guān)于對屈原《離騷》的抑揚(yáng)問題,揚(yáng)之者,《史記·屈原賈生列傳》稱:“《國風(fēng)》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誹而不亂。若《離騷》者,可謂兼之矣”?!捌湮募s,其辭微,其志,其行廉,其稱文小而其指極大,舉類邇而見義遠(yuǎn),……推此志也,雖與日月爭光可也?!?/p>

  抑之者,班固《離騷序》云:“今若屈原,露才揚(yáng)己,……忿懟不容,沉江而死,亦貶膊狂狷景行之士?!^之兼《詩·風(fēng)雅》而與日月爭光,過矣!”

  〔11〕 劉勰《文心雕龍·辨騷》認(rèn)為《離騷》中“典誥之體”、“規(guī)諷之旨”、“比興之義”、“忠怨之辭”“同于風(fēng)雅”,至于“詭異之辭”、“譎怪之談”、“狷狹之志”、“荒淫之意”,則“異乎經(jīng)典”。又云:

  “故論其典誥則如彼,語其夸誕則如此;固知楚辭者,體慢(一作憲)

  于三代,而風(fēng)雅(一作雜,于戰(zhàn)國,乃雅頌之博徒,而詞賦之英杰也?!?/p>

  〔12〕 “不學(xué)《詩》,無以言” 《論語·季氏》載:孔丘“嘗獨(dú)立,鯉趨而過庭。曰:‘學(xué)《詩》乎?’對曰:‘未也!’‘不學(xué)《詩》,無以言?!幫硕鴮W(xué)《詩》。”鯉,孔丘之子。

  〔13〕 蘇秦說趙司寇李兌 蘇秦(?—前317),字季子,戰(zhàn)國時(shí)東周洛陽人??v橫家,主六國聯(lián)合抗秦的“合縱”之說。李兌,戰(zhàn)國時(shí)趙國人?!顿Y治通鑒·周紀(jì)·慎靚王四年(前317)》:“齊大夫與蘇秦爭寵,使人刺秦,殺之?!蓖瑫吨芗o(jì)·赧王二十年(前295)》:“公子成為相,號(hào)安平君,李兌為司寇。是時(shí)惠文王少,成、兌專政。”據(jù)此,則蘇秦生前說李兌時(shí),李兌尚未為司寇。

  〔14〕 《九歌》 共十一篇,即《東皇太一》、《云中君》、《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東君》、《河伯》、《山鬼》、《國殤》、《禮魂》,系屈原根據(jù)民間祭祀的樂歌加工改寫而成。這里的引文見王逸《楚辭章句·九歌序》。

  〔15〕 荀況(約前313—前238) 又稱荀卿、孫卿,戰(zhàn)國時(shí)趙國人。曾為齊稷下祭酒,楚蘭陵令?!稘h書·藝文志》著錄《孫卿子》三十三篇。今稱《荀子》。

  〔16〕 居移其氣 語出《孟子·盡心(上)》:“居移氣,養(yǎng)移體。”

  〔17〕 宋玉 宋玉與唐勒、景差皆戰(zhàn)國時(shí)楚國人?!妒酚洝でZ生列傳》云:“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者,皆好辭而以賦見稱,然皆祖屈原之從容辭令,終莫敢直諫?!薄稘h書·藝文志》著錄宋玉賦十六篇,唐勒賦四篇。

  〔18〕 “九死未悔” 語出《離騷》:“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19〕 《九辯》 王逸《楚辭章句·九辯序》:“宋玉者,屈原弟子也,憫惜其師忠而放逐,故作《九辯》,以述其志?!?/p>

  〔20〕 《招魂》 王逸《楚辭章句·招魂序》:“宋玉憐哀屈原忠而斥棄,愁懣山澤,魂魄放佚,厥命將落,故作《招魂》?!庇行W(xué)者據(jù)《史記·屈原賈生列傳》贊語:“余讀《離騷》、《天問》、《招魂》、《哀郢》,悲其志”,認(rèn)為《招魂》系屈原所撰。

  〔21〕 沈存中(1031—1095) 名括,北宋錢塘(今浙江杭州)人。

  曾任翰林學(xué)士、知延州。撰有《夢溪筆談》、《長興集》等。引文見《夢溪筆談》卷三。

  〔22〕 這里所說的“九篇”,指《文選》所收《風(fēng)賦》、《高唐賦》、《神女賦》、《登徒子好色賦》,及《古文苑》所收《諷賦》、《笛賦》、《釣賦》、《大言》、《小言》。《文選》,即《昭明文選》,南朝梁蕭統(tǒng)(昭明太子)編,選錄先秦至梁的詩文詞賦,共分三十八類,是現(xiàn)存最早的詩文總集?!豆盼脑贰?,編者不詳,舊說系唐人舊藏本,清顧廣圻以為系宋人所錄,內(nèi)收周代至南齊詩文,皆史傳及《文選》所不載,共九卷,分二十類?!豆盼脑贰妨碛小段栀x》一篇,傅毅撰。傅毅,參看本書第八篇及其注〔17〕。

