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

封面圖為一位畫家所作，侵刪。

此文為原創(chuàng)同人。

無大綱裸奔，隨緣更新，食用愉快。

謝嫣然有時候會很困惑，自己為什么會嫁給北堂墨染。

比如說現(xiàn)在，他的夫君擁著她，親密又疏離的擁著他，像抓不住的風，撲不到的蝶。

四月末五月初，夏至的日子，天氣總是陰晴不定的，謝嫣然覺得這和北堂墨染很像。

比如現(xiàn)在，白日里還是晴好的天，柔軟的鋪了層云，自己還同小荷出了府，放了紙鳶，轉(zhuǎn)眼夜里急急的就落了一場雨，好像是從鉆進被窩那會，一直到現(xiàn)在。

天氣還知道陰晴雨云，而她和北堂墨染又算什么，日子過的像一潭死水。

原來雨下了這么久啊，她窩在榻上睜著一雙眼，清醒又困倦的想著，還是有些冷，身上，或是心間。

當她想裹緊身上云錦，進入下一場游思時，身畔的北堂墨染醒了。

他的動作自然而然的將縮在床邊的她撈進懷里，被子重新裹在二人身上，好了，現(xiàn)在到覺得熱了許多。

“還未好眠嗎？”他是知道的，從雨聲起，一直到這雨下了半夜，縮在榻邊要掉下去的謝嫣然，定是張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許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可他從不說破。

就像有些事情，記得，還不如就此忘記。

榻邊的人迅速欲蓋彌彰的閉了眼，呼吸又亂了幾個節(jié)拍。

北堂墨染輕笑出聲，謝嫣然就算是克制著自己的動作，那輕輕淺淺不平穩(wěn)的呼吸，早就出賣了她至今還未安眠。

他索性翻了身子，撐在她身上，氣息來到她的耳邊再問：“在想什么？”

這樣的攻勢，謝嫣然總是無法招架的，可現(xiàn)在睜眼也不是，閉眼也不是，她的水睫一閃一閃的，像天上的星，又像振翅的蝶。

床榻就這么大點地方，在想躲，也無路可去，在躲，也許就要掉下去了，當然在此之前，北堂墨染又撈了她一把，將她護在了里側(cè)。

二人貼的很近，四目相對的瞬間，又覺得很遠。

終于她開了口，呼吸驟然急促起來，聲音也不太穩(wěn)：“忽而下雨，我睡不太好?！?/span>

午間就出了府，玩鬧了一下午，肯定是累的，謝嫣然身體不太好，她自己感覺的到，北堂墨染也知道。

“哎?！比缬竦睦删⒑跗湮⒌膰@息，神經(jīng)大條的謝嫣然當然沒有聽到，還在數(shù)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

一聲，兩聲，三聲。

滴答，滴答，滴答。

撲通，撲通，撲通。

檐下的雨好像也是這樣的節(jié)奏，雨好像要收了，這心悸才慢慢的隨著雨聲慢下來。

手邊已經(jīng)多了一只玉碗，北堂墨染又將安神湯遞了過了，那湯藥澀的發(fā)苦，總是可以將人的眼睛熏的發(fā)紅。

安神湯的溫度剛剛好，不冷不熱，這就是無數(shù)個無法安眠的夜晚，謝嫣然最后的歸宿，可今夜，她不想喝這澀的發(fā)苦的湯藥。

“哎?！彼难劬υ谝估锵耦w星一樣，有一點光，這聲嘆息，明明有些撒嬌，謝嫣然沒有接那安神湯，北堂墨染如何瞧著她，她也如何瞧著北堂墨染。

像一場小孩之間的把戲，等著中途有一人會撐不住，然后認輸。

這樣清澈的眼眸，總讓人招架不住，只要她不喝安神湯，他的夫君就沒法子。

這種時候，謝嫣然總會挑挑眉，心想，我同你總是勢均力敵的吧，心中小小得意，又很是雀躍，如果她是只貓，尾巴可能都要翹到天上去了。

“在不睡，明天你又懨懨的，本王可不許你出府了?！蹦菧幊废氯?，懷里的溫度又回到心間。

他總是這樣，左一個本王，又一個本王，謝嫣然不喜歡。

比如洛菲菲會喊阿奕【老公】，當然這是洛菲菲獨給阿奕的稱呼，說是現(xiàn)代人都這么叫，只這么叫阿奕，別人都不許學。

在比如，哥哥會喚嫂嫂【娘子】或者【夫人】。

在不濟，洛菲菲都會喚阿奕一聲夫君，阿奕雖不像哥哥，喚什么娘子夫人，但是總會叫洛菲菲名字【菲菲】

而謝嫣然的稱呼，大多都是【你】【謝嫣然】【過來】【回來】【不許】有時候她也會想，北堂墨染若喚她名字，該是何其溫柔。

而北堂墨染還是以本王自居，也是圣上親封的宸王殿下，自然好不威武。

想到這里，就又有些不高興了，謝嫣然應(yīng)該是喜歡北堂墨染的吧，她覺得，而北堂墨染喜不喜歡她，這可在她心間，打了一個天大的問號。

她翛然起身，又坐了起來，像個大娃娃，雙臂交叉在胸前，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你就不能哄哄我？”

