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w把自己的代號簽在雇傭合同上，已經(jīng)過去了足足六個月的時間。

六個月的寸步不離讓w和博士都習(xí)慣了對方的存在，也習(xí)慣了兩人一起在生死線上踩高蹺的驚險。第一個月w還有心情安幾個假的炸彈嚇唬博士，六個月后那些炸彈都被博士當(dāng)成了辦公室的裝飾品。而博士，則由第一個月時膽戰(zhàn)心驚地搜尋w是否在辦公室里安放了炸彈的膽小鬼，成為了一眼就可以看出炸彈型號和真?zhèn)蔚恼ㄋ幋髱煟溆^察力和反應(yīng)速度讓w也為之驚嘆。

隨著卡茲戴爾戰(zhàn)事的吃緊，博士需要經(jīng)常抵達卡茲戴爾當(dāng)?shù)刂笓]。這也讓w的護衛(wèi)工作增添了不少麻煩。在羅得島上，w還能嘻嘻哈哈地拿著遙控器忽悠博士，但是在這個戰(zhàn)場上她絕不會做這種蠢事。平常喜歡躺在沙發(fā)上喊累，要博士給她捶肩捶背的w回到戰(zhàn)場之后，就像獵豹重新回到了平野，眨眼間就能成為三天三夜保持絕對專注的怪物。事實證明，除了爆破和刺殺能力之外，她的護衛(wèi)能力也屬于雇傭兵中的佼佼者。由于對炸藥深刻的了解以及出色的偵查意識，w讓針對博士的刺客們還沒看到目標就已經(jīng)被她的暗雷炸得粉身碎骨。別說刺殺，現(xiàn)在連靠近博士身邊都成為了一件極其困難的事。

博士和她做了個約定。他的身上有一顆微型炸藥，掛在他脖子的項鏈上。如果哪天博士落入了絕對死亡的處境，他就會捏動項鏈上的壓力傳感器。這個傳感器會實時反饋到w手中的控制器，而w就能按下某個按鈕將博士炸個粉碎。當(dāng)然，在他找到辦法弄死特蕾西斯之前，w都要負責(zé)他的安全。至于報仇之后，他的命就歸w了。

博士將自己的死亡押在w身上，而w則用自己的后半生讓博士活著。一命換一命，雙方都覺得公平。

“為什么沒有一個殺手能越過地雷區(qū)呢？”

w把殘肢拋入坑中。這是今天第三個被雷區(qū)不幸逮到的暗殺者。

“只能說明你布置得好?！?/p>

“哎～好開心哦～” 發(fā)出幾句毫無聲調(diào)的，陰陽怪氣的感嘆后，w重新拿出鏟子，往旁邊的位置又挖了一個坑?！懊髅魑叶挤潘?。什么時候才能有個殺手把你殺掉??？”

“什么布置都不做，就會有殺手把我殺掉了?！?/p>

“那也太無聊了吧。”w用力把鏟子砸向博士，博士壓低帽檐往旁邊一躲。沾著血的鐵鍬尖端在掠過博士的耳畔后插入博士身后的土地中，鏟柄由于施力過猛而微微震顫。

“恕我直言，你這樣小打小鬧的舉動也很無聊?！?/p>

“這叫消遣，不懂娛樂的惡靈?！?/p>

w把周圍清理成原來的樣子，避開自己埋放的暗雷走到博士身邊。博士伸手抓住鏟柄，鐵鍬就脫離了地心引力，架在了博士的肩上。

“走吧。”

六個月。

六個月讓博士知道了w不喜歡魚子醬，六個月讓w知道博士實際上并不討厭鍛煉。六個月讓w學(xué)會了在咖啡中加兩塊方糖，六個月讓博士知道只要抓住w的尾巴，就能有效阻止她到處搗亂。

卡茲戴爾的營地建得比較粗糙。進門的時候w還盯著博士的腦袋，看能不能再見到博士抱頭痛罵門框的經(jīng)典一幕；可惜博士不僅彎下了腰，還有幸目睹了w被門檻絆倒的慘狀。

“你再笑，我就讓你的營地人間蒸發(fā)?！?/p>

博士馬上就不笑了。w沒好氣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接著懶懶散散地癱在博士的椅子上。博士只好憋著笑拿起桌上的平板，靠在桌子旁邊辦公。

“喂。”

博士轉(zhuǎn)頭，看見自己的手槍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腦袋。在銀色的槍身后方，w瞇著一只眼睛，假裝扣動扳機打了幾下。

“咚。你死了。”

