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義無聲（七）

第四回  廣德寺雙俠聚首   汴梁城二賊分贓

     沈府院落不大，三進三出。展昭趁灑掃院落時已摸了個大概，此時想著白日那老者出門的方向，展昭尋個暗處飛身上了房頂，向內(nèi)院而去。此時府中早熄了燈火，閉了房門，唯內(nèi)院正房東側(cè)開著半扇窗，展昭俯身正房之上，調(diào)節(jié)吐納，側(cè)耳細聽，未見有何動靜，半晌，又將磚瓦卸下一塊，自空處向下看去，正是那開了半扇窗的屋子。此屋明顯是一書房，今日無月，展昭暗運內(nèi)力瞧個真真，只見西墻上掛了一把文武琴，一副《季札還愿》，東面一張梨木雕花四圍書案，案上一本《谷梁傳》。展昭暗自點頭，又聽了片刻，方將瓦片放回，雙腳一勾房檐，一招“燕子掀簾”直接順那半開的窗子閃進了屋內(nèi)，腳下不停，又隱在暗處。 

       方自站定，便聽得房門輕響，隨后一人影閃入門內(nèi)。展昭暗瞧那人，只見來人一副書生打扮，暗綠寬袍，腰間鼓鼓囊囊，顯是帶了兵刃。那人亦自大量展昭，見展昭一身玄色勁裝，左手提了一把古劍，便道了聲：“好身手?！甭曇舨淮?，略顯低沉。展昭抱拳一笑：“承讓，在下不過一介鄉(xiāng)野村夫，來府上尋個生計?！蹦侨它c點頭，道：“隨我來?！北阈兄帘眽μ庪S手一推，原來這里尚有道門。展昭隨其入內(nèi)，見空間不大，內(nèi)置床帳，來人關(guān)上門道：“此為沈某讀書倦了歇息之用。”言罷點燃燭火，室內(nèi)方明亮起來。

       來人整頓衣物，正身抱拳，道：“在下沈仲元。南俠果然膽識過人，功夫了得。沈某今日得見，佩服佩服?！闭拐衙€禮，道：“哪里哪里。沈兄安排得當(dāng)，既安置了展某，又不突兀，方要人佩服得緊，不愧為‘小諸葛’?！鄙蛑僭Φ溃骸翱炷龃苏f。此處襄陽王眼線極多，便是沈府下人也是有多少不放心的，沈某無奈，方出此計。期間南俠多有委屈之處，還望海涵。襄陽王素有野心，自今年越發(fā)的大膽了，官家尋了眼線安置人脈過來，沈某便獻此計。只萬萬不曾想，竟是南俠來此?！闭拐训溃骸盁o妨。這邊卻如何。”沈仲元嘆氣道：“你卻不知，襄陽王如今廣招人脈，便是江湖術(shù)士皆不放過，野心不可估量也?！闭拐腰c點頭，道：“圣上著我來此，便是要瞧得情況，早作打算。如今尚有總兵丁兆惠將軍攜禮至王府之上，展某本應(yīng)與其相見，奈何眼線過多，還望沈兄做個安排?！鄙蛑僭汲疗?，道：“沈某倒有一說?！闭拐研廊坏溃骸吧蛐值v無妨。”沈仲元道：“襄陽王最近得了個江湖術(shù)士，喚作張華的，頗為寵信。那張華無甚本事，只憑一張嘴，妖言惑眾，妄稱天道。襄陽王得他鼓吹，明日要去廣德寺進香，你便可混于人群之中，屆時沈某從中周旋，你便可尋個機由與其相見。”展昭謝過，兩人又商定了諸多細節(jié)。展昭本欲暗探府上，也被沈仲元勸了回去。

