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教，你在比紹的戰(zhàn)役完成得很出色，雖然拉什迪的逃亡美中不足，但天蝎軍團主力的覆滅，確實為我解決了一大后顧之憂?！庇壤镉H自來到冰層下的潛艇港口，迎接從比紹歸來的異教，“現(xiàn)在，讓我們集中精力去解決那個中國科學家造成的心腹大患吧，我從那名科研部隊俘虜?shù)哪X子里，挖出了更多與蕓茹有關的信息。對她的科研成果認識越清晰，我就越感到不寒而栗?！?

　　異教不知該怎么回答，很難想像是什么樣的東西，讓尤里也忌憚三分。他沉默地跟在尤里背后，來到了基地最中心、那片被稱為“塔座”的部分。

　　“這是那名俘虜?shù)哪X部X光片?！庇壤镎故镜臇|西，讓異教有些摸不著頭腦，他對醫(yī)學問題可沒什么興趣。

　　但看懂那些X光片并不需要什么醫(yī)學知識，因為異樣的部分已經(jīng)被特別標紅了：在大腦的一處神經(jīng)結上，出現(xiàn)了一粒膠囊大小的異物。

　　“尤里大人，那是什么？”

　　“蕓茹的杰作，真正讓我頭痛的東西?！庇壤镎f，“一粒微型的網(wǎng)絡通訊節(jié)點，其中一定使用了金川工業(yè)研發(fā)的微電子技術。把一粒異物植入大腦，看上去很唬人，其實只需要一場五分鐘且完全無害的外科小手術就能辦到。我們的電子學專家發(fā)現(xiàn)，這種通訊器能夠自主接入生物神經(jīng)，這又運用到了沃爾科夫身上的半機械技術?！?/p>

　　“金川……沃爾科夫……全都是蕓茹接觸過的東西，果然是她的手筆?！碑惤掏葡肓艘幌率|茹的經(jīng)歷。

　　“那名俘虜?shù)挠洃浶畔@示，在蕓茹的主導下，中國和太平洋陣線聯(lián)合發(fā)起了這個科研項目，并將其命名為沃克網(wǎng)?！挚司W(wǎng)’項目大概是在中－蘇海參崴交戰(zhàn)之后啟動的，有超過萬計的科研人員和軍人，作為志愿者，接受了這種微型通訊器的植入手術，這批人也成為了中國科研部隊最早的種子?！庇壤锢^續(xù)闡述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

　　“可是，恕我愚鈍，我并沒有看出這個所謂的‘沃克網(wǎng)’有什么可怕?！?/p>

　　尤里提了一個問題：“異教，你認為，我們在常規(guī)軍事科技上，是否能夠對蘇、盟兩大陣營形成壓倒性優(yōu)勢呢？”

　　“固然不行，心靈科技才是我們最大的優(yōu)勢所在?！?/p>

　　“是的，心靈才是我們的力量源泉，控制敵人的心智，只是心靈力量最顯著的一種表現(xiàn)方式，它還能在偵察、通訊等領域，為我們贏得戰(zhàn)略性的優(yōu)勢。

　　但沃克網(wǎng)的出現(xiàn)，使心靈力量不再獨一無二，這種強大的網(wǎng)絡技術，使戰(zhàn)場上的每一名士兵，都成為了指揮體系中的有機節(jié)點，即使在心靈力量的壓制之下也能正常實現(xiàn)通訊指揮，如果任由它繼續(xù)發(fā)展下去，說不定還能研發(fā)出用電磁波影響腦神經(jīng)、從而抵御心靈控制的新技術?！?/p>

　　異教的表情開始嚴峻起來，他感知到了一種與心靈帝國針鋒相對的力量：“蕓茹還活著嗎？”

　　“俄國人認為她死了，北京方面將她標定為失蹤、并展開大力尋找，但我確信她還活著，因為在天秤失控之后，我還捕捉到過她的心靈信號。但在那之后，她的心靈信號就消失了，我想她一定是因重傷而處于昏迷之中?！庇壤飦淼揭桓钡厍騼x前，將中、印、巴三國交界的地區(qū)對準自己，“好在，沃克網(wǎng)項目并沒有徹底完成，蕓茹和她的合作者們，因為無法突破啟動組網(wǎng)的瓶頸，而將這個項目暫時廢棄了。這就使得我們還有時間去進行補救……”

　　一陣金屬摩擦聲，吞噬了基地內(nèi)的一切動靜，它本就已經(jīng)很刺耳了，在空曠的冰層下四處回響，就更令人難以忍受。異教轉身尋找聲源，發(fā)現(xiàn)聲音是從遮蔽著“塔座”的黑暗中發(fā)出的，而隨同自己回到這里的天秤，正向那片黑暗飄去。

　　異教的雙眼中再次顯現(xiàn)出不解，自從在托托亞島迎接了天秤的降臨后，他就始終在內(nèi)心深處、對這個神秘的生化人抱有恐懼。

　　“異教，我決定動用心靈力量的最終爆發(fā)形式，來解決這一問題，也就是——將心靈力量實體化，發(fā)動戰(zhàn)略性的物理打擊。”尤里目送著天秤消失在“塔座”之中。

　　異教不禁扣住了自己的兩排牙齒，心靈力量最常見的使用方式，是用作心靈控制，這已經(jīng)對使用者的大腦提出很高要求了；而將其實體化、產(chǎn)生物理打擊，所要消耗的心靈力量將是天文數(shù)字，目前只有充當超級戰(zhàn)略武器的“心靈支配器”使用過類似技術。

　　“這樣的運用堪稱神跡，甚至連我本人也無法做到。但最強大的心靈者‘天秤’，和最強大的心靈機器‘塔’相互配合，就能使這種狂想變成現(xiàn)實?！庇壤飺]手打開了嵌在墻壁上的全球磁極分布圖，“沒有時間去等待蕓茹蘇醒并暴露她的心靈坐標了，我們必須趕在‘塔’投入使用之前解決隱患。不止是蕓茹，所有參與沃克網(wǎng)計劃的人，都作為基本節(jié)點而對我們構成潛在的威脅，所幸中國和太平洋陣線兩大陣營，將這些人編組成科研部隊集中了起來，這為我們提供了巨大的便利來將其一網(wǎng)打盡。我要利用‘塔’和地磁場，來對天秤發(fā)揮出的心靈力量進行遠程精確投送，對已經(jīng)標定的科研部隊營地逐一發(fā)動打擊！”