“我死了我死了?！辈┦恐匦罗D(zhuǎn)過頭，“死無全尸?！?/p>

“真無聊?！眞自己嘟噥了幾句。手中的手槍微微發(fā)涼，使用起來的手感也不是很好。

w是絕對不會用這樣的槍射擊的。更不會把子彈打在特蕾西亞的頭上。

再次看向背對自己的博士時，w試著上了膛。清脆的咔嚓一聲沒能讓博士轉(zhuǎn)頭。

毫無警惕。w笑了起來，穩(wěn)穩(wěn)地對準了博士。如果按下扳機，博士的腦袋就會像煙花那樣爆開，鮮血化作天邊的彩色尾翼噴濺出去。

整個辦公室里只能聽到遠方炮火的聲音。博士的手指在平板上翻飛，背部拗成一條曲線。

“博士?！?/p>

“嗯?！边@次他干脆連頭也不回了，只是潦草地回復(fù)了一句。

“你就那么相信我不會開槍嗎？”

背后w的聲音很是平靜，一反常態(tài)。博士放下自己手上的平板，上面同時寫著演算成功和演算失敗兩個字。

“我不相信。但是你要是想殺我，我根本沒有反擊的余地。”

冷冰冰的觸感從后腦勺傳來。w一只手搶走博士的平板，靠在他的旁邊。

“可我認識的那個惡鬼，就算有個人拿著槍指著他的頭，那也在他的計劃之內(nèi)。他的字典里沒有反擊，只有布局?！?/p>

“就目前而言，你不是我的棋子?！?/p>

“哦？那就是說有一天我也會成為你的棋子了？我也會像特蕾西亞被你一槍打死？”

博士能察覺到w手上的勁更大了些。一提到特蕾西亞w就會反應(yīng)過激，稍微刺激一下現(xiàn)在的她，說不定真的就會開槍了。

“沒有人是我的棋子。因為現(xiàn)在的我不是棋手。我什么都掌控不了，也根本不想掌控。”博士就這樣繞過桌子拿起咖啡杯，氣定神閑地把咖啡壺中的液體倒入杯里。w倚在他原來的位置上，手里拿著他的平板?！拔宜X了?！?/p>

“真好笑。你以前可是沒白天沒黑夜的。”

“人累了不睡覺就會死。”博士飲下一口咖啡，長長舒了口氣。緊接著他靠在座位的靠背上，咖啡杯的液體經(jīng)過輕微的晃動恢復(fù)平靜。陽光照不到博士的臉上，他只能背對著陽光陷在座椅里。“我不想死。”

w知道他在撒謊。但是她并不想拆穿，只是默默地把槍收了起來，放在桌上。

“不殺我了嗎？”

“不是現(xiàn)在?！眞饒有興趣地翻看博士的平板，那八個大字正好映入眼簾。

“你這個設(shè)備有點問題啊。怎么演算結(jié)果還會同時出現(xiàn)成功與失敗的？”

“沒問題。以前也出現(xiàn)過一次。”博士翻了個身，伸手拿到自己的手機。

“給誰打電話?。俊?/p>

“一個老朋友。”

w狐疑地盯著博士。在電話里，他似乎約好了要和對方在下午四點鐘碰面。短短地寒暄了幾句后，博士就隨意地把電話掛斷，像個死人一樣僵在座位上。

“你在卡茲戴爾還有老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Х纫獑?？”

w擺擺手拒絕了。博士將雙腿翹在桌面上，滿意地咂咂嘴。

“啊，這咖啡真不錯。真的不來嘗試一下嗎？錯過這個村沒有這個店了?！?/p>

“讓你給我泡杯咖啡又不是什么難事?！眞望著冒熱氣的咖啡杯，厭惡地把它往回推。以前凱爾希和博士就天天喝這玩意，弄得她對咖啡沒什么好感。

“不喝算了。我泡咖啡的手藝在泰拉大陸都是排名前列的?！?/p>

兩杯咖啡，一杯仍然盛滿，一杯已經(jīng)見底。接下來長達幾個小時的沉默不語都被融在了w尚未喝掉的咖啡中，淡棕色的液體倒映著w的臉頰。咖啡杯旁邊的手槍被擦得雪亮，都能折射博士的睡顏。他的腦袋往一邊歪去，好似一個沉眠的嬰兒，安詳而舒適。陽光穿透玻璃打在w的身上，把陰暗的角落留給博士，讓他在卡茲戴爾感受著寒冷的睡夢。

他的睡顏倒還不錯。撇去性格和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往事，w相信這樣的男人對她還是很有吸引力的?？上ё詮哪莻€卡茲戴爾的噩夢過去后，他在她的眼中就變成了十惡不赦的罪人。就算幕后黑手不是他，就算他也對特蕾西亞的死抱以歉意，但這絲毫都不可能動搖她的恨意。正因為w恨透了面前的這個男人，所以她要讓博士永遠深陷在自責(zé)的沼澤中，直到老死之前都不能從泥潭里脫身。最后的時刻她就會用他殺死特蕾西亞一樣的方式殺死他，讓他到死都無法解脫。