       且說白玉堂那日心下不快，便去了西城。西城有其一友，姓顏名查散，年方二十又五，卻是滿腹經(jīng)綸，殿試上欽點的狀元郎。顏查散早年落魄之時，曾得白玉堂極力相救，兩人成了過命的交情。這顏查散雖是個書生，卻有一股子豪邁之氣，最最佩服俠義人士。白玉堂少年得名，俠氣千秋，更兼文武雙全，故此，顏查散歡喜得緊，與其八拜結(jié)交，平日處事，莫不處處維護。這日，顏查散老家遣了人來，送了些家鄉(xiāng)野味，正趕上白玉堂前來拜訪，便著后廚做了，予兩人下酒。這兩人自一處，便是天南海北古今上下無所不談，待兩人盡興，已是深夜。白玉堂謝絕了顏查散挽留之意，乘著酒興，使出“鶴沖天”，便要連夜趕回白府。

       是夜，月色尚濃，習(xí)習(xí)晚風(fēng)拂面，白玉堂衣袂翻飛，端的是瀟灑肆意。待行至一街角轉(zhuǎn)折處，只覺人影一閃，白玉堂心下暗奇，矮下身段，順梁側(cè)貼行，著一處隱了，暗運內(nèi)力瞧去。只見兩人隱于墻影之處，皆作武生模樣，一人鬢邊顫巍巍插著一只蝴蝶。白玉堂心道好巧不巧，這怕是江湖傳言的采花賊，喚作“花蝴蝶”的，今日卻叫爺撞上了，旋即又側(cè)耳去聽。但聞那花蝴蝶正與另一人道：“細軟二一添作五?！蹦侨怂剖遣粷M，道：“王家小姐好生標(biāo)志，全予了你，怎地也要三七。”花蝴蝶道：“不過是個添頭，你又不好這口?！蹦侨伺蘖艘宦?，道：“你若不允，便是一刀作罷，這娘們咱也不稀罕！”那花蝴蝶似是有些急，道：“也罷，且隨你?？煨┓至耍阄液帽阋诵惺?。”便是細瑣之聲，想是分贓。白玉堂自袋中摸出一塊石子，丟至墻邊“啪”的一聲，二人受了驚，當(dāng)即便見那人卷了包袱，道：“就如此罷！”起身便走?；ê嗖蛔雎?，待那人轉(zhuǎn)過身去，不知怎地一抖衣袖，那人“哎也”一聲便倒，花蝴蝶也不含糊，上前便是一刀，可憐那不知名人士，還望做個空空妙手，得些個便宜，卻不知這花蝴蝶素來狠絕，嗚呼間便做了倒下亡魂，卻不知如何喝得那孟婆湯?；ê蔚冻鰜?，胡亂揩了屬下，裹了細軟奔逃而去。

   白玉堂眼瞧的真切，本欲出手，又想他口中“王小姐”不知被置于何處，遂仗著自身輕功絕佳，一路跟去?；ê厣幂p功，一路飛檐走壁，竟是出了后城，向郊外山中而去。此時月已西斜，山間樹木叢生，影影綽綽瞧不真切，白玉堂暗提內(nèi)力，聽著那人去向，卻不想那人拐了幾處，竟沒了聲響。白玉堂只得放慢腳步，屏氣前行，一面小心張望。正行走出，忽覺眼前一閃，竟是一股子細煙撲面而來，白玉堂暗道不好，這花蝴蝶最擅迷煙，悶哼一聲，一頭栽倒，不省人事。那花蝴蝶素來謹(jǐn)慎，今日一路只覺似被人盯得緊，遂隱于林中，伺機下手，如今見人著了道，也不放心，左手提了刀，侯了片刻，方緩步上前，欲一刀結(jié)果那跟蹤之人。不想，這一上前，卻未下手。只見花蝴蝶以刀將那人撥了撥，不見動靜，又湊近了細瞧，怪笑道：“都道花爺采花盜柳，卻不知這鮮花易采，好柳難得。今日算是圓滿了?！币幻嫒赃?，一手向白玉堂面上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