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國50:大樹如狗熊,使我不得開心顏

商清逸看他發(fā)出信號,知道李典是要引同伴,原本他是想拿出劍卒信物大事化小,想到對方偷襲藥王江的事,他膽生出惡意,此時掏牌的動作停住,重新把配劍的白鹿玉佩放回了懷里。
人敬他一尺,他敬人一丈。人惹他一分,他是會滅人滿門的。這是他的信條,宰相之子許印清罵他就被他打斷了一條腿,而李典與杜天門找他麻煩不算,還想讓他永不超生,來而不往非禮也,他也要好好回敬下他們。
典獄司的支援很快,不一會就有一隊人進(jìn)了酒樓,領(lǐng)頭的是一個大漢,虎背熊腰,長得跟頭熊差不多。
這人叫徐樹棠,原本是北齊的外家高手,因為北齊一位太守的公子哥當(dāng)街羞辱可憐孤女,氣憤不過殺了他全家,而后連夜逃到了白鹿城,被劍卒看上做了典獄司的小司長。
李典隸屬徐樹棠的小隊,看到他發(fā)的信號徐樹棠就馬上趕了過來,進(jìn)了客棧還沒打量現(xiàn)場,就甕聲甕氣地叫道:“是誰在我的地盤上鬧事!”
李典知道徐樹棠的脾氣,別看他外表長得兇狠,實際他有所底線,不然也不可能為一個孤女殺了太守全家。他要是想讓徐樹棠抓商清逸幾人下天牢,就必須給他們套些實的罪名。
“稟徐衛(wèi)長,他們幾個拘捕不說,還襲擊當(dāng)差司衛(wèi)?!崩畹渲钢糖逡菡f。
在白鹿城襲擊司衛(wèi)是很嚴(yán)重的罪,徐樹棠一聽果然眼睛瞇了起來,滿臉橫肉一擠,更顯得兇神惡煞。
“他們襲擊司衛(wèi)?”徐樹棠不問商清逸也不問李典,而是向已經(jīng)逃到酒樓之外躲避池魚之禍的食客們問道。
食客們不敢替商清逸他們出頭,怕平白無故得罪李典,紛紛點頭。
徐樹棠又問酒樓的跑堂小廝。
跑堂小廝看起來并不懼怕徐樹棠,帶著職業(yè)的訕笑湊到徐樹棠跟前,三根指頭在他面前搓了搓。
這人,居然是向徐樹棠要好處費。
要知道司衛(wèi)在白鹿城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只見過有人朝他們遞銀子,沒見過有人向他們收錢的。
這酒樓小廝,可真是被銀子蒙住了心,好大的膽子。
誰知道徐樹棠居然不生氣,對李典勾了勾指頭:“你,拿十兩銀子出來?!?/p>
李典在徐樹棠面前唯唯諾諾,不敢反駁,趕忙掏出十兩銀子遞給了徐樹棠。
他是白鹿城的新人,當(dāng)上司衛(wèi)是因為師兄杜天門的舉薦加賄賂,在他印象里司衛(wèi)就是白鹿城的爺,別管來的是哪個地方的大人物,到了白鹿城是龍也得盤著,都得服服帖帖。
天武樓是他第一次來,此時在他眼里強橫無比的徐樹棠居然被一個小廝要了好處,一個要得風(fēng)清云淡,一個給得毫無怨言,驚訝之余又對城里的傳言信服了幾分。
天武樓的背后老板身份不同凡響。
看來以后在這里得收斂著點。李典暗自決定。
跑堂小廝收了銀子馬上就眉開眼笑,他看了眼李典,臉上在笑那眼睛卻是沒有一點情緒,看得他膽戰(zhàn)心驚。這個小廝連徐樹棠的好處都敢收,自然不會懼怕他,斷然是不會站在他那邊說話的。
要是他說出李典是為杜天門來尋仇的,以徐樹棠剛烈的性子,他的這條小命就要交到這里了。
李典冷汗涔涔,后背濕了一大塊。
跑堂小廝看了李典一眼就不看了,淡淡地說:“那位公子,是拍了這位司衛(wèi)一掌?!?/p>
