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日》

文/穎逸

今日的長安城格外的熱鬧，當今天子最寵愛的永安公主李樂嫣將要嫁與兵部尚書杜如晦義子，禁軍統(tǒng)領(lǐng)皓都為妻。

這段佳話為長安城內(nèi)百姓津津樂道，都說那殺人不眨眼的皓統(tǒng)領(lǐng)看著冷面冷心的，原來竟是個如此癡情的人兒，擂臺之戰(zhàn)不僅挽回了大唐的顏面，還贏得了小公主的心。街頭巷尾各大茶樓的說書之人更是添油加醋地將此事描繪得聲淚俱下、肝腸寸斷、千回百轉(zhuǎn)，就差把一段本來美滿的姻緣說成無疾而終的虐戀了，連街邊三四歲的幼稚孩童都能說上幾句。

是夜，公主府張燈結(jié)彩鑼鼓喧天賓客云集，祝福聲喧鬧聲贊美聲交談聲和現(xiàn)場的禮樂聲不絕于耳。皓都官職在身，又成了駙馬，溜須拍馬之人不在少數(shù)，于是席間敬酒的人絡(luò)繹不絕。他雖記著要少飲酒，不能熏著樂嫣，但敵不過敬酒之人太多，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幾杯。

進洞房前，他特意在門外吹了好一會兒的風，想借此吹散些身上的酒味，也……冷靜一下他那顆不受控制的心臟。

他的小公主，他的樂嫣，終究還是被他留了下來，留在了大唐，留在了長安，留在了他的眼前，留在了他的朝朝暮暮。

這可能是他這十幾年來，做過最正確，也最開心的事情了。

每每想起那天打擂的情形，他就忍不住地后怕。

他從小就被義父杜如晦收養(yǎng)，悉心教導訓練，誓死效忠大唐，效忠彼時還不是天子的秦王。從無父無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野孩子，到每次任務(wù)都從無失手的冷血殺手，到一把保護大唐、保護秦王的利劍，再到令人聞風喪膽的禁軍統(tǒng)領(lǐng)。他所經(jīng)歷的，都是那個在秦王府無憂無慮長大的小公主想象不到的。

她也不必知道這些，反正此生他都會護她周全。

在小公主還不知道他的那些年里，他無數(shù)次這樣想。

他擅使劍，又殺人無數(shù)，以血養(yǎng)劍，劍術(shù)極高，就連義父都曾夸贊他的劍術(shù)莫說是長安城，就是整個大唐也不見得有人能出其右。

皓都大人是用劍高手，這是幾乎所有人都默認的事實。

所以那天打擂開場時，他特意持劍上場，也給了涉爾一把劍。

若使劍，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

打擂開始，他一直處于上風，草原來的小可汗劍術(shù)不佳，幾招就被他劃了傷口。

可就在此時，魏叔玉出現(xiàn)了，那個小公主心心念念的人。

他剛才等到最后一刻才上臺，其實并非是在猶豫，而是在等魏叔玉上臺。他知道，小公主希望她的叔玉哥哥出現(xiàn)，成為拯救她的英雄。

她該有多高興啊。

不過魏叔玉那個小白臉的武功……他不想評論，不過是一個出身好點兒長得白點兒但是在他手下從來沒有走過三個回合的廢物世家公子罷了。

真不知道公主喜歡他什么。

可是他左等右等，這個小白臉都沒有來，一直到涉爾開始數(shù)數(shù)倒計時了，他都未曾出現(xiàn)。

不能再等下去了，他不能拿小公主的未來作賭。

于是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他上臺了。

這或許是他一生中，唯一一次能向世人吐露心跡的機會。

唯一能讓心事見光明的機會。

可是就在他占上風的時候，魏叔玉出現(xiàn)了。

小白臉終究還是來了。

他終究……還是僭越了嗎?

