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嘴醫(yī)生

? 端莊瑰麗的教堂內(nèi)，窸窸窣窣的聲音不斷從聚攏的教徒中傳來。

那是人們的低語么？

不，虔誠的基督教徒絕不會(huì)再圣子腳下做出如此不敬之事，那究竟聲音的源頭又從何而來？

盡管我想要去尋找，但似乎彌撒已經(jīng)開始了。

花圈簇?fù)淼倪z體前，年邁的主教顫顫巍巍地翻開那本厚重的圣經(jīng)。教徒們紛紛跪下雙手交叉于胸前，向他們的神，耶穌祈求寬恕罪過。

你要問我為什么不跪拜？

? 那真的很抱歉，我只是一位無神論者的醫(yī)生而已。雖然我也想下跪祈禱，但這身被蠟密封的黑色大衣真的不允許呢，何況如果神看到我這身行頭，恐怕會(huì)將我當(dāng)成地獄的惡徒吧！

? “親愛的主，親愛的神天父，愿在瘟疫中死去的人們靈魂能夠在你的帶領(lǐng)下，在父神的國度中得到永生，平安，和喜樂！我們今天所求的一切，都是奉著耶穌基督的名求！”

? 教主蒼老的聲音在教堂內(nèi)響起，盡管無比沙啞刺耳，但禱詞的內(nèi)容卻讓人聽起來心神鎮(zhèn)定。

? “窸窣—”

?詭異的聲音再次響起。

“該死，到底是什么在作怪！”

?我心中暗想著，即使自己并不是基督教徒，但視線依舊一遍又一遍的教徒里掃過，試圖找出那個(gè)偽善的家伙。

? 但……沒有，每一位教徒都是那么的誠懇，可為何他們緊閉雙眼的臉上充斥著焦慮和不安。

? “窸窸窣窣—”

? 一團(tuán)黑色的身影從眾教徒厚重的長袍邊穿過，它的身形幾乎有我大腿般那么粗。

? “野貓么？呵呵。”

? 我不假思索的否決了這個(gè)惹人發(fā)笑的想法，作為撒旦化身的它，是不可能在基督教徒的教堂中存在。在佛羅薩斯生活了三年多，我是一只貓都未曾看見呢。

? “它究竟會(huì)是什么呢？”

? 帶著無聊于一絲好奇，我興致勃勃的看著在教徒不腳下不斷穿行的它。

? 那團(tuán)黑色身影繞過湯姆大叔的皮鞋、踩過漢斯太太的禮裙、蹭過少女貝琪的娃娃，徑直朝花圈包圍的遺體沖了過去。

? “不好！”

? 我驚呼著，艱難的推開仍在禱告的教徒。那位被花圈圍攏，手指發(fā)黑、皮膚潰爛的女孩是我當(dāng)上醫(yī)生第一位接手病人，即使最后沒能救治，我也絕不能讓她的遺體遭到褻瀆！

? 陽光透過教堂玫瑰色的玻璃，在逝者的遺體上渲染詭異的紅芒。

? 借著亮光我終于看清了它的面目。那是，一只如野貓般大小的黑老鼠！

? “滾！離她遠(yuǎn)點(diǎn)小畜生。”

? 正揮舞手杖準(zhǔn)備驅(qū)趕老鼠的我，卻被身后年邁的主教扼制住了雙手。

? “耶穌，是耶穌顯圣了！”

? “主??！祈求你鞭撻我們的錯(cuò)誤吧！”

? “寬恕我們?。∥覀円呀?jīng)知罪了求你將懲罰收走吧！”

? “是上帝！他會(huì)將靈魂接往天堂！”

? “阿門！”

? ?眾教徒祈愿的聲音高低起伏，熾熱盲目的向他們的主細(xì)數(shù)自己的罪過。

? ?這是為何?我不解的別過頭，映入淡金色瞳孔的只有那只老鼠伏在女孩的面前，兩只沾滿血印的爪子虔誠合一。

? 這群狂熱的教徒，居然將一只老鼠當(dāng)成自己的主顯圣了么？真是恥笑。

? 奮力掙脫主教的束縛，象征著赦免于審判的手杖高高舉過它的頭頂，但沒有成功。

? 我被狂熱的教徒們驅(qū)趕了……

? 不明情況的市民跟隨著教徒們，用粗壯的麻繩將我栓在木樁上。朝我身上傾瀉著冷水，腐爛的菜葉，甚至他們的糞便。

? “偉大主??！居然有被惡魔迷惑的醫(yī)生企圖迫害您?！?/p>

? ? “……?！?/p>

? “做出這種逾越舉動(dòng)的一定是該死的猶太人！”

“……。”

“他們就是惡魔、魔鬼、凱撒的化身，就是他的到來才把黑死病傳播到我們這里來！”

“……。”

“燒死他?。?！”

?愚民們的高呼逐漸統(tǒng)一，嘶啞干裂的聲音中充滿著殺機(jī)，即使他們其中有不少受過我恩惠的人……

熾目的火光在這座城市的夜晚閃爍，我想??！這道光芒一定給了病人了活下去的信心。

火光中—

即使是填滿花朵和芳草的鳥喙面具也抵擋不住城市腐敗不堪的氣息。

火光中

即使是用蠟浸泡過的，密不透風(fēng)的大衣也無法阻擋人們的污言穢語。

火光中

即使是被霧氣模糊的眼鏡，也沒能阻礙我觀看人類丑惡的眼睛。

火光中……

魔鬼死了，魔鬼活著！

本文為短篇故事，來源于那個(gè)時(shí)代的鳥嘴醫(yī)生(作者)的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