睡吧，睡吧。早晚讓你長睡不醒。w冷哼了一聲，腰間的發(fā)信器突然開始有了反應(yīng)。

啊，又是哪個殺千刀的碰到地雷了。w站在哨塔上用望遠鏡觀察，發(fā)現(xiàn)尸體距離這里還不算太遠。

干得不錯嘛，居然躲過這么多，第一次見。w從樓上慢慢往下滑，平穩(wěn)落在地面上。尸體就躺在離營地視線可見的位置，w手持匕首朝前走動，在補了幾刀之后清空了現(xiàn)場。鐵鍬插在尸體旁邊的地面上，地面龜裂，而w的衣服上沾著不少的灰塵。

幾只鳥從營地上空飛走，驚叫了幾聲，隨后飛向西方。在那如同啼血般的叫聲中，w擦去自己頭頂?shù)暮顾?，隨即聽到自己的發(fā)信器又有了動靜。

還有？這并沒有超出w的預(yù)想，一次有多人襲擊是常見的。就算來了一個小隊她都不足為奇，甚至還能將訓(xùn)練有素的精英小隊按在地上打。只要自己在暗對方在明，她就是死亡的化身。

發(fā)信器響個不停，滴滴滴的急促提示讓w有些心煩。她重新登上塔樓，擦了擦自己有些進沙的眼瞳。

雖然風(fēng)沙較大，但是w出色的視力絕對不會看錯。

那哪里是一個小隊。行軍部隊黑壓壓地朝他們這里進發(fā)，w知道這個人數(shù)就算不帶武器，靠人肉探雷都能墊到他們的營地。

必須馬上轉(zhuǎn)移。w幾步從樓梯上飛速降下，以她最快地速度沖進博士的辦公室。大門砰地一聲被她踹開。發(fā)信器還在持續(xù)不斷地發(fā)出警報，像個定時炸彈隨時要被引爆。

“博士，我們…”

座位上的人已經(jīng)消失，連帶著消失的還有杯子中的咖啡。沒有字條，沒有告別，甚至連個預(yù)兆都沒有。

w心頭一緊。她抬手看著自己的手表，時間是下午4點鐘整點。

“你沒有遲到?！碧乩孜魉狗畔率直?。 博士舉起雙手，兩個士兵上前搜身，順便將他綁住。

“不僅沒有遲到，還給你們讓路了。是不是該感謝我一下。”博士的手被反剪到背后，全身的肌肉都在尖叫著酸痛。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到我軍的電話的。但是既然你想跟我談?wù)?，那我們就談?wù)?。你的確想要敘敘舊對吧？惡靈？”

“走吧…”博士向后撇了一眼?！俺媚橙诉€沒有發(fā)現(xiàn)?！?/p>

“某人？”特雷西斯轉(zhuǎn)過頭，“嗯。直接走吧。與其深入去抓追兵，不如把眼前的機會把握住?！?/p>

正是這個轉(zhuǎn)頭的瞬間，特雷西斯看到了博士脖子上的項鏈。

“這個項鏈，也是某人給你的？”

項鏈的掛飾是一個小小的巴別塔標志。博士偏過頭去，但仍然用余光打量著特雷西斯，努力斟酌了自己的用詞。

“你要，就拿走好了。”

特雷西斯能看出博士想盡力地保住這個項鏈。它對博士來說意味著什么？

這是陷阱嗎？還是說這是什么發(fā)信器呢？又或者是竊聽器？

“喂，你們兩個。去把項鏈取下來，然后破壞掉。破壞之后跟上隊伍。我們先走?！?/p>

w的腰間傳來一陣異響。她拿出自己的遙控器，是它在振動。

短暫的思考后，她拿上自己的望遠鏡，同時開始攀登到最高的塔樓上。在心中默念大約十秒后，她按下遙控器的按鈕。

當(dāng)時她設(shè)定這顆微型炸藥時，就設(shè)定成了一旦被取下或者被破壞就會延時觸發(fā)爆炸。之所以不設(shè)定成即時爆炸，一是她已經(jīng)這樣騙過博士了，二是她相信博士不會自己取下項鏈。

真可笑啊。自己居然會相信那種人，那種出爾反爾只在一瞬間的瘋子。

在東南方向看見短短幾秒鐘的閃光之后，w拎起自己的匕首和榴彈發(fā)射器，遲疑幾秒，最終決定拿上桌子上銀色的手槍。

當(dāng)她給手槍上膛時，她似乎仍然能感覺到那天特蕾西亞鮮血的溫暖與冰冷。就好像往昔的一幕幕在電影院放映，讓w的眼前又一次出現(xiàn)了那個場景。

當(dāng)年她沒有追上。但是現(xiàn)在，她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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