他看了眼魏叔玉，又抬頭看了看觀戰(zhàn)臺上的小公主，一時竟不知道還要不要打下去了。

她應(yīng)該是在等她的叔玉哥哥吧，可他卻上臺了，她是不是很生氣，她會責備他嗎，會討厭他嗎……

就在他晃神的瞬間，涉爾抓住機會將他的劍打落了，而他也趕緊回神一個側(cè)踢將涉爾的劍踢落。

涉爾已經(jīng)看出來他擅長使劍了。

這下雙方武器都被對方打落，只能赤手空拳肉搏了。

?可草原人是天生的肉搏高手。

而他已然被剛才的事情亂了心神，漸漸處于下風。

被涉爾打到再也爬不起來的時候，他看見了擂臺下被士兵攔住的小公主。

她在哭，而且哭得很傷心。

她是在為他哭嗎？

應(yīng)該是的吧，她那么善良，曾經(jīng)傷害過她的人她都能原諒，作為她貼身侍衛(wèi)的他如果死了，她肯定也會難過很久的。

夠了，真的夠了。

他突然有些莫名的開心和高興，小公主也會為他流淚傷心。

真好。

那他便是舍了這條命，也要給她她想要的自由。

勒住涉爾脖子的時候，他其實是起了殺心的。他知道小可汗不能死在大唐，但他更知道小公主不愿意去草原，她喜歡魏書玉，喜歡大唐，她曾說過，要做一個愛民如子，為百姓辦實事謀福祉的公主，她的心愿還沒能實現(xiàn)。

那么這個小可汗是死是活又有什么所謂？

攔住永安公主的人，通通都該死。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殺意，奕承公主害怕他真的不顧后果把她兒子勒死了，只好出言打斷比武。

“大唐勇士勝！”判官很有眼色地敲響了鑼镲。

他立刻松開勒住涉爾的手，如釋重負。

他看見周圍的人開始慶祝、鼓掌、歡呼、雀躍，只有他的小公主朝他飛奔而來。

公主，我贏了，你自由了。

洞房外房檐上掛著的風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打斷了皓都的回憶。

幸好那天他贏了，真的幸好。

夜?jié)u深，風微涼，滿天的星光就這樣肆無忌憚地灑落入庭院，映得這里安穩(wěn)靜謐，歲月難覓。

他斂了斂心神，腳步虛浮地輕輕推開了房門。

許是屋外的夜色太深了，一進洞房便覺得十分明亮。屋外微涼，屋內(nèi)卻溫暖如春。

正堂的喜燭已燃了一小截，蠟油順著燭身流下滴落在盤中， 一滴、兩滴、三滴……越流越多，匯聚在盤中壘起，發(fā)出旖旎的妖艷的紅色。

皓都的眼神不由暗了幾分。

燈光昏黃，能視物卻又看得不是很真切，襯得整個房間有些曖昧。

紅羅帳內(nèi)，高貴嫻靜的小公主端坐在床沿，安靜地等著他?？瓷先ルm鎮(zhèn)定自若，但緊緊交握在一起的雙手卻出賣了她的冷靜自持。

她在緊張。

皓都輕笑，晃著腳步走了過去，蹲在小公主面前，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蓋頭。

他一直都知道，她生的很好看，自他兒時見到她的第一面起，他就知道。

可今夜的她，比平時更甚。

女子眉如遠黛，目若秋水，瓊鼻櫻唇，面若芙蓉，眼睛里似乎有星辰大海，眉心一朵蓮花形狀的花鈿更是美得驚心動魄，朱唇上點了時下長安城內(nèi)最流行的口脂顏色，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質(zhì)做的，不僅顏色艷麗，在燭光的映襯下竟還泛著淡淡水光。

讓人想一親芳澤。

皓都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

“你怎地喝了這么多酒，我方才聽見你進來時腳步都是晃的?！毙」鳒厝岬刎焸渌?，眼神微怒，但還是起身將他扶到床邊坐下，又去正堂給他倒茶醒酒。

皓都沒有攔她，安靜地看著她在那邊為他忙碌。

突然就濕了眼眶。

他從小無父無母，是義父收養(yǎng)他 ，培養(yǎng)他，教他武功。

他是一把鋒利的劍、鏟除異己的刀，唯獨不是一個有家的少年。

家是什么，他從不知道。

只是兒時撞見過幾次義父受傷，義父的妻子衣不解帶沒日沒夜地照顧。

這或許就是那些人所說的溫暖吧。

這或許就是家吧。

那他……

他看著小公主端著茶杯朝他走來。

他終于也有個家了。

他就這樣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熱烈而執(zhí)著，就著她的手喝下那杯茶。

樂嫣被他熱烈的眼神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正準備轉(zhuǎn)身去放茶杯，卻不想突然被他一把抱住。

他個子高，長得人高馬大的，就算此時他坐著她站著，他都能夠到她的胸口。

她聽見皓都在她懷里說，“公主，屬下終于也有家了?！?/p>

她的心頓時軟了好幾分，用不拿茶杯的那只手去揉他的頭。

他在她懷里抬頭，邊看她邊緊了緊抱她的雙手。

此時的皓都真的一點兒攻擊性都沒有了，他平時身上的那股狠厲殺氣也全然消失不見，眨巴著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深情地看著她，就好像……就好像刺史府劉小姐家養(yǎng)的那只大狗狗，看著高大威猛，實際上乖得要命。她曾有一次去劉小姐家拜訪，正好碰到那只大狗狗落水，被人救上來之后就是睜著這樣一雙濕漉漉的……狗狗眼，讓人心生憐愛。