  〔23〕 《對楚王問》 此文敘寫楚王與宋玉問答,宋玉引述《下里巴人》、《陽春白雪》之別,以說明“曲高和寡”;又以鯤魚、鳳凰比喻自己超然獨(dú)處,不為世俗所理解。鯨,《文選》作“鯤”,《新序》作“鯨”。此處《說苑》應(yīng)作《新序》,二書均系西漢劉向編撰。

  〔24〕 賦萌于《騷》 《文心雕龍·詮賦》:“及靈均唱《騷》,始廣聲貌。然賦也者,受命于詩人,拓宇于楚辭也。于是荀況《禮》、《智》,宋玉《風(fēng)》、《釣》,爰錫名號(hào),與詩畫境,六義附庸,蔚成大國。”

  〔25〕 “宋玉含才,始造‘對問’” 《文心雕龍·雜文》:“宋玉含才,頗亦負(fù)俗,始造‘對問’,以申其志。”

  〔26〕 枚乘 枚乘及其所撰《七發(fā)》,參看本書第八篇及其注〔16〕。

  自枚乘作《七發(fā)》后,“七”成為一種文體?!哆B珠》,揚(yáng)雄撰。后來“連珠”亦成為一種文體。《藝文類聚》卷五十七引西晉傅玄《連珠序》云:“其文體辭麗而言約,不指說事情,必假喻以達(dá)其旨,而賢者微悟,合于古詩勸興之義。欲使歷歷如貫珠,易覩而可悅,故謂之連珠也?!?/p>

  〔27〕 《大招》 王逸《楚辭章句·大招序》:“《大招》者,屈原之所作也?;蛟痪安?,疑不能明也?!蹦纤沃祆洹冻o集注》云:

  “此篇決為差作無疑也?!泵骱鷳?yīng)麟《詩藪·雜編·遺逸》則云:

  “(唐)勒賦四篇,志于《藝文》?!w《大招》即此四篇中之一篇?!?/p>





第五篇 李斯

  秦始皇帝即位之初,相國呂不韋以列國常下士喜賓客,且多辯士,如荀況之徒,著書布天下,乃亦厚養(yǎng)士,使人人著其所知,集以為書,凡二十余萬言,號(hào)曰《呂氏春秋》〔1〕,布咸陽市門,延諸侯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始皇既壯,絀不韋;又漸并兼列國,雖亦召文學(xué),置博士,而終則焚燒《詩》《書》,殺諸生甚眾,〔2〕重任丞相李斯,以法術(shù)為治。

  李斯,楚上蔡人,少與韓非俱從荀況學(xué)帝王之術(shù),成而入秦,為呂不韋舍人,說始皇,拜為長史,漸進(jìn)至左丞相,二世二年(前二○八)宦者趙高誣以謀反,殺之,具五刑,夷三族。斯雖出荀卿之門,而不師儒者之道,治尚嚴(yán)急,然于文字,則有殊勛,六國之時(shí),文字異形,斯乃立意,罷其不與秦文合者,畫一書體,作《倉頡》〔3〕七章,與古文頗不同,后稱秦篆;又始造隸書,蓋起于官獄多事,茍趨簡易,施之于徒隸也。法家大抵少文采,惟李斯奏議,尚有華辭,如上書《諫逐客》〔4〕云:

  “……必秦國所生然后可,則是夜光之璧,不飾朝廷;

  犀象之器,不為玩好;鄭衛(wèi)之女,不充后宮;而駿良駃騠,不實(shí)外廄;江南金錫不為用,西蜀丹青不為采?!?/p>

  夫擊甕叩缻,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鄭衛(wèi)桑間,《昭虞》《武象》者,異國之樂也。今棄擊甕叩缻而就鄭衛(wèi),退彈箏而取《昭虞》。若是者,何也?快意當(dāng)前,適觀而已矣。今取人則不然:不問可否,不論曲直,非秦者去,為客者逐。然則是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此非所以跨海內(nèi),制諸侯之術(shù)也?!?/p>

  二十八年,始皇始東巡郡縣,群臣乃相與誦其功德,刻于金石,以垂后世。其辭亦李斯所為,今尚有流傳,質(zhì)而能壯,實(shí)漢晉碑銘所從出也。如《泰山刻石文》:

  “皇帝臨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飭。二十六年,初并天下,罔不賓服。親巡天下黎民,登茲泰山,周覽東極。

