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永井荷風(fēng)隨筆《雪日》札記

盡管冬天很容易讓人情緒低落，但雪日卻不見得會使人憂郁。俗話說：“落雪狗歡喜”，事實上，喜歡下雪的還有小孩，還有那些童心未泯的人。對文人來說，回憶雪天的經(jīng)歷，也往往是常寫不倦的樂事。

但也有人會在雪天里觸景生情，悵然念想起舊人往事來。譬如永井荷風(fēng)的《雪日》就是這樣的懷舊之作。他覺得“……雪，總能勾起我關(guān)于東京明治時期的一些記憶……讓我難以割舍”。他難忘那個風(fēng)雪彌漫的寒夜，難忘那位彈三弦琴的姑娘，難忘和她結(jié)伴同行在鵝毛大雪中的情景……“當(dāng)我倆再次踏入風(fēng)雪世界時，夜路更難走了。我不勝酒力，醉意漸濃，原先握著姑娘手指的手，不覺間已搭在了她的肩頭。我們攙扶著前行，頭挨得很近，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鼻息……”在這酷寒的深夜里，在這冰天雪地中，當(dāng)他倆發(fā)現(xiàn)路邊堆場時，此處便自然成了他們躲避風(fēng)雪的地方。“于是在這番別樣的天地里，我們演繹了一出風(fēng)花雪月的故事?！?/p>

溫馨的時光是短暫的，但留給荷風(fēng)的回憶卻是長久的。當(dāng)他再度回想起那個雪夜情景時，那位姑娘早已遠走他鄉(xiāng)。荷風(fēng)不知道她的芳名，也不了解她的一切?！敖K于，那雪夜的一切，都隨著易逝的冰雪消融殆盡了?！币蚨X得，雪天就如夢那樣縹緲，“終究是霧里看花，水中望月，空喜歡一場罷了?！?/p>

誰能體會永井荷風(fēng)這種“雪在城上飄散，愁在心頭堆積”的悵然之情呢？也許唯有懷舊老歌《飄雪》里的歌詞最能體現(xiàn)出荷風(fēng)的滿懷憂傷?！坝忠娧╋h過，飄于傷心記憶中，讓我再想你，卻掀起我心痛……”

記得九十年代末，朋友梁曉林也很傾心這首歌，他每次跟我們?nèi)ジ鑿d卡拉OK時，總會點唱這首《飄雪》不了解的人會取笑他娘娘腔，但我知道梁曉林的傷心事，所以每當(dāng)他沉浸在傷感歌聲中時，我就會提醒他人保持靜默。我曉得，那年也是在風(fēng)雪迷離的雪天，梁曉林深深愛戀的女友竟突然自縊在冷寂的雪夜里。他倆間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誰都不清楚。只是在那些日子里，人們常見梁曉林默默徘徊在女友的自縊處。要了解他內(nèi)心的痛苦，唯有從他《飄雪》的歌聲中去猜度了。我很佩服這位八十年代本科畢業(yè)的私企老板，我也認識梁曉林那位已在天堂里的女友，那是一位容貌俏麗、性格剛烈的聰慧女性。這是一對令人羨慕的戀人，但誰會料到美好的戀情，竟會在寒冷的雪夜里戛然而止；那么般配的情侶，從此竟然會陰陽兩隔。說起來真是讓人感嘆不盡，唏噓不已……(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也許是雪天很易讓人情緒低落的吧？我說不清自己是屬于哪類性格的人?？傊?，在風(fēng)雪呼嘯的日子里，我也總是無端地傷感起來。正如荷風(fēng)所言，飄飄白雪，凜冽寒風(fēng)，是很容易讓人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而這種回憶又常常像憂傷的夢，夢醒之后反更讓人悵然不已。在《雪日》里永井荷風(fēng)有段真誠坦述，那很能引起我的共鳴?！疤柨倳渖剑?a target="_blank">生命也終有盡頭。所以，死也是遲早的事?；叵脒@一生，最讓我不舍的是籠罩在周身的孤寂。因為孤寂，我的人生才有了淡淡色彩。如果哪天我離開了人世。我希望死后的生活也是有色彩的，即使色澤稀薄，卻也是美好的?！?/p>

我想，假如梁曉林也能讀到這篇《雪日》的話，他定會被荷風(fēng)的這番真情獨白所深深打動。遺憾的是，我這位朋友已在前年永遠離開了這個曾讓他心碎的世界。作為他不多的朋友之一，如今我深深地緬懷他，祈愿他在天堂里能和心愛的人重逢相擁。不會再像荷風(fēng)在《雪日》中悲觀所言的那樣：“也許就連死后，我也要像活著時那樣，跟意中人相逢后，卻再次面臨分離，終將飽受離別之苦吧……”

唉，雪天，雪天，但愿我們都能擁有童年時代的那份雪天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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