想到這里，她的心更軟了，哪里還有剛才的生氣模樣。

她摸著他的頭說:“皓都，如今我們已經(jīng)成了親，我已經(jīng)是你的妻子了，無論以后發(fā)生什么，我都會和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你以后不再是一個人了?！彼f話的時候語氣極盡溫柔，像是蠱惑他的毒藥，也像是救贖他的解藥。

他一個用力樂嫣便跌坐在了他懷里，手中還拿著的茶杯頓時掉落，滾出去老遠。

皓都情難自禁地吻上了小公主的唇瓣。

樂嫣雖然害羞，但是對于皓都的靠近并沒有閃躲，而是閉上了雙眼和他唇齒相合。

他是這世上最在乎她的人，也是她此生最信任的人。哪怕舍棄他的命，他都會護她周全。

（二）

樂嫣未經(jīng)人事，不知道洞房該是什么樣子，她有點害怕，可是正當她想拒絕皓都繼續(xù)的時候，她又看見了皓都的那個眼神。

濕漉漉的，水汪汪的，眉眼都是耷拉著的，充滿了可憐的狗狗眼。

仿佛在搖著尾巴哀求她——“我可以繼續(xù)嗎主人？”

樂嫣第一次對皓都有印象時，他剛在她面前殺了一個人。手起刀落，一劍封喉，速度快得那人的血都沒濺出來多少。

后來他遵照義父之命，對長歌又是要抓又是要殺的，她就更加討厭他，不敢也不想與他有一點點的親近。

她覺得，這個人，真的太冰冷了，或許他根本就沒有心。

但是后來，她從北境一路逃難到洛陽，吃盡了苦頭受盡了苦楚，她心心念念她的叔玉哥哥會來救她，卻沒想到第一個找到她的，是皓都。他抱著她說，“公主，我?guī)慊丶摇！辈恢遣皇撬腻e覺，她記得當時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手都在發(fā)抖。

從那以后，皓都便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邊，不管她去哪兒，都有他如影隨形。

她漸漸發(fā)現(xiàn)，雖然皓都長得兇，也不會笑，但卻從未做過傷害她的事。她說過的話，喜歡的事，樁樁件件，他都偷偷記在了心上，一件不曾忘。

在她毫無知覺的時候，她已經(jīng)漸漸開始依賴他，信任他。

其實他一直都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看著她，只是那時的她，被年少時的懵懂情愫遮蔽了雙眼，不曾發(fā)現(xiàn)他深沉如海的愛意。

依照他的性子，本可讓這件事情永遠塵封于他心中直到他死，可惜天意弄人。

或者說，感激天意弄人。

擂臺之戰(zhàn)徹底讓他慌了心神，他不敢拿小公主的未來作賭注。

于是。

上擂臺之前，無人知曉他愛她；上擂臺之后，人盡皆知他愛她。

他那點兒自認為見不得人的心思，終究還是見了光。

她始終不懂愛是什么，她以為她一直信賴仰慕的叔玉哥哥便是愛，但是擂臺之戰(zhàn)，皓都一步一步地教會了她，什么才是愛。

她巡視農(nóng)桑，她賑濟災(zāi)民，她設(shè)計揪出奸細，她李樂嫣雖然生性膽小，但為大唐，她從未后退過半步。然而擂臺那日，諾大的一個大唐竟沒有一個人愿意為她站出來。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可以用和親來換取大唐短暫安寧的傀儡公主罷了。

可是就在她絕望之際，有一個人逆光而來，走過身份差距，走過荒涼荊棘，走過流年蒼痍，來到她身前立住，不躲不避，萬死不悔。

雖千萬人，吾往矣。

擂臺那日皓都贏下比賽后對她說了兩句“不用嫁了”，第一句“不用嫁了”意思是，她不用去草原和親了，可以留在她喜歡的大唐了，第二句“不用嫁了”意思是，她也不必嫁給他，從此以后她自由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愛是克制，是成全，是習慣，是羈絆，是開遍漫野的山花，是拂過耳畔的清風，是午夜夢回的低嘆，是命中注定的劫數(shù)，是無法控制的宿命。

樂嫣摸了摸大狗狗的頭，看著他清俊的面龐，情難自禁地緩緩低下頭，吻上了他的眉眼。

幸好她沒有錯過他，真的幸好。

（四）

而樂嫣也注意到了皓都那侵略性過甚的眼神，女兒家畢竟面皮薄，一時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成了一只熟蝦。