　　異教看到，遮蓋著“塔座”的那片黑暗，竟像狂風中的黑綢一樣扭曲了一下，隨即是一股強烈的震動感，搖顫了整座基地……

 

　　“電子力量能突破心靈力量造成的阻隔，但必須將它限制在可控的范圍之內(nèi)……”蕓茹坐在病床上，反復思索著夢境里的一切。

　　孫猴子進門來，手里拿著一個剛剛做好的胡桃木相框，想給那幅照片配上：“指揮官，你不休息嗎？”

　　蕓茹沒有理會這個話題，而是問道：“老孫，你還記得科研部隊剛剛組建時，植入到你們腦子里的那粒通訊節(jié)點嗎？”

　　孫猴子下意識地摸摸后腦勺：“那粒小‘膠囊’？蕓姑娘啊，你還惦記著那玩意？植入之后就沒個結果，每次啟動組網(wǎng)實驗都失敗，宣布中止‘沃克網(wǎng)’項目后，又不給大家取出來，好多同志對這事兒有意見，怕影響了腦神經(jīng)，年紀大了落個老年癡呆。”

　　“‘沃克網(wǎng)’項目必須重啟！我猜，尤里在忌憚它?！笔|茹說。

　　“真的假的？那小玩意能有什么好怕的？”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我要馬上和其他科研部隊的研究人員取得聯(lián)系，找到順利啟動沃克網(wǎng)的方法，硬件植入和軟件編寫都沒有問題，需要突破的，是各個節(jié)點之間建立接連的技術?！笔|茹從病床上跳下，“我們與上級取得聯(lián)系了嗎？”

　　“別提了，你昏迷了好幾周，我們一直無法恢復與外界的通信，地磁場大共振把所有通訊信號都給廢了。這回怕是玩大發(fā)了?！睂O猴子說，“此地，是位于巴基斯坦邊境的新月山科研基地，由中、巴兩國共同組建的科研部隊進行駐守。離我們最近的友軍部隊，是佩拉科研基地，駐扎有科研部隊第16軍，以及大量其他基層部隊。就在你醒來之前，我們已經(jīng)派出了旋翼兵前往佩拉，向那里的友軍了解外界情況。”

　　講到這里，孫猴子感到腳下沒來由地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而蕓茹則直接一跤磕在了床沿上。

　　“你感覺到了嗎？突然晃了一下……”蕓茹摸著磕青了的手肘。

　　孫猴子擦了擦太陽穴：“真的是晃了一下？我還以為自己頭暈……”

　　更劇烈的震顫接踵而至，樓板像正在甄選谷物的篩子一樣猛搖了好幾下，墻體在兩人面前裂開了巨縫。

　　“?。⊙窖窖健睂O猴子夸張地把雙臂舉到頭頂上方，待震動平息后，他才不由得慶幸，好在天花板并沒砸下來，否則自己保管擋不住。

　　“快到樓下去！怎么突然地震了？”孫猴子催促道。

　　蕓茹看向被震碎的窗戶之外：“恐怕……不是地震那么簡單?！?/p>

　　遠方的天際，已經(jīng)被染上了一片詭異的深紫色……

 

　　不安的情緒在新月山基地蔓延開來，直到一架旋翼機的孤影出現(xiàn)在天邊，將人們那不確定的驚恐敲定為現(xiàn)實。一共有六名旋翼兵前去佩拉基地探查情況，這是唯一歸來的一個。

　　旋翼機噴著黑煙迫降在操場上，基地里的眾多士兵立刻圍了上來。旋翼機飛行員的軍裝布滿了破痕和焦黑，整個人已經(jīng)神志不清，一落地便瘋狂地喊道：“完了！佩拉基地全完了！”

　　無論戰(zhàn)友們?nèi)绾伟矒?、催促、叫罵，都無法使他平靜下來敘述經(jīng)歷過的一切，直到蕓茹擠到了前排：“把他的頭盔摘下來，看看戰(zhàn)地錄像！”

　　眾人這才想起，飛行員頭盔上還有戰(zhàn)地錄像機這么個玩意。馬上有好幾雙大手將飛行員控制住，孫猴子上前去摘下了頭盔，并迫不及待地開始回放錄像。在眾人焦慮的圍觀下，他調(diào)整了好幾次進度，才找到了災難發(fā)生前一刻的錄像。

 

　　“……我們的基地在新月山上?！蹦鞘秋w行員的第一人稱視角，他站在佩拉基地的停機坪上，正在與那兒的科研部隊戰(zhàn)友攀談。

　　佩拉基地的戰(zhàn)友答道：“你們那兒太偏了，很容易就被人忽略了。其實國內(nèi)已經(jīng)派過兩支旋翼兵通信隊來了解此地情況了，一支是從新疆兵站來的，另一支是從北京來的。真是要命，所有無線電通訊都癱瘓了，只能靠旋翼兵傳送信息，這和古代的驛站有什么區(qū)別?！?/p>

　　“那么，國內(nèi)有什么消息呢？”

　　那名戰(zhàn)友透露了驚人的信息：“大新聞，你根本想像不到新疆出了什么事！原本克什米爾和上海的兩場戰(zhàn)役結束后，國內(nèi)局勢已經(jīng)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沒想到就在四天前，新疆遭遇了一次來歷不明的戰(zhàn)略級打擊，駐扎在和田附近的科研部隊第9軍，以及鄰近的大批基層部隊，全都灰飛煙滅了。至今連攻擊手段是什么都沒鬧清楚，總之不像是核打擊。這事兒，是從新疆兵站過來的旋翼兵通訊隊告訴我們的?！?/p>