  從臣思跡,本原事業(yè),祗誦功德。治道運(yùn)行,諸產(chǎn)得宜,皆有法式。大義休明,垂于后世,順承勿革?;实酃?,既平天下,不懈于治?!迅魞?nèi)外,靡不清凈,施于后嗣。化及無窮,遵奉遺詔,永承重戒?!?/p>

  三十六年,東郡民刻隕石以詛始皇〔5〕,案問不服,盡誅石旁居人。始皇終不樂,乃使博士作《仙真人詩》〔6〕;及行所游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其詩蓋后世游仙詩之祖,然不傳。

  《漢書》《藝文志》著秦時(shí)雜賦九篇〔7〕;《禮樂志》云周有《房中樂》〔8〕,至秦名曰《壽人》,今亦俱佚。故由現(xiàn)存者而言,秦之文章,李斯一人而已。

  參考書:

  《史記》卷六《秦始皇帝本紀(jì)》,卷八十五《呂不韋》,八十七《李斯列傳》《全秦文》(清嚴(yán)可均輯)

  《中國大文學(xué)史》(謝無量)第二編第八章

  

  〔1〕 《呂氏春秋》 《史記·呂不韋列傳》載:“呂不韋乃使其客人人著所聞,集論以為八《覽》、六《論》、十二《紀(jì)》,二十余萬言。

  以為備天地萬物古今之事,號(hào)曰《呂氏春秋》。布咸陽市門,懸千金其上,延諸侯游士賓客,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p>

  〔2〕 焚燒《詩》《書》 《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載,始皇三十四年(前213)丞相李斯上書:“今皇帝并有天下,別黑白而定一尊。私學(xué)而相與非法教,人聞令下,則各以其學(xué)議之,入則心非,出則巷議,……如此弗禁,則主勢降乎上,黨與成乎下。禁之便。臣請史官非秦記皆燒之。非博士官所職,天下敢有藏《詩》、《書》、百家語者,悉詣守、尉雜燒之。有敢偶語《詩》、《書》者棄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見知不舉者與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燒,黥為城旦。所不去者,醫(yī)藥、卜筮、種樹之書。若欲有學(xué)法令,以吏為師?!庇州d三十五年,始皇以諸生“為妖言以惑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問諸生,諸生傳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坑之咸陽”。

  〔3〕 《倉頡》 亦作《蒼頡》,古代字書。《漢書·藝文志》云:

  “《蒼頡》七章者,秦丞相李斯所作也;《爰?xì)v》六章者,車府令趙高所作也;《博學(xué)》七章者,太史令胡母敬所作也:文字多取《史籀篇》,而篆體復(fù)頗異,所謂秦篆者也?!鼻刈?,亦稱小篆。隸書,由篆書簡化演變而成的一種字體。唐張懷瓘《書斷》云:“隸書者,秦下邦入程邈所作也。邈字元岑,始為縣吏,得罪始皇,幽繫云陽獄中,覃思十年,益小篆方圓而為隸書三千字。奏之始皇,善之,用為御史。以奏事煩多,篆字難成,乃用隸書為隸人佐書,故曰隸書”(據(jù)《百川學(xué)?!繁荆?。隸書系由古代隸人(胥吏)在書寫中逐步形成,程邈加以搜集整理,故有程邈創(chuàng)作隸書的傳說。

  〔4〕 《諫逐客》 即《諫逐客書》?!妒酚洝だ钏沽袀鳌份d:“秦宗室大臣皆言秦王曰:‘諸侯人來事秦者,大抵為其主游間于秦耳,請一切逐客?!钏棺h亦在逐中?!彼鼓松蠒瑲v陳“客卿”對于秦之功績,分析逐客一舉之謬誤及其危害。奏上,“秦王乃除逐客之令,復(fù)李斯官”。

  〔5〕 刻隕石以詛始皇 《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載:“三十六年,熒惑守心,有墜星下東郡,至地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蓟事勚?,遣御史逐問,莫服,盡取石旁居人誅之,因燔銷其石?!?/p>

  〔6〕 《仙真人詩》 《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載:東郡民刻隕石以詛始皇,“始皇不樂,使博士為《仙真人詩》,及行所游天下,傳令樂人歌弦之”。游仙詩,借描述“仙境”以寄托作者思想感情的詩歌。

  《文選》列為詩的一類,收有西晉何劭、郭璞此類詩篇。

  〔7〕 秦時(shí)雜賦九篇 《漢書·藝文志》僅有“秦時(shí)雜賦九篇”一句,未載作者、篇名。

  〔8〕 《房中樂》 參看本書第六篇及其注〔7〕。






079《漢文學(xué)史綱要》第一篇至第五篇 魯迅全集 自文字至文章 老莊 屈原及宋玉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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