在顛簸中她慌不擇路，只好用小手遮住皓都的視線，不敢看他的眼睛。

但她不知道，人的感官是相通的，當視覺被遮擋時，其他的感官就會被無限放大。

她只來得及看見皓都的嘴角勾起，發(fā)出一聲輕笑，好似在笑她幼稚，又好似在笑她可愛，隨后她便無法再思考了。

（五）

翌日。

晨曦透過窗戶照進屋內(nèi)，預(yù)示新的一日開始。

紅羅帳內(nèi)，春光無限。

皓都先于小公主醒來，在模糊灰蒙的光亮中端看她的睡顏。

女子肌膚塞雪，吹彈可破，皮膚細膩得連上面的絨毛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兩頰上還殘留著初經(jīng)人事的紅暈，睫毛又長又翹，眨巴著眼睛時，活像一只被欺負了的可愛小兔。

她真的，好甜。

以前只知道她長得甜，笑起來像天上的明月，昨夜才知……她的味道也這么甜……

他緊了緊攬在她腰間的手。

她終于是他的了。

他終于在他的小公主心中有了一席之地，半生肅殺，他終于闖進了她的眼里。

不多時，小公主悠悠轉(zhuǎn)醒，察覺到身體的異樣，又見面前這人情深似海地看著自己，想起昨夜他……頓時羞得小臉通紅。

"皓都，你……你先出去。"她盡力想保住公主的矜持和體面。

"??？娘子是想讓我出去還是讓我的……"皓都突然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皓都！"女子杏目圓睜，"本公主命你滾出去！"兔子的臉頰徹底紅透了，開始發(fā)飆了。

皓都見好就收，不想把兔子惹急，快速地在女子嘴上蜻蜓點水偷了個香吻，"公主恕罪，屬下這就滾。"

我去看望小公主時，小公主正在公主府東側(cè)的小院中納涼。

"我說李樂嫣，你們昨晚也太激烈了吧，這個皓都明知道是第一次怎么下手還這么沒輕沒重的？"瞅見她脖子上那青一塊紫一塊的印跡，我不懷好意地打趣道。

"皓……皓都昨夜是醉酒了，才……才這樣……"她開始結(jié)巴起來，說到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害羞了聲音越來越小直至輕如蚊吟。

"噗……咳咳……咳……醉酒？！李樂嫣，我說你是真傻假傻，皓都在軍中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我剛喝的一口茶在聽到她的話后直接噴了出來。

果不其然，兔子的臉更紅了。

我正打算再跟她說一說這個皓都的底細八卦來著，就聽見小院門口越來越近的帶著殺氣的腳步聲。

某只皇家大狗回來了。

來不及和小公主道別，我趕緊撤退閃人。

狗命要緊。

但是我又忍不住好奇想看看那只皇家大狗的下場。

于是……

"娘子我錯了，我錯了，你別生氣……??！"我看見兔子公主氣的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擰住了皇家大狗的耳朵，那神情神態(tài)……比她上次教訓太子李承乾還要兇狠。

而反觀皇家大狗這邊，他本來比兔子公主高出一個半頭還多，但是為了方便兔子公主擰他耳朵不得不彎下了腰低下了頭，那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嘖嘖嘖……青天白日的打情罵俏。

沒眼看沒眼看。

（全文? ?完）

什么？你問我怎么知道的？我坐了時光機過去親眼看見的！怎么，有意見？

有意見憋著！

作者碎碎念:

啊，是的，又是我，上一次是宇文邕和獨孤伽羅，這次是皓嫣，命定的皓嫣。

除了b站，我現(xiàn)在還有老福特。

沒有微博并且暫時也不打算搞微博，不喜歡那里的氛圍，不過你們有微博的如果看見有什么約稿呀文案啊你們覺得我可以去試一試的都可以喊我。

加不加關(guān)注你們就隨意吧??因為我這個人比較懶散磨蹭拖沓，寫文雖然隨時都在寫，但是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完成一篇完整的（這個問題會努力改正），你們看我上一篇同人是啥時候?qū)懙木椭懒恕晕也粫戇B載（寫連載可能會被罵死哈哈哈哈哈哈），只寫短篇，并且寫完了才會發(fā)出來，不會出現(xiàn)開坑不填的情況。

最近會陸陸續(xù)續(xù)把以前在其他地方發(fā)過的一些文也搬過來，大家感興趣的可以康康。

希望我的文字能帶給大家一些東西吧，高興也好，思考也罷，圓滿也行，總之有意義就行。

我是八妹，筆名穎逸，俊逸灑脫之意。

老福特:yangbamei765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