一分銀子一個答案,徐樹棠問的是商清逸是不是襲擊司衛(wèi),跑堂小廝就只這個回答問題,其他銀子不到,他沒必要也懶得講。
聽到回答李典松了口氣,整個人都幾乎虛脫,他剛真是從生死線上走過,但緊接著他又得意起來。
現(xiàn)在我不死就是你要死了,他與杜天門再看商清逸時已經(jīng)帶著快意。
門外的食客也紛紛搖頭,在他們看來,跑堂小廝的這個答案是提前替商清逸判了死刑。
襲擊司衛(wèi),在白鹿城屬第二大罪,僅排在襲擊城主府之后,甚至可以當(dāng)場格殺。
徐樹棠吆喝了一聲,門外的十幾個司衛(wèi)都進(jìn)到了酒樓,擺開車馬要抓人,酒樓小廝仍是不咸不淡喊:“別打壞東西,打壞要賠?!?/p>
十幾個司衛(wèi)下意識點頭,緊張接著把商清逸一行人圍了起來,四面都沒縫隙,是真正的插翅難逃。
徐樹棠惡聲惡氣地說:“襲擊司衛(wèi),跟我去典獄司走一趟?!?/p>
這一趟,自然不是問個話那么簡單。
商清逸卻聞之未動,穿過十幾個司衛(wèi)將目光投到李典與杜天門身上,高聲道:“那邊兩個,我若是沒事一定打斷你們每人一條腿?!蹦┝怂謱Χ盘扉T補充了一句:“還有你兒子跟三個徒弟四條腿?!?/p>
徐樹棠見他被團(tuán)團(tuán)圍住居然還敢出言威脅,而且威脅的的其中一人是司衛(wèi),當(dāng)下大怒:“還敢出言恐嚇,豎子好膽!”
李典在一旁附和:“確實窮兇極惡,徐司長不可放過他們,憑白助長了這股歪風(fēng)?!闭f完他挑釁地朝商清逸比了個手勢,手做刀在自己脖子上滑過。
面對李典的挑釁,徐樹棠的包圍商清逸氣定神閑,胡八刀更不用說,連白鹿城主他都敢拔刀,人見人怕的司衛(wèi)對于他只是小場面,螢萬年不變的清冷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跟他無關(guān),就是最小的藥王江也不會被這種場面嚇到,天塌下來商清逸一定解決,他就是對商清逸充滿信心。
“大塊頭還有那個誰,我們來打個賭,你們不敢動我?!鄙糖逡莨戳斯词?,對圍著他的徐樹棠還有李典說。
大樹如狗熊,使我不得開心顏,他便也好好耍耍這只大狗熊。
徐樹棠在白鹿城有七年,除了城主府的幾位與典獄司的人外,第一次見到不怕他的人,也好奇他有什么憑仗:“某家倒是不信,你有何依仗拿來看看?!?/p>
商清逸又對李典說:“那誰,你敢不敢賭啊?!?/p>
李典一直在觀察商清逸他們神情,見幾人全沒露出恐懼的表情,心里也在猜測他們大概有什么來頭,他與徐樹棠不同,因為杜天門的關(guān)系與商清逸他們是有私仇的,他以為商清逸他們的憑仗正在趕來,怕遲則生變,不想讓商清逸他們拖延時間,也不與商清逸說話,而是慫恿徐樹棠說:“徐衛(wèi)長,這小子如此囂張,膽敢藐視典獄司,吾等忍不了,定要給他點苦頭嘗嘗。”
說完他就身先士卒朝商清逸抓去,徐樹棠見李典動了手,雖然意外他過分積極,也不能再只看熱鬧,就讓十幾個手下司衛(wèi)繼續(xù)圍著,自己配合李典抓人。
他擅長外家功夫,一身橫練如銅墻鐵壁,使的也是大開大闔的路數(shù),就不弄那些虛晃的招數(shù),而是能量貫入一雙鐵手,朝商清逸的天靈抓去。
這修行的法則,與商清逸見過的那只山魈頗為相像。
徐樹棠長得高大,站在那比商清逸幾乎高出半個身子,看著就跟巨人似的,雙手猛抓,抓人的腦袋就跟抓西瓜一樣,抓住就能捏爆了。
商清逸躲過李典襲擊,腳點地面不退反進(jìn),往徐樹棠的懷里去。徐樹棠見狀不急不緩,雙手在胸前合十,拍蒼蠅似的就要拍爛商清逸的腦袋。
