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昨天，在前往安理局的途中，我和冬漪注意到了一個形跡可疑的人。我們追蹤這個人到市郊的一棟爛尾樓，在那里，遇見了裂縫制造者——”江楓緩緩閉上眼，皺起眉頭，“至少，當(dāng)時的我認(rèn)為，那一定是他本人。那直言不諱的自我介紹，以及他背后明晃晃的裂縫，都讓我對此深信不疑?！?/span>

? ? ? ?我急忙問道：“那么，你們和他發(fā)生了正面沖突？”

? ? ? ?“假如冬漪不在，我大概就無所顧忌地沖上去了。幸虧冬漪及時發(fā)現(xiàn)了古怪之處：對方見到我們時毫不驚訝，似乎早就預(yù)知了我們的到來。由此，結(jié)論只有一個——”

? ? ? ?“這次見面，是他刻意設(shè)下的局？”

? ? ? ?“沒錯。對我們挑釁一番之后，他消失在了樓梯口。我們沒敢孤軍深入，只是救走了現(xiàn)場一個傷痕累累的小男孩——用他的話來說，一個‘新鮮出爐的實驗品’?！苯瓧饕е齑?，強(qiáng)烈的憤恨溢于言表，“之后再回看整件事時，冬漪指出，既然這是一個圈套，那么裂縫制造者完全不必冒險親自出現(xiàn)；自稱是他的那個人，很可能只是個替身?！?/span>

? ? ? ?“沒想到，對方比我們的預(yù)估更為老謀深算?！毙於艚釉挼溃安还苣侨耸遣皇翘嫔?，都沒給我們留下繼續(xù)追查的線索。”

? ? ? ?安靜了幾秒后，步曉敬開口了：“我還是不明白，他們究竟是怎樣用死人的臉來做偽裝的？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span>

? ? ? ?“這不重要。現(xiàn)代的易容術(shù)已經(jīng)十分發(fā)達(dá)，只是你還沒見識過罷了。”一直沉默的徐星盈站起身來，“當(dāng)務(wù)之急是，理清楚這一系列事件背后的邏輯?！?/span>

? ? ? ?她拾起擺放在床邊的白板，將其懸掛在墻壁上：“自入學(xué)以來，冬漪和江楓只有三次離開校園兩公里以上，分別是今天和昨天，再加上上周那次聚餐。這少之又少的三次，無一例外都會與敵人遭遇。毫無疑問，你們倆的行動已經(jīng)被那伙人緊緊盯上了?！?/span>

? ? ? ?我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皩Ψ街砸辉賴L試綁架你們，大概就是為了得到我們這個‘邪惡組織’的情報吧?！毙煨怯湫χら_記號筆的筆蓋，“現(xiàn)在的問題是，為什么他們首先發(fā)現(xiàn)的，不是安理局的活躍成員，反而是七月才回到香州的你倆？好好想想，你們的這兩重身份分別是如何暴露的——”

? ? ? ?兩行飄逸的字跡從筆尖流淌而出：

? ? ? ?1.異能者？

? ? ? ?2.安理局？

? ? ? ?“異能者的身份，十有八九是秦瑞秋泄露的。這得怪我沒有發(fā)覺她來者不善?！毙於襞e起了手，“評估異能者的危險等級也是安理局的一項工作，所以我們才會去主動接近她。為表示誠意，我們坦白了自己也擁有異能——當(dāng)然，沒有提到過安理局的事情。”

? ? ? ?“你們對她的誠意也太懇切了吧！”步曉敬努了努嘴，“竟然連楓哥異能的運(yùn)行原理都和盤托出？”

? ? ? ?“再傻也不至于如此?！苯瓧鳠o奈地打斷了他，“只是提到過，周圍的人越多，我能持續(xù)的隱身時長就越短?！?/span>

? ? ? ?見我們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江楓繼續(xù)解釋道：“我的能力是一種無差別的精神干擾，讓一定距離內(nèi)的所有人從感官和意識上忽略我的存在。施展異能需要耗費體力，而我又無法自由選擇精神干擾的對象，所以才會導(dǎo)致這種結(jié)果。”

? ? ? ?“看來，那個秦瑞秋的智商不容小覷?！毙煨怯诘谝恍凶稚洗蛄藗€勾，“那么，第二個問題有沒有思路？”

? ? ? ?沉吟了好一會，江楓和徐冬漪齊刷刷地?fù)u了搖頭。

? ? ? ?“也許，從瑞秋學(xué)姐那里能得到答案？”我試探著問道。

? ? ? ?“她只執(zhí)行命令，并不關(guān)心其他問題。不僅如此，對于裂縫制造者的犯罪組織，她的了解也十分有限，根本沒法提供有效信息。眼下，我們是徹底陷入被動了。”徐星盈扶著下巴，刻意放慢了語速，“鑒于校內(nèi)很可能還存在敵人的其他眼線，兩位目標(biāo)人物暫時就別回學(xué)校了，如何？”

? ? ? ?“不，何必因噎廢食呢！”徐冬漪擺了擺手，“迄今為止，在校園內(nèi)部以及周邊，我們從未受到過攻擊。雖然還不清楚原因，但這無疑表明，三中對我們而言是個安全島。更何況——”

? ? ? ?“我們可沒有徹底陷入被動。對方急于接近我們的心理，就是我們反客為主的關(guān)鍵?！苯瓧鲝男煨怯种薪舆^記號筆，在“安理局”之后寫上“裂縫制造者”五個大字，并在中間畫了個鋒利的雙箭頭。

? ? ? ?“真拿你們沒辦法?！币慌缘男煨怯p嘆一聲，朝門邊走去，“跟我爸一樣，都是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的命?！?/span>