　　飛行員說：“唉，打起仗來，這天下就再沒有太平的日子了。如果再有與國內(nèi)接觸的機會，請一定到新月山基地轉告我們，科研部隊的創(chuàng)始人，蕓茹指揮官就在我們那兒養(yǎng)傷……媽呀！天上怎么了！”

 

　　錄像之中，佩拉基地上空突然卷起一陣深紫色磁力線，與西昌增幅器產(chǎn)生的那種心靈波極其相像。錄像畫面隨后便劇烈抖動起來，看來是飛行員正跌跌撞撞地爬上旋翼機、急于逃離佩拉基地。在起飛過程中，不斷有磁力線在空中隱現(xiàn)，完成起飛后，飛行員扭頭看了一眼背后，正好像攝像頭對準了佩拉基地：一道心靈波從天降下，所不同的是，這回沒有人被控制，基地里的所有建筑、車輛、人員，都在扭曲的攻擊力場中坍塌、炸裂、粉碎……

　　士兵之中無人敢打破沉默，只有災難降臨在佩拉時的死亡之聲，透過錄像畫面在山中久久回蕩。顯然，這與新疆和田發(fā)生的那次打擊如出一轍。

　　蕓茹正在飛快思索著可能的解釋，突然發(fā)覺到，原本歇斯底里的飛行員安靜了下來。她下意識地朝飛行員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后者也正瞪著自己，眼里是正常人所不應有的木然呆滯。

　　那個聲音，那個在夢境中百般追獵自己的聲音，這回真真切切地重現(xiàn)在腦子里了：“啊，狡猾的機靈鬼，你終于醒過來了。”

　　蕓茹感到后背一陣發(fā)涼，尤里跟蹤著飛行員的心靈信號，最終找到自己了！

 

　　“異教，我找到她了！趕快進行心靈信號定位！”尤里催促道。

　　異教撞開操縱臺前的技術員，親自把全球電子地圖調(diào)了出來：“她在巴基斯坦的新月山！”

　　“馬上對那里進行心靈打擊。”尤里命令道。

　　技術員連忙制止道：“尤里大人！不能亂來！天秤的心靈力量雖然很充沛，但‘塔’卻承受不了連續(xù)的過載，這種跨越大半個地球的心靈波傳送已經(jīng)很勉為其難了，如果強行實施連續(xù)打擊，會給‘塔’造成不可逆的損壞?！?/p>

　　尤里嘆了口氣：“我們不能舍本逐末，萬一耽誤了‘心靈終結’計劃，可就前功盡棄了?！獪蕚涠嗑貌拍軐嵤┫麓未驌?？”

　　“針對和田科研部隊與佩拉科研部隊的兩次打擊之間，相隔了四天?！奔夹g員說，“就算再怎么壓縮，第三次打擊前的準備時間也不能短于三天?！?/p>

　　“太久了，久到足夠蕓茹從我們手指縫里再次溜掉，她比和田、佩拉那兩支被毀滅的科研部隊加起來還重要?！庇壤镄挠胁桓实厮妓髦鴮Σ撸俺掷m(xù)追蹤她的心靈信號，對全球各地其他科研部隊的心靈信號標定同樣不能放松。信徒的部隊還在亞洲嗎？讓他圍攻新月山！”

 

　　戰(zhàn)爭的神經(jīng)再一次繃緊，但新月山的科研部隊士兵們，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自己無從應對。

劇烈的交火聲，從基地外的每一個方向傳來，在荒涼的山區(qū)中反復回蕩。他們知道，戍守外圍崗哨的戰(zhàn)友，受到了猛烈進攻；他們知道，自己應該迅速投入支援。

　　但是，在所有遠程通訊手段全部失效的情況下，他們不知道敵人出現(xiàn)在哪里，他們不知道何處需要支援，他們不知道自己應該向哪里進攻！

　　他們從現(xiàn)代科技的襁褓中，驟然墜入了遠古洪荒般的科技寒夜！

　　蕓茹仍然站在操場中央，士兵們在她身邊混亂地奔跑、叫喊，混亂得有如一巢失去蟻后的工蟻。她焦慮萬分，沃克網(wǎng)，那是結束這場混亂的唯一希望！可這就意味著，她必須獨自一人，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突破眾多科研團隊在漫長研究周期中都未能突破的瓶頸——

　　沃克網(wǎng)為什么無法啟動？

　　在滿目的混亂中，她回想起了似曾相識的一幕：馬來半島追擊戰(zhàn)的那一幕，當戰(zhàn)場通訊被阻斷，武修戎和葉未零的兩支部隊陷入混亂時，她使用蜻蜓無人機組成無線電陣列來恢復通訊……

　　“孫猴子！”她大喊道。

　　孫猴子連忙排開眾人趕了過來：“俺老孫還在！”

　　“陣列，我們需要一個陣列！”蕓茹激動地說，“以往每次實驗時，通常只有三人到十多人參與組網(wǎng)，最多的一次組網(wǎng)實驗只動用了一百多人，我猜，是節(jié)點數(shù)量沒有達到啟動沃克網(wǎng)的下限，我們需要更多的節(jié)點、組成一個更大的組網(wǎng)陣列！”

　　“聽不懂！”孫猴子急吼吼地說，“麻溜的，意思就是嫌人少唄？這座基地里的人夠多了不??？”

　　蕓茹也說不準，只能似是而非地點點頭。

　　孫猴子二話不說，蹭蹭爬上操場邊緣的廣播塔，把上頭的通訊員拉了下來，獨占了那吼破天的高音廣播：“所有人都聽著！現(xiàn)在開始沃克網(wǎng)項目第5037次組網(wǎng)實驗！”

　　操場上的混亂為之一滯，半是驚訝于孫猴子的話，半是被聲波給震懵了頭。

　　“指揮官，接下來怎么辦？”孫猴子問。

　　“讓所有人同時啟動顱內(nèi)的網(wǎng)絡通訊器！”

　　孫猴子于是又開始吼了起來：“都還記得腦袋里那顆天殺的膠囊吧？我數(shù)到三，所有人同時啟動它！”