哄？這該如何哄，這般驟然發(fā)難，真和突來夏日的雨一般不講道理，讓北堂墨染手足無措，可手上的動作像多年習慣一樣自然，尋了外披，攏在她的身上。

素手一翻，那外披就有氣無力的摔在了榻上：“我不想穿?！?/span>

明明這些動作，都是那么真實，可這真實，為什么讓她覺得那么不安，讓她不安的，是這些年，這些若即若離，看似甜蜜卻又無法抓在手里的好。

這樣胡鬧，好像并不多見，恐是夏日里心氣浮動，北堂墨染還是耐心將那外披又攏在了她身上：“你若不想睡，本王便同你蜷在這榻上可好？”

若她的身子好些，那現(xiàn)在北堂墨染一定會給她披上披風，牽著她走到廊下，靜靜的聽一場雨，等雨帶來一點睡意，或是等雨停下。

錦被還是將二人裹的嚴嚴實實，只不過二人坐在榻上，背影憨的出奇，還好是在深夜里，無下人瞧見，若被旁人瞧見，不知要如何嘲笑這夫妻二人。

雨還未停，雨勢小了些許，外面也沒那么吵鬧，身上暖融融的，化去了夏夜的濕冷，迷迷糊糊，謝嫣然總是想睡了，要陷入黑甜前，北堂墨染聽見了她的呢喃：“你抱著……”

尾音被睡意含糊的帶了過去，謝嫣然鬧了一宿，她睡了，北堂墨染現(xiàn)下卻清醒的出奇。

一手將她的被子掖好，一手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在等她有個好夢，她手輕輕抓了抓他的袖子，惹的他輕笑喃喃：“本王每夜都是這般哄你，你不知曉罷了?！?/span>

養(yǎng)育一個孩兒有多辛苦，謝嫣然從前不知道，但洛菲菲有了第一個孩兒后，謝嫣然突然就明白了。

大皇子剛滿月，宮中雖是不缺人手，洛菲菲倔的很，非要自己帶，謝嫣然去瞧她時，著時驚了很多。

少女圓嘟嘟的臉明顯小了一圈，眼下的烏青將疲憊一臉無余的寫在臉上。

洛菲菲將這些疲倦都化成初為人母的喜歡，開開心心的朝謝嫣然揮揮手喚她過來：“你抱抱他?！?/span>

大皇子很小，還沒有名字，謝嫣然用手戳了戳他的臉，小兒嬌氣，很快就皺了眉頭，有些不高興。

孩子在謝嫣然懷里小小軟軟的，謝嫣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該如何抱他，好在這孩子喜歡謝嫣然，抱著哄著，也能過去一日。