? ? ? ?“‘危機(jī)的另一面就是機(jī)會’，這可是姐你教我們的。”徐冬漪抿了抿嘴，會心一笑。

? ? ? ?接下來的日子，對我無不意味著反復(fù)的忐忑和折磨。為避免引起敵人注意，我和步曉敬被禁止說起任何有關(guān)裂縫的話題，即便是在私底下；徐冬漪和江楓也換上了一副愛答不理的冷淡模樣，有意避免與我們走得太近。安理局的工作，似乎就在這日復(fù)一日的提防和等待中被無限擱置了。

? ? ? ?我當(dāng)然明白大家的苦衷，能夠在多數(shù)時候放下好奇心，安靜地當(dāng)個識大局的人。只是，每次在鄒老師的課上，看著她不緊不慢的動作，聽著她充滿磁性的聲線，我就忍不住要去不著邊際地猜想——這個看上去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究竟和安理局結(jié)下了什么不解之緣。

? ? ? ?就這樣在有話不能說的處境中煎熬了好幾天，直到周四下午的地理課下課時，鄒老師看著裝模作樣捧著習(xí)題冊、心不在焉地站在講臺旁的我，忽然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

? ? ? ?“放學(xué)來辦公室找我吧，程子康同學(xué)?！?/span>

? ? ? ?當(dāng)我如約前往時，只見她坐在角落的辦公桌旁，幽幽地投來一句：“以前的你在我的課上可認(rèn)真了，怎么這幾天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

? ? ? ?冷汗從額頭上冒了出來。原來我是來挨批評的？

? ? ? ?“我知道你想要問什么。”鄒老師合上電腦，“為了讓你的臉上少些糾結(jié)和痛苦，我還是把答案說出來好了?！?/span>

? ? ? ?我環(huán)顧著四下無人的辦公室，正猶豫應(yīng)該接受或是拒絕，只見鄒老師從抽屜里抽出一張折疊的紙條，笑著把它放進(jìn)我手心。層層鋪展開來，未干的墨汁在手上蹭出了一道藍(lán)色的印記。我心領(lǐng)神會地點了點頭，開始默讀起上面的文字：

? ? ? ?“我雖然沒有你們的異能，卻也是裂縫制造者惡行的目擊者之一。那群人曾將魔爪伸向我的女兒，所幸警察及時趕到，才讓她免于成為實驗品的慘劇。

? ? ? ?“我們一家人的命運(yùn)已經(jīng)同裂縫制造者緊緊聯(lián)系了起來，只要他沒有被繩之以法，我的女兒就會永遠(yuǎn)活在驚恐之中。所以，盡管作為一個普通人，我也不能對這場追捕袖手旁觀?！?/span>

? ? ? ?不像鄒老師，我無法在心里有話時假裝氣定神閑。我拿起桌上的紅筆，在紙條上寫下：

? ? ? ?“您應(yīng)該也知道，正常的裂縫對到訪者沒有危險?，F(xiàn)在，水晶巷里就有兩個現(xiàn)成的裂縫——我想，這一定是命運(yùn)給予您的回報。為了更好地保護(hù)女兒，您可以接受這份無償?shù)酿佡?！?/span>

? ? ? ?看過了紙條，鄒老師默默將它投入書柜旁的碎紙機(jī)。和著咔嚓咔嚓的響聲，她慢慢開口說道：“無償?shù)酿佡?？那種東西在現(xiàn)實中并不存在。事實是，不管你接受什么，都必然伴隨著責(zé)任的承擔(dān)。即便只是朋友送的一支筆，你也應(yīng)當(dāng)好好保管，假如粗心大意將其摔壞，便是辜負(fù)了他的心意。”

? ? ? ?我側(cè)了側(cè)身子，挪出空間讓她回到椅子上?！澳銈兊男觳疄楣舶踩珚^斗了半生。坦率地說，我很尊敬他，但我不愿意成為他?！编u老師扶著眼鏡，露出一個似有似無的微笑，“作為一個老師，這樣說可能不太合適——我的行為更多是出于私心。我更愿意讓這一切早點結(jié)束，而不愿因為一時的眼饞，擔(dān)負(fù)起一輩子的責(zé)任?！?/span>

? ? ? ?我似乎看見有什么東西從她眼中閃過，幽微又隱晦，與她的話一樣耐人尋味?！拔业乃枷胗X悟，好像完全敗給你們這幾個血氣方剛的孩子了呢。”

? ? ? ?離開辦公室時我感到有些恍惚，盡管這次談話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飯點的到來似乎總能治好人的拖延癥，一連經(jīng)過的好幾個教室?guī)缀?/span>都空空如也，只剩一個胖乎乎的男生拿著一大盒飯團(tuán)狼吞虎咽。濃烈的紫菜香穿過窗戶縫隙，觸動著因饑餓而愈加敏感的嗅覺。

? ? ? ?我偏著頭望向室內(nèi)，視線沒法從他的手上移開。此時我的整個腦海中只有兩件事，那就是剛才的談話和錯過的飯點；而隨著一口唾液狠狠咽下，前者的空間正被后者逐點擠占。在這種向來令我沒有抵抗力的食物面前，腳步也漏油似地慢了下來。若不是怕被當(dāng)作變態(tài)，我大概會直接把自己寫滿渴望的臉貼向窗邊。

? ? ? ?“不好好看路可不行??！”徐冬漪的聲音忽然在身旁響起。我連忙斂起饞狀，朝她打了個招呼，儀式性地問了一句“吃了沒”。

? ? ? ?“還沒呢。”她的應(yīng)答出乎意料，“我一直在等你?！?/span>

? ? ? ?“等我？”望著她難以捉摸的笑容，我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 ? ? ?“想請你陪我去一個地方——當(dāng)然，晚餐由我承包，并且，保證比食堂的殘羹冷炙要豐盛得多?！?/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