　　蕓茹幾乎要聽不清孫猴子喊的話了，她對這次純屬胡鬧的“實驗”毫無信心，她第一次對自己的學識智慧感到失望。

　　而尤里的陰影還在腦中徘徊：“不必躲藏，你已四面楚歌；不必掙扎，你已智窮計竭。沃克網(wǎng)確實令我感到害怕，但說到底，它也不過是一個不成熟的構想，是一個你們從未真正實現(xiàn)過的半成品而已。等基地被攻破后，你將再也沒有機會去實現(xiàn)它了。”

　　在林立的士兵叢中，蕓茹喪失了一切勇氣，半跪在了操場上，她幾乎就要向尤里的威嚇屈服了。

　　但孫猴子不甘心不服軟，用震碎天地的大嗓門吼道：“三、二、一，啟動！”

　　蕓茹那因膽怯而失神的雙眼，在“啟動”的聲音落下后，突然睜大了。

　　她聽到一段風格沉靜的電子鋼琴旋律，在耳邊節(jié)奏分明地響起。

　　她不會忘記這段旋律，它叫《Welcome  to Our World》，在沃克網(wǎng)操作系統(tǒng)完成最終編寫的那天，遠在日高山金川工業(yè)園的四季卡克等人，為她發(fā)來了這首賀曲，科研團隊一致同意，將它作為沃克網(wǎng)虛擬操作系統(tǒng)的開機音樂。

　　六個靛藍色的字，在眼前依次顯現(xiàn)：沃　克　網(wǎng)　已　上　線。

 

　　尤里的意識，正占據(jù)在蕓茹的大腦中，他很滿意地看到這個潛在對手終于喪失勇氣、徹底屈服了。他體驗著又一次勝利的感覺。

　　“天殺的，這哪兒?。?？”一個粗暴的心靈意識，硬生生擠進了這心靈的空間——不，不是新的意識擠了進來，而是蕓茹的心靈空間擴大了！

　　在心靈的視界中，尤里訝然看著那個前來煞風景的新意識，他認出，這是老跟在蕓茹身邊的那個輻射工兵！

　　“沃克網(wǎng)已上線”，一個電子音響了起來。

　　“沃克網(wǎng)已上線”  “沃克網(wǎng)已上線”  ……越來越多的提示音雜亂響起，在《Welcome  to Our World》的開機旋律下，和鳴成一片無垠樂章。每伴著一句提示，都新有一名科研部隊士兵的意識，出現(xiàn)在了蕓茹的意識空間里，他們的大腦全都被聯(lián)入沃克網(wǎng)了！

　　尤里原本欺凌于蕓茹的脆弱之上，但他不得不面對不斷加入的新意識，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意識被包圍了。

　　沃克網(wǎng)的啟動并沒有就此完結，一旦以超過要求下限數(shù)目的節(jié)點陣列同步啟動、完成沃克網(wǎng)的第一次聯(lián)結，它便會將每個入網(wǎng)者的大腦當作基站，將特有的通信頻率向更遠方擴散而去。散亂于亞太板塊的地磁場阻止不了它，因為它以大腦中的生物電流作為基本能源，并調(diào)用了這眾多大腦所蘊含的巨大運算能力，足以在瞬間對受到干擾的訊號頻率進行重新調(diào)制。

　　那道無形的訊號之網(wǎng)，接近光速地從新月山基地擴散開來，將一片又一片大陸囊括于其中。

 

　　它傳播到克什米爾殘存的科研部隊營地時，戰(zhàn)士們正在排隊打飯，炊事兵在舀起一勺燴豆時，突然駭然地把鍋勺一砸，連連跳著腳驚叫起來。

　　被潑了一身豆的士兵大怒道：“你小子欠練！”

　　炊事兵難以置信地揪著頭發(fā)：“沃克網(wǎng)！沃克網(wǎng)！”

　　滿食堂的戰(zhàn)士正不明所以，緊接著，同樣的驚叫復制到了每個人身上，每雙眼睛都看到了“沃克網(wǎng)已上線”的字樣。

 

　　它傳播到北海道的日高山脈時，嚇壞了正在給“卡拉拉公主”戴上戒指的四季卡克，隨后被嚇壞的是工業(yè)園里的所有人。他們不約而同地把手伸到后腦，去摸腦子里那顆根本摸不到的“膠囊”，用難以置信的神色看向東方：沃克網(wǎng)研制成功了?。?/p>

 

　　“克什米爾科研基地已入網(wǎng)”“南沙群島科研基地已入網(wǎng)”“金川工業(yè)科研基地已入網(wǎng)”…….

　　全球各地的科研部隊，一大片一大片地被聯(lián)入這生物體與機械體共同組建的網(wǎng)絡，他們震驚地打量這全新的虛擬空間，最終，將目光全都聚集于闖入了這片空間的尤里。

　　尤里真的感到害怕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憤怒、他的恐懼、他那堅定不移、必欲除之而后快的決心！

　　蕓茹的意識恢復了堅毅，在眾多戰(zhàn)友意識的環(huán)繞下，她對尤里說道：“歡迎，來到‘我們’的世界！”

　　新月山外圍陣地。

　　信徒站在新月山對面的一處高地上，用望遠鏡看著自己的部隊四處突破。他覺得這更像一次閱兵，而不是一次作戰(zhàn)指揮。在喪失所有通訊手段的情況下，即使是精銳的科研部隊也調(diào)度無方、各自為戰(zhàn)，而厄普西隆部隊的心靈波通訊卻絲毫不受影響，由此形成了碾壓式的戰(zhàn)場優(yōu)勢。要不是克什米爾血戰(zhàn)已經(jīng)損耗了太多部隊，他真想趁著這大好機會，麾師打回中國去再捋一把龍須。

　　對面的中、巴聯(lián)合防衛(wèi)部隊，已經(jīng)被壓縮到一方小小的山頭上去了，自己的部隊將一輛重型坦克底盤改裝的絞車運到了山頭，并利用鋼纜將一輛輛戰(zhàn)車絞運而上。只要這批戰(zhàn)車成功登頂，突破這處防御陣地將毫無懸念，而新月山基地的大門也將徹底敞開。