徐樹棠氣勢洶洶,眼看就要拍個正著腦袋如西瓜開了瓤,商清逸身法靈動,在要被拍腦袋的時候在空中轉(zhuǎn)了個圈,穩(wěn)穩(wěn)站到了徐樹棠頭面前,同時懷里的白鹿信物被他掏出來,扔到了徐樹棠熊掌之中。
“自己看看。”商清逸說。
徐樹棠低頭看了眼手中的信物,想也不想馬上就跪了下來。
白鹿背劍,是劍卒的信物。
他當(dāng)年在齊國殺太守全家,被齊國府衙抓捕,雖然僥幸逃到了白鹿城,但白鹿城哪里是那么好生存的地方,他在這里受盡欺凌,有一次得罪了典獄司甚至要被當(dāng)場格殺,是劍卒劍器近救了他,還將他帶入典獄司。
若是沒有劍卒他早就死了,大恩他始終記得,所以此時見到劍卒的信物他連思考都不用,立刻就跪下了。
要知道在白鹿城沒有規(guī)則,所以也沒有高低跪拜之禮,平民見城主也用不跪,徐樹棠這一跪,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
那一邊李典看到徐樹棠突然跪下,立刻如遭重?fù)?,下意識就以為是商清逸的來頭巨大,能讓徐樹棠這樣的人給跪下。
杜天門謹(jǐn)小慎微,出事的時候離得就遠(yuǎn),他看到徐樹棠跪下便知道大事不妙了,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要獨自開溜。
商清逸眼尖,況且一直都在盯著杜天門,剛見他露出要逃跑的跡象,人就越過徐樹棠飛到他面前擋住去路:“你是要往哪走啊?”
杜天門不言不語,他知道自己此時說什么都沒用,這人能讓徐樹棠跪下就說明他在白鹿城靠山龐大,不是自己能夠惹得起的。自己帶李典過來找他麻煩必然已經(jīng)惹到了他,他以自己睚眥必報的性格想別人,覺得此事肯定不能善了,又想到李典能成為典獄司司衛(wèi)是宗門花了無數(shù)力量的結(jié)果,原本是想靠他在白鹿城占據(jù)一方勢力,現(xiàn)在怕是要廢掉了,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頓時有些后悔招惹商清逸。
不過后悔也來不及了,現(xiàn)在殺出去才是首要之事,人活著才有未來。
面對商清逸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杜天門半句話不說,已經(jīng)沒有了后路,出手就是威力最大的一招,回春三式,春日盡放歌。
商清逸領(lǐng)教過他這招,是有幾分精妙,但要說逼退他還要差太多。他那時候躲他這招,一是心虛,二是抱著藥王江,此時是不準(zhǔn)備讓他走,出手就是暴戾手段,不顧春日盡放歌的點點綠光劍芒,拔出背后別著的菜刀迅猛朝他脖子砍去。
這菜刀是從朱家村帶來的那把。
杜天門不知道商清逸這樣剛猛,大好年華也不是深仇大恨,居然跟他用以傷換死的打法。商清逸不怕傷,杜天門怕死,舍不了這條性命,見這一刀又猛又急匆忙變招,回劍擋住菜刀的路線。
商清逸這一刀用的是重刀無鋒,無匹巨力直接將杜天門砸進(jìn)了天武樓中,砸壞了一張桌子,揚起一地灰塵。
酒樓的跑堂小廝眨了眨眼睛,開始報價:“一張桌子,兩金?!?/p>
“誰給?”
杜天門被巨力襲身,嘔了一身血,此時看著像個若不經(jīng)風(fēng)的年邁老人,商清逸對他沒有同情心,食指指他:“他摔壞的,他給!”
