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話:相對而不相容
就像是為梅雨做了先行預(yù)告,重重烏云遮蓋了天空。陰沉沉的空氣似乎也如天氣預(yù)報所說一般,預(yù)示著雨的降臨。為提倡節(jié)電,沒有開燈的電梯口顯得無比昏暗,急于參加社團活動或者歸家的學生們,于此處混雜著。
四處談?wù)摰脑掝}五花八門,上課時發(fā)生的事啦,下個月的期中考試啦,或者是社團大會,打工的事情啦。時不時,也能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到誰和誰正在交往啦,哪個高中里的女孩子很可愛啦,之類的話題。
「哎呀,對不起。」
「沒,沒關(guān)系......」
在此之中,圍繞于桐谷身上的空氣散發(fā)著凜冽的氣息。對于銳利得令人難以接近的這份氣息,拿完鞋的男學生如脫兔一般從鞋柜逃跑了。就像是阻礙河流流動的巖石,在放學的人流當中,只有桐谷的周圍裂開了一個空間。
不過,這已經(jīng)是日常了。
桐谷靠在鞋柜上,輕輕嘆了口氣。
從小時候就被父母逼著學習,與比自己年長的人接觸的機會很多。桐谷在學校這個同齡人相互擁擠的地方被孤立著。往好里說,也能把這個解釋為『有大人樣』,但是小時候的桐谷,嘗嘗因為自己被遠遠圍住而加不進圈子中,感到悲傷不已。
哪怕像現(xiàn)在這般被當做高嶺之花對待,她也一點都不開心。
作為社團活動持續(xù)著的弓道也是過去所學的延長,分到委員會里,被指配為學級委員長也已經(jīng)成為恒例。因考試成績而上布告欄也是和往常一樣,這些東西一個一個疊加起來,正在周圍筑造著一堵墻,桐谷對此有了自覺,便對交友半途而廢了。
多加努力,友好地和他人接觸成為朋友,也未曾想過。作為弓道部的部員,作為委員長,作為成績優(yōu)秀者。只需要按照如此的外在形象活動就足夠了。
但是,不對,應(yīng)該說正因為如此,對桐谷而言,和田崎的邂逅才十分新鮮。
作為同班同學的田崎,她自然是作為學級委員來認知著的。以紺野為中心的喧鬧團體中的一人。把制服松散穿得勉強符合校規(guī),下課之后總是跑到哪里去玩,桐谷對他一直持有一種看起來很不認真的印象。
那也是,文化祭之前的事了。
雖然把田崎的所作解釋為「只是單純因為閑著就過來幫忙了」。但應(yīng)該說他只是留在那里就足夠了。僅僅因為這樣就迷上了異性,哪怕被說是好到手也沒辦法。
但是對桐谷來說,一直都沒有一個像這樣向自己伸出援手的人。
承擔別人扔下的工作,這類事情在桐谷的學校生活中早已是家常便飯。那個時候也是這樣,因此她說好好地拒絕了田崎,說,我不需要幫忙。
盡管如此,田崎仍給她幫了忙,將累到睡著的桐谷送回家,整理了剩下的工作。變得用目光追隨著他,也是想著要向這個裝模作樣的田崎君報恩,這一行為也終成日常。
在察覺到這是戀愛感情的時候,田崎和紺野膩在一起這件事已經(jīng)眾所周知了。想要接近他已經(jīng)為時已晚。以文化祭為契機,田崎和紺野開始了交往。
高中生情侶終歸無法長久。
將這句可以理解為不服輸?shù)恼Z言作為重石,壓抑著感情。然后,如這句話所說那樣,在春假來臨之前,田崎被紺野甩了。
她有一種高興的心情。與此同時,她也對因田崎君的悲傷而欣喜不已的,卑劣的自己感到厭煩。最開始能為一些事找茬,和田崎扯上關(guān)系而感到十分開心,但漸漸地,焦躁感也蘊生出來了。
那是因為紺野正在找田崎。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你也是這樣在這里等著呢」
「所以說,什么事啊」
桐谷輕輕地離開了鞋柜,和紺野相對著。
每周三,每到這一天,籃球部都會邀請外部顧問,一直訓(xùn)練到將近關(guān)門的時間。因此,籃球部的隊員們都會事先在鞋柜這里穿上鞋子去體育館。不這么做的話,等回來的時候校舍已經(jīng)鎖上了大門,只能穿著室內(nèi)鞋回家了。
既然當著學級委員,對這類事情自然會變得很了解。
「明明那么專情,還是分手了呢」
「切!我可不想被你說!」
「說得對呢。前些天的事情十分抱歉」
是我的不對,桐谷低下了頭,紺野被她嚇了一跳。
「什......什么啊,你打算做什么啊?」
「只是想著,如果你還很在意的話,必須要好好地向你道歉」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意圖,紺野沉默不語。
桐谷突然把視線移開,把臉背向別處。
「在知道你們分手之后,我做了表......類似于表白之類的行為,但被他拒絕了呢。說是現(xiàn)在沒有和別人交往的心情。所以,我多少能猜到你是怎么提出的分手。他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呢?!?/p>
「......可是,我也不是什么都沒做啊?!?/p>
「一定是這樣呢?!?/p>
紺野也移開了視線,桐谷對她點點頭。
在連換鞋的人都沒有了的鞋柜,鈴聲作響報曉了時刻。
「話雖如此,能喜歡上春人,委員長也喜好也太奇特了吧」
就像是偷看一般,紺野斜眼盯著桐谷。
桐谷也向紺野那里歪了歪頭,挑起一邊眉毛。
「這么說的話,紺野同學喜好也很奇特呢。對吧?」
啪的一聲,火花轟然爆開。
「是呢。比起委員長,我可是更了解春人的,委員長和春人的話,春人的魅力過低了吧,和你完全不相稱呢?!?/p>
「哎呀,明明是自己甩的春人還用這么過分的說法呢。你對田崎君惡語相向的時候不一直讓他很為難呢?之前總是在那叫喚的,是什么樣的狗嗎?」
如果田崎在這里的話早就停下來了,但好巧不巧,現(xiàn)在并沒有好事者愿意做這種得不償失的差事。在這種互相威懾,過分夸張的氛圍下,連從走廊經(jīng)過的老師都視而不見。
「能停下你這高嶺之花的架子了嗎?」
「妝太花哨的話可很讓人討厭的」
「嗯???」
不過,這次桐谷似乎占了上風。
「開玩笑的哦。」
看著紺野連忙用手機黑屏照自己,桐谷撲哧一笑。紺野的臉頰頓時泛紅,但似乎不打算極力反擊。
「......開玩笑的話就開玩笑地說啊」
那我該怎么說呢,桐谷微微歪了一下頭。
「那么厚的妝,我可模仿不來?。俊?/p>
「你只是看不起我對吧!」
紺野無比憤怒地推開桐谷,確保了自己的鞋子。紺野穿上鞋,桐谷也不打算硬挽留住她。
桐谷的視線落在鞋柜上。寫著『紺野千尋』名字的下面一個就是『田崎春人』。這在高中三年間不會改變。
紺野曾經(jīng)是田崎女朋友這件事情,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很羨慕你哦?!?/p>
聽到背后投來的話語,紺野停下了腳步。
「......只是在說旁邊的草很綠對吧?」
「這么說的話是草坪呢?!?/p>
「差不多都一樣啦!」
紺野嗒嗒跑走,腳步聲馬上就聽不見了。
「真的,很羨慕你呢?!?/p>
桐谷蹲下身,打開田崎鞋柜的拉門。像囚禁一般被塞進去的運動鞋,表示著田崎仍在學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