　　那輛力負千鈞的絞車，在即將把第一輛戰(zhàn)車絞到山頂時便癱瘓了，停止運作的絞盤，在戰(zhàn)車重力的拖動下飛速倒轉，并倒拖著絞車滑下山頭、與被牽引的戰(zhàn)車一同墜為山溝中爆燃的烈火。

　　信徒的望遠鏡差點脫手，戰(zhàn)場從這一刻起脫離了他的掌控，他看到蕓茹重新披掛，出現(xiàn)在了一線陣地附近，那輛絞車正是被她的EMP發(fā)射器所癱瘓。而原本笨拙無比的科研部隊，卻像在同一顆大腦的指揮下，配合嚴密地排列成戰(zhàn)斗隊形，從各個方向出擊、將厄軍部隊迅速撞下了山頭。

　　信徒根本想像不到，對面科研部隊的每名士兵，都在接收著沃克網(wǎng)發(fā)給自己的獨一無二的命令：

　　“蕓茹指揮官，用EMP癱瘓那輛絞車?！?/p>

　　“你是一連士兵，請隨一連行動、支援防御陣地?！?/p>

　　“你是三連連長，請率部從小路繞到敵軍后方、斷其退路?！?/p>

　　……

　　沃克網(wǎng)利用每一名士兵作為觀察節(jié)點，匯總出了戰(zhàn)場的全貌，又測算出了對每一名士兵而言最佳的行動選擇，各國指揮官們未能實現(xiàn)的扁平化指揮體系，在沃克網(wǎng)強大運算能力的支持下變成了現(xiàn)實！

 

　　尤里坐在靠椅中，低頭對著“塔座”，像是在深睡，又像是在沉思。

　　異教來到他背后，思量再三，還是開頭匯報道：“尤里大人，信徒發(fā)來了最新戰(zhàn)報。”

　　尤里仍低著頭，聲音卻平靜而清晰：“他被擊退了，對吧？沃克網(wǎng)上線了，科研部隊，已經(jīng)不是一個可以依靠常規(guī)軍事手段解決掉的對手了。等待發(fā)動下一次心靈波打擊，是我們唯一的選擇?！?/p>

　　異教未及作答，信徒的聲音已經(jīng)從通訊儀里傳了出來：“尤里大人，請原諒我的冒昧，雖然對新月山基地的攻勢失敗了，但我懇求提出一個新的作戰(zhàn)方案?！?/p>

　　“說吧?！?/p>

　　“我有辦法讓科研部隊，與解放軍作戰(zhàn)序列中的其它部隊同室操戈?！?/p>

　　尤里微微抬起一點兒頭來，異教雖然不動聲色，卻也在內(nèi)心被這個計劃吸引了。

　　信徒繼續(xù)進言：“亞太地區(qū)的無線電通訊失效后，中國這條巨龍已經(jīng)進入半癱瘓狀態(tài)了，它無法有效感知和控制自己的每一塊土地，誰也不知道地磁場大共振要多久才能平息，而只要被干擾的通訊一天不恢復，中國就無法從極端的緊張之中恢復過來。太過神經(jīng)緊張，可是很容易造成誤判的……”

 

　　蕭日確實處于連日的神經(jīng)緊張之中。

　　地磁場大共振持續(xù)了好幾周，亞太地區(qū)的無線電通訊也中斷了好幾周，在此期間他從未沾過床，即使是在首都國防部的指揮室里和衣假寐，也總是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

　　中國成了半個癱子了，兵政伐謀的治國者們，已經(jīng)習慣了在高效的通訊手段支持下，去實時了解每一寸國土上發(fā)生的每一件事。而一旦這種感知能力被剝奪，便無法不產(chǎn)生這樣的憂患：在看不見的國土上，是否有危機正在醞釀？在沒能關注到的這段時間里，是否有敵人正在入侵？

　　為了應對這種狀況，首都已經(jīng)主導建立了以旋翼兵部隊為主體的“驛信”體系，由旋翼兵們一天三班倒地負責奔波于全國各地、互通重要信息；為了及時預防敵情，有些軍事要地，甚至掀起了大建烽火臺的熱潮，顯得荒誕而諷刺。

　　但蕭日還是不放心，始終有一個隱憂，在心底里困擾著他：我們的部隊會趁機叛亂嗎？

　　世上的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感性情緒和理性措施共同保障的。就主觀情感而言，他愿意把最深的信任交給部隊同志們；但就客觀事實而言，對各地部隊的管束指揮手段，確實已經(jīng)大大削弱了。

　　就在這一夜，他的隱憂成為了現(xiàn)實。

　　當時，蕭日正靠在指揮室內(nèi)昏昏欲睡，一道心靈波信號飄進大腦中時，他也毫不在意，在地磁場大共振的這段時間里，人們都已經(jīng)對不時飄來的心靈波信號感到見怪不怪了。

　　但很快他就睡意全無，那是一個前所未有、無比強烈的心靈波信號，就像是一支龐大的部隊，在腦海中齊聲喊話：

 

　　“我們”是科研部隊。

　　“我們”的沃克網(wǎng)成功上線了。

　　“我們”是亞太地區(qū)唯一能夠正常通訊的群體。

　　“我們”讓尤里忌憚萬分。

　　“我們”才是救世主，無能的祖國已不值得我們?nèi)バе摇?/p>

　　“我們”要獲得絕對的自主權，如果有誰妄圖挾制，將必受“我們”的怒火！

 

　　幾分鐘后，整個國防部的燈都亮了。

　　數(shù)小時后，整個首都陷入了無眠。上到將帥政要，下到普通居民，都先后聽到了那些心靈信號。

　　同樣的心靈之聲，陸陸續(xù)續(xù)傳播到了全國各地。

 

　　在無人關注的隱密駐地，信徒滿意地聽著這段由自己特制的心靈信號：“就是這樣，秘密地把它散播到整個中國吧，這會讓那些頑固的中國人發(fā)瘋發(fā)狂！”

 

　　新月山基地，正浸在一場夜雨之中。

　　士兵們環(huán)立在雨幕下，在遙遠的其他地方，各地科研部隊也都通過沃克網(wǎng)遙望著這里。

　　蕓茹站在雨幕中央，鄭重地向沃克網(wǎng)發(fā)問：

　　“沃克網(wǎng)，是否有辦法，躲避尤里發(fā)動的心靈波打擊？”