跑堂小廝覺得有道理,點點頭,跑到杜天門身側(cè),攤開一只手:“客官,桌子兩金?!?/p>
杜天門方才受了傷,又被跑堂小廝當(dāng)面要錢,面上無光覺得自己受到了平生所辱,狀若瘋狂,手一揚巴掌往小廝臉上拍去:“滾!”
他話音還沒落,巴掌也沒拍到小廝臉上,頭卻先落到了地上。跑堂小廝將小刀在杜天門衣裳上抹干凈重新放回了袖子,渾然不看眼前已成尸體的江湖名宿,苦惱地說:“這兩金該向誰要?追不回桌子的損失要被老板罵的?!?/p>
這一切發(fā)生過于迅速。
徐樹棠聽到聲音回頭,就只看到頭顱落地的杜天門。
李典瞠目咋舌。
他與杜天門師出同門,對自己的這位師兄最為了解,他雖不是江湖第一流高手,可也絕對不弱,江湖人都以為他只會挑軟柿子,卻都忘了他是名劍門的掌門,若沒有過硬實力,這么多年怎么會從未有過敗績。
要知道挑戰(zhàn)他的人那也不少,這些人都是沒得選的。
可他今天居然連續(xù)一招敗在兩個身上,一個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一個只是酒樓的小廝,面對后者甚至連命都沒保住。
可怕的白鹿城!
李典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從未真正認(rèn)識白鹿城,隨便的兩個年輕人,一個能讓小司長徐樹棠跪下,一個能輕易取下杜天門的人頭,看似平凡的一家客棧就能臥虎藏龍,整個城市又是如何的風(fēng)云際會。
李典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現(xiàn)在不是發(fā)呆的時候,還有有更重要的事。
他要趕緊逃跑。
那個讓徐樹棠跪下的年輕人剛放言要他一條腿,以徐樹棠方才跪下的表現(xiàn),肯定是站在對方那邊的,如果還他知道自己故意找茬的事,徐樹棠絕對會手撕了他,他必須想辦法跑掉。那個年輕人飄渺的身法他有看到,遠(yuǎn)離戰(zhàn)場又善于逃跑的的杜天門就被他瞬間追上,他實力還不如杜天門,按正常來看他肯定跑出不對方的掌心。
還有什么辦法?
李典目光亂瞥,正好看到那一行人有一個清冷少女,她與其他人站得有點遠(yuǎn),離他有點近。
這點距離,他隨手就能碰到!
抓她做人質(zhì)!
李典腦子里下意識閃過想法,手腳比腦子更快去實行了。
這個少女離他太近了,這點距離他隨手就能碰到,李典此刻腦子飛快運轉(zhuǎn),他知道一定行,這個辦法一定行。
那個年輕人愿意為同行的少年出頭,那也一定愿意為這個少女放他一命。
只要逃出了這里,他就馬上逃出白鹿城,回名劍門,啊不,找座深山藏起來,藏到他們將他忘記為止。
李典覺得自己見到了希望,因為他的手幾乎要抓到這個清冷少女的脖子。
只要手一握就能抓住了。
李典仿佛在黑暗中看見光明,往前走更是一片光明大道,他一心的喜悅。
然后,他的眼前怎么黑了,仿佛被什么掀上了天,又是什么咬了他一口,他只感覺自己在墜落,墜落應(yīng)該很短,但他感覺不到自己身體接觸地面。
因為在墜落的時候他就死了。
螢火淡淡挪動腳步,躲過了與尸體的接觸。
她最討厭被人觸碰,特別是陌生人,李當(dāng)?shù)鋵⒛繕?biāo)放到她身上的時候就注定了他的死亡。六翅金蟬從螢火懷里沖出,巨大的沖擊力將他帶到半空,然后輕輕咬了他一下,就因為這輕輕的一下,李典瞬間就死了。
“何必呢?我又沒準(zhǔn)備殺你?!鄙糖逡輫@了口氣。
酒樓的跑堂小廝神出鬼沒地出現(xiàn)到他身旁,苦惱地說:“他們都死了,我找誰要錢呢?你跟他們打架,他們死了,就只能向你要?!?/p>
“你給我錢么?”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