“不會很累嗎？阿奕明明講了可以交給乳母照顧?！敝x嫣然看著洛菲菲將孩子放回吊榻。

“我很樂意帶他，我們哪兒，都是自己帶孩子，不用旁人?！甭宸品拼蟠筮诌?，哪怕做了母親也是如此。

突然有點羨慕洛菲菲，謝嫣然那時想。

想起這些，完全是因為，宮中遞了帖子，大皇子周歲宴，邀請各國使節(jié)一同慶賀，皇親自然也是要去的。

這樣的宴會，謝嫣然參加過不少，謝氏貴女的身份，而今，卻是以宸王妃應(yīng)邀。

宴會還是同以前一樣無趣，好在無趣的宴會有了新生兒的笑聲，和北堂弈夫婦的恩愛面容，倒不像從前那樣刻板。

從前又會是什么樣呢？謝嫣然喝了些酒，有些微醺，從前是什么樣呢？

北堂墨染起身同各國使節(jié)寒暄，下意識的將他妻子護在身后。

宮宴盡是些換湯不換藥的歌舞，很是無聊，他的應(yīng)酬又那么多，謝嫣然在瞧哥哥，同樣也在同各國使節(jié)交杯換盞，自己倒像個局外人。

不知是她聽錯了，還是喝多了，耳邊竟然出現(xiàn)了一點點笛聲，似有若無，哪里來的笛聲，她想。

謝嫣然在宮宴上尋了一圈，都未找到聲音的來源，可耳邊的笛聲并未消散，好奇心的驅(qū)使下，謝嫣然溜出了宮宴去尋這笛聲的來源。

這笛聲一直似近似遠，似有若無，撩的謝嫣然心癢難耐，她心里忿忿的想，今兒一定要尋到這笛聲的來源，不然絕不回府。

謝嫣然的腳步跟著笛聲停在了宮北元華園，這地兒似乎是離宮宴有些偏了，好在園內(nèi)點了燈，也不至于那么害怕。

提了裙子，斂了步子，像是怕驚擾到那笛聲，輕手輕腳的進了園子。

“是何人在園中吹笛？”謝嫣然小心翼翼的試探。

笛聲頓了一拍，又起了音律，明明是聽到了她的問話，只是不想答她罷了。

“還不快快現(xiàn)身，若不然……”謝嫣然的聲音又提了一個度。

那笛聲總是散了去，接著就是一男子之音：“若不然如何。”聲已出，人未現(xiàn)。

“你是何人，為何在元華園中吹笛？”謝嫣然不依不饒的問她。

這笛聲其實沒什么特別，可不知為何，吹的謝嫣然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一道謎題，等著吹笛人解密。

“你又是何人？”男子反問她。

元華園本是給各位皇子公主玩耍的園子，假山遍布，男子就隱在某塊假山后，剛好能看到一臉疑惑的謝嫣然。

“我，我是宸王妃，宸王之妻?！敝x嫣然還在尋他，找不到這個人，難道還是遇鬼了嗎？

呵，宸王妃，男子心里嗤笑。

謝嫣然，這些年，你果然過著夫妻恩愛和順美滿的日子，憑什么？

“哦，宸王之妻，那是因何尋到這里？”男子在問。

謝嫣然尋一步，男子躲一步，貓抓老鼠的游戲。

“你是何人，這笛聲是你所奏？”謝嫣然還是耐著性子在尋他。

“王妃喜歡這笛聲？”男子始終都沒有正面回答謝嫣然的問題，反而將這些莫名奇妙的問題，統(tǒng)統(tǒng)都拋給謝嫣然。

喜歡這笛聲？其實也不是，她最喜歡的，是北堂墨染的琴聲，可北堂墨染已多年不在撫琴，她也不知道為什么。

“我…………”謝嫣然要尋到第三列假山，還來不及回答那個男子的話時，北堂墨染的聲音在園中響起。

“謝嫣然，下來?！甭曋杏行┍∨?。

假山雖然是給孩童玩，可這里面彎彎繞繞太多，若是被奸人暗害，一把將人從高處推了下去，一命嗚呼，也不是沒有可能。

北堂墨染伸了手，不算溫柔的將她一把扯進懷里，不過是同旁人寒暄了幾句，回過頭人就不見了。

“誰讓你偷跑出來了?！笔潜碧媚旧鷼鈺r的口氣，真生氣的口氣。

偷跑？怎么宮宴這么無趣，還不許人出來透透風嗎，再說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掙開他的手，也有些不開心：“我聽見了笛聲，出來尋?！?/span>

謝嫣然若無其事的幾個字，卻像針一樣扎進北堂墨染的心里，他的神色忽然亂了起來，厲聲喚了起來：“來人，給本王搜！今夜出入宮中園子的都給本王記在名冊，一一詢問身世背景，一人都不可放過。

這時謝嫣然就會覺得，他就像夏日里的天氣，陰晴不定。

這樣大的陣仗，自然是驚動了北堂弈夫婦，尋問過情況后，瞧著謝嫣然的眼神，竟有些晦暗不明，謝嫣然一肚子的疑惑，卻因北堂墨染陰沉的臉不敢開口尋問。

“嫣然會比從前快樂許多嗎？”洛菲菲同北堂弈立在宮門，遠遠的瞧著宸王府的車架遠去。

北堂弈沉沉呼出一口氣，將身旁的皇后摟在懷中：“覆水總是難收。”

是了，覆水難收，日子總是會一天天好起來，不必去想過去經(jīng)歷了怎樣的艱難，不必去追從前那些黑暗。

今夜，會有很多事情不一樣了，會有很多改變，很難猜測是好是壞，是對是錯，是善是惡，甚至無法猜測，結(jié)局是否快樂。

北堂墨染抓著謝嫣然的手，或是謝嫣然莫名其妙聽到的笛聲，已經(jīng)有什么，在今夜，悄悄發(fā)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