　　“沒有?！?/p>

　　“我是否被他標定為了優(yōu)先打擊對象？”

　　“是的?！?/p>

　　“如果我獨自遠離同志們，我受到打擊時，會否波及其他人？”

　　“不會。”

　　“請幫助我策劃一條獨自遠離的最佳路徑！”

　　這時，人群中有人反對道：“我提出異議。蕓茹指揮官，接入沃克網(wǎng)時，我們都對尤里的意識看得很清楚，他想除掉的整個科研部隊，但最想除掉的是你。你是阻止厄普西隆帝國進一步擴張的關鍵，不應該擅自犧牲掉自己?！?/p>

　　蕓茹在沃克網(wǎng)中，向全體科研部隊成員說道：“同志們，我很榮幸能夠這樣稱呼大家，能夠在亂局中看到正確方向，是我們的幸運，從今天起，推翻厄普西隆帝國的心靈暴政，已經(jīng)成為了我們共同的使命。

　　但這個使命太過遙遠了，我們不得不先行解決眼前問題，只有兩條路擺在面前：

　　如果我留下，心靈波打擊將會降臨在我們所有人的頭上，我們對它的威力有目共睹，和田基地和佩拉基地完全被夷平，如此巨大的威力，在將新月山基地屠盡之后，還將會波及到周邊無數(shù)的平民，甚至連著名的曼格拉大壩也在打擊范圍之內(nèi)，大壩被毀后，大河下游將成一片澤國；

　　如果我離開，離得足夠遠，被心靈攻擊波及的將只有我一人。這是一個十分明確的選擇題?！?/p>

　　沒有人再做聲了，他們默視著蕓茹翻出那張本地區(qū)的電子地圖，選擇著自己的赴亡之路：“我們?nèi)ヂ窭畮欤埥芎绽漳房蒲谢氐耐緜兣沙鲆慌_水上載具前來接應，抵達之后，送我順流而下、直到印度洋，大洋是唯一可以避免波及旁人的區(qū)域?！?/p>

　　這時，新月山基地的人們聽到了那道隨風而播的心靈信號：

 

　　“我們”是科研部隊。

　　“我們”的沃克網(wǎng)成功上線了。

　　“我們”是亞太地區(qū)唯一能夠正常通訊的群體。

　　“我們”讓尤里忌憚萬分。

　　“我們”才是救世主，無能的祖國已不值得我們?nèi)バе摇?/p>

　　“我們”要獲得絕對的自主權，如果有誰妄圖挾制，將必受“我們”的怒火！

 

　　隨即，所有科研部隊都通過沃克網(wǎng)聽到了它。

　　“誰……誰在作死呢??？”孫猴子在聽到這個心靈信號時第一個跳了起來，“誰想造反？站出來！”

　　在一張張驚惶不定的面孔之中，蕓茹表情嚴峻地說：“沒有任何一名科研部隊的士兵這樣想，這是厄普西隆部隊的離間計，對于他們來說，調(diào)制這樣一段心靈信號并非難事。在往常，根本不會有人相信這種拙劣的騙局；但伴隨著地磁場大共振與心靈波亂涌現(xiàn)象，人們卻在高度緊張之中無從辨認真假。”

　　“不……不會吧？”孫猴子問道，“我們一直是最忠誠的部隊啊，國內(nèi)的同志們絕不會因為一句謠言就懷疑我們，況且，這只是空口白話，沒有物證?！?/p>

　　“確實沒有物證，”蕓茹說，“但如果它傳播得夠廣，全國13億同胞都將是指控我們叛變的人證！”

　　在一片蕭然中，蕓茹迎著漫天豪雨說道：“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我們沒有時間去證明自己的清白了，同志們，我們到曼格拉水庫去，痛擊遇到的所有厄普西隆部隊，盡力躲開所有友軍——祖國已經(jīng)視我們?yōu)閿橙?，作為抗擊心靈帝國的反抗軍，我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南大西洋，同盟國艦隊，納爾遜號戰(zhàn)列艦。

　　“我就直接問了吧。斯科特司令，你們發(fā)現(xiàn)了什么駭人的事情？”孫岳瀾坐在會議桌這頭問道。

　　斯科特坐在長長的桌子那頭：“孫，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問我們在比紹發(fā)現(xiàn)的那些天蝎部隊殘余呢，還是想問我們即將對開普敦發(fā)動的軍事進攻？”

　　孫岳瀾沒有理會他的裝聾作啞，而是往椅背上一靠。

　　這是給我發(fā)出的信號，我會意地上前一步：“斯科特司令，請解釋一下，為什么昨晚，全艦的情報人員突然被召集到聲吶室，之后又進行了持續(xù)至今的高強度信號追蹤作業(yè)？我通過其他戰(zhàn)艦上的燈光位置判斷，它們的聲吶室同樣是徹夜進行著高強度運轉……請不要懷疑我的間諜嫌疑，這只是一個睡眠不好的中國政委，在大半夜被隔壁情報員的開門聲吵醒后，帶著強烈起床氣所做出的理性推斷?！?/p>

　　“你們……很缺乏風度?！彼箍铺夭焕洳粺岬卣f，“我們需要討論一下。”

　　“在討論時，請花上一點兒時間，想想中國可能給你們提供的雄厚兵力支援?！睂O岳瀾提醒道。

 

　　數(shù)個小時后，我們才受到了再次約見，而這回的地點，是“納爾遜”號的聲吶室。

　　“這就是我們的偵測到的奇怪信號?！彼箍铺剡@回開門見山，看來盟軍指揮層達成了一致意見，愿意向我們共享情報。

　　我仰頭看著那幅巨大的電子聲吶屏，在南極點處，一個強烈無比的能量源，被醒目的深紫色標示了出來。

　　“南極？這下玩大了?！蔽野底脏止尽?/p>

　　“那是什么信號？”孫岳瀾問道。

　　“心靈波信號，前所未有地強烈。”斯科特說，“事實上，前幾天就曾有艦只零星地記錄過了類似信號，但未引起重視。昨晚，第二次心靈波能量在南極點爆發(fā)，我們進行了完整的追蹤監(jiān)控，結合之前記錄的不完整數(shù)據(jù)，我們大致推斷出了它的運轉過程。

