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拜敖包/包國卿
敖包,佇立在蕩蕩大野上,你是蒙古人的精魂,是我聳立不倒的先祖碑石啊。我用祖?zhèn)鞯鸟R奶酒祭祀你,祭祀你舔犢之情與那荒草間鄭重丟下第一顆石子時那美好想法,讓孩子們好找到回家的路,使后來的人們不會迷失方向……
隔了長長的歲月,我是沿著祖先指引的方向,經(jīng)過了七座敖包山走來的啊。在燒紙焚香的紫霧里,仿佛透過你看到科爾沁的悠遠(yuǎn)、空曠、蒼茫。正是祖先丟下的那顆石子,才使散失羔羊一樣的兒女有了托付和心靈的慰藉。
蒙古草原的敖包,祖宗的敖包。原本你駕馭棗騮馬飛奔的科爾沁,天蒼蒼野茫茫的草原,回望家園遠(yuǎn)自天邊,腳下的路迷迷茫茫,你低頭揀拾心愛的石