　　南極點只是這股心靈波能量的始發(fā)點，它被投送到了北半球并最終以實體能量的形式爆發(fā)出來，兩爆發(fā)地點分別是中國新疆和田，和巴基斯坦的佩拉。”

　　“新疆！”我有點控制不住了，“厄普西隆還在對我們進行打擊！”

　　斯科特點燃了他的歐石南根煙斗：“這個心靈波信號，把尤里隱藏在南極的秘密基地暴露出來了，我們相信，那里才是厄普西隆帝國真正的中心，同盟國已經(jīng)下定決心，一路向南，拔除沿途的厄普西隆據(jù)點，直到向南極發(fā)動總攻?，F(xiàn)在，你們知道，為什么艦隊把開普敦設為下一處進攻目標了吧？”

　　“這太重要了，我們必須盡快把這些信息匯報給國內(nèi)?！睂O岳瀾說。

　　斯科特略帶嘲諷地說：“可惜，你們把自己整成瞎子聾子了，整個中國還在處于‘無線電靜默’之中吧？”

　　“怎么辦？讓我親自回國送信嗎？”我提議道。

　　“恐怕只有這樣了?！睂O岳瀾答道。

　　斯科特提議道：“等等，也許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p>

 

　　我深刻地明白到了一個道理。見證一項新技術的測試是非常愉悅，前提是，你是見證者，而不是那個站在實驗臺上的倒霉蛋。

　　現(xiàn)在，我就像小白鼠一樣站在那個超空間傳送平臺上，斯科特、孫岳瀾都像看戲一樣坐在安全區(qū)里“見證”，而操縱區(qū)則站著一個德國人，斯科特介紹稱，那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格弗里德博士。

　　“其實并沒有什么值得觀賞的，我曾經(jīng)完成過從黑森林到倫敦以及華沙的超遠程傳送實驗?！蔽鞲窀ダ锏虏┦空f，他講英語時的德國腔很重，我要通過斯科特將軍翻譯才能聽明白。

　　“不過，這畢竟是第一次與中國建立超時空傳送通道，距離上比起過去的最遠紀錄來翻了番，而且可以實驗從中國本土向艦隊進行超時空運兵的可行性，畢竟還是有紀念意義的?！蔽鞲窀ダ锏峦瓿闪嗽O備調(diào)試，“那么，傳送平臺上的那位苦瓜臉，請選擇心儀的目的地吧?！?/p>

　　什么心儀的目的地，盡早回到北京送信、并了解國內(nèi)情況才是正事！于是我毫不猶豫地答道：“北京！”

　　“你是在小看同盟國的技術嗎？我們的傳送精度完全可以選定更小的地域。告訴我，你想被傳到到北京的哪一點去？”德國人再次問道。

　　孫岳瀾幫我做出了選擇：“香山吧，這個季節(jié)香山稍微冷清一點，免得嚇著人?！?/p>

　　“好的，已經(jīng)完成標定。感謝您體驗本次超時空之旅?！?/p>

　　那是我聽到西格弗里德說的最后一句話。隨后，我甚至連超時空傳送時的藍白色空間裂隙都沒看清，就已經(jīng)站在那根華表前了。

　　等等！香山為什么會有華表？

　　我始終鬧不清，究竟是嚴謹?shù)牡聡宿D了性、故意跟我鬧了一次惡作劇，還是傳送坐標真的出現(xiàn)了微小偏差?？傊?，我被傳送到了紅旗招展、人山人海的天安門廣場上，成功地嚇壞了一廣場人，成功地登上了次日北京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著實出了一把風頭。只是結果不怎么好——差點兒被守衛(wèi)金水橋的武警當場擊斃了。

 

　　不管怎樣，我總算被送到了國防部，見到了蕭日首長。

　　他看上去心力交瘁，聽我匯報關于南極的重要情報時也顯得心不在焉。這副狀態(tài)，使我沒敢主動問起新疆究竟出了什么事，或者蕓茹究竟找到了沒有。

　　聽完我的匯報后，蕭日首長推過來一份密檔：“你回來得正是時候。接下來的事情請你做好心理準備，看看這份密檔吧?！?/p>

　　“關于科研部隊叛國事實的調(diào)查報告”。

　　看到這個標題，我的腦子就轟然麻木了，剩下的閱讀都是機械完成的，從眼前掠過的只言片語，令我的心狂跳不已：

　　“我們”是科研部隊。

　　……

 　　“我們”是亞太地區(qū)唯一能夠正常通訊的群體。

　　……

　　 “我們”要獲得絕對的自主權，如果有誰妄圖挾制，將必受“我們”的怒火！

　　……

　　“我愿意作證，昨晚我確實聽到了那條心靈信號，其中包含著科研部隊叛國的確鑿證據(jù)。也許這確實很荒誕，但在心靈波亂涌的影響下，沒有人能夠保證大腦中的機密不發(fā)生外泄，如果科研部隊產(chǎn)生了統(tǒng)一而強烈的背叛思想，那他們的大腦一齊發(fā)出這樣一股強烈心靈信號，并隨心靈波亂流進入他人的大腦，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證人：蕭日”

　　“雖然從感情上很難接受，我始終未曾懷疑科研部隊的忠誠，但是……我不能隱瞞事實，我承認，克什米爾地區(qū)的部隊同志們都曾聽到過那個心靈信號，所謂‘科研部隊叛國的心聲’。但我個人對它的真實性持保留態(tài)度。——證人：林虎”

　　……

 

　　“有切實證據(jù)了嗎？”我顫聲問道。

　　“暫時沒有。各地的科研部隊，都已經(jīng)被當?shù)伛v軍包圍控制起來了，連太平洋前線境內(nèi)的那些金川工業(yè)基地也受到了嚴密管制?！笔捜照f道，“越來越多的證據(jù)——有些是流言——證明著科研部隊與新疆和佩拉兩次心靈波打擊之間的關聯(lián)，有人認為，他們與厄普西隆帝國進行合作，引導了這兩次戰(zhàn)略性攻擊。”

　　“那……是蕓茹嗎？”我沒敢把這句話問全，但蕭日首長想必能夠聽懂我的意思。

　　“暫時沒有信息表明她的生死，也無法證明她與這次叛亂有無關聯(lián)?！笔捜照f，“駐巴基斯坦部隊送來了戰(zhàn)報，聲稱當?shù)匦略律交貎?nèi)的科研部隊駐軍已經(jīng)失蹤，行跡極為可疑。軍委親自下達了命令，并由旋翼兵通訊隊送達了我們勢力范圍內(nèi)的每一個角落：所有部隊留在駐地、嚴禁擅自機動，一旦發(fā)現(xiàn)離開所屬防區(qū)者，一律按叛軍論處。”

　　頓了一頓，他話鋒一轉：“只有一支部隊是例外，一支國防部直屬的調(diào)查部隊，它是以‘血舞’集群殘存老兵為骨干組建起來的。得知你回來后，我和其他幾位同志商量決定，任命你為這支部隊的主官兼政委?！?/p>

　　他將一塊帶血的軍官領銜推到桌上，我認出，那是葉未零在進攻托托亞島時佩戴的領銜，據(jù)稱是一名幸存老兵帶回來的。

　　“從部隊的組建，到主官的任命，都帶有很強烈的‘趕鴨子上架’的性質，但我們實在是有些捉襟見肘了。你部擁有在各大防區(qū)自由通行的權利，調(diào)查科研部隊叛亂與否的事實，是你們唯一的任務?！?/p>

　　我默然接過領銜，問道：“我是去帶回那支科研部隊的，還是去鋤滅他們的？”

　　蕭日已經(jīng)開始研究巴基斯坦的軍事地圖了：“如果發(fā)現(xiàn)他們被誣陷，自然一切好說；如果落實了罪名，你也應該知道要怎么做?！?/p>

　　“是，首長，如果罪名坐實，我不會讓叛徒等到明天！”

 

　　巴基斯坦，曼格拉水庫附近地域。

　　“傳輸完成＿已成功從舊核心單位中提取數(shù)據(jù)＿”沃克網(wǎng)還在自說自話，蕓茹已經(jīng)漸漸習慣這種純機械性的語言了。她坐在防空履帶車中，不時透過射擊孔、看一眼巴基斯坦起伏的山巒。

　　“綜合既成事例得到結論＿隱藏‘我們’所存在的痕跡，對于大反抗軍的發(fā)展和持久生存至關重要?！蔽挚司W(wǎng)判斷道。

　　“為什么要隱藏？”蕓茹問道，在現(xiàn)在的私密入網(wǎng)模式下，她與沃克網(wǎng)的交流并不會被其他成員聽到。

　　“我的領袖，你忘記了被新月山那名飛行員暴露行蹤的過程嗎＿心靈能力者，可以從被控者的潛意識里，發(fā)現(xiàn)被控者所知曉的其他人的存在＿越多人得知我們的存在＿心靈波便越容易定位到我們?！蔽挚司W(wǎng)分析道，“克什米爾母基地的大致人員傷亡情況不明＿拉丁同盟部隊已被摧毀＿心靈軍團部隊已被摧毀，然而其增援部隊仍在部署＿結論：去除我們存在痕跡的計劃，只取得了部分成功。

　　中國軍事司令部已經(jīng)執(zhí)著于對臆想中的‘叛徒’復仇太久了＿他們會命令下屬部隊，對本地區(qū)內(nèi)所有不名身份的武裝人員開火＿因為他們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的部隊中出現(xiàn)了‘叛徒’?！?/p>

　　“我們不是叛徒！”蕓茹執(zhí)著地分辯道。

　　一片遮天蔽日的傘花，打斷了蕓茹與沃克網(wǎng)的交流，那些紛揚傘降的反抗軍士兵，在沃克網(wǎng)里呼叫道：“蕓茹指揮官，科研部隊第23軍先遣隊向您報道！我們來自杰赫勒姆科研基地，前來與新月山基地的同志們會合。按照您的命令，一臺‘豺狼’式高速機動載具，正沿河道逆流而上、前來曼格拉水庫進行接應。”

　　而透過那層層傘花，蕓茹看到的是愈發(fā)深紫的天穹，距離佩拉基地受到打擊已經(jīng)是第三日了，她推測，尤里的下一次心靈波攻擊即將降臨，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曼格拉水庫以西，山區(qū)隘口。

　　“信徒大人，我們的部隊正陸續(xù)進入此地。一支傘兵部隊報告稱，他們剛剛消滅了把守穿山隧道的中國巡邏隊，但隨即遭到不明武裝部隊進攻而失聯(lián)?！鼻閳蠊賲R報著最近戰(zhàn)況。

“蕓茹的部隊已經(jīng)到了。接下來事情會很有意思的?！毙磐骄痈吲R下地看著這條險峻山隘，“在這里架設一座心靈控制塔，這樣一來，她的大部隊便不敢從此處通過。我要逼迫他們，強行向本地中國駐軍和巴基斯坦部隊的防區(qū)沖卡，同室操戈才是最刺激的戲碼！”

 

　　“偵察結果顯示＿有兩條路徑通向曼格拉水庫方向。”沃克網(wǎng)在虛擬界面中，向蕓茹展示著電子地圖，“前路由本地的中－巴聯(lián)合部隊守衛(wèi)，沖過哨卡后可以進入一條穿山隧道＿遭遇阻擊兵力眾多，但預計可最快抵達水庫＿西部山隘發(fā)現(xiàn)厄普西隆部隊行動痕跡＿偵測到一座心靈控制塔扼守隘口＿強行通過將耗費極大兵力與時間＿結論：向前突破中－巴聯(lián)合部隊的哨卡為最優(yōu)選擇?！?/p>

　　蕓茹看著監(jiān)控畫面上那些中國駐軍裝備的麒麟坦克，不禁伸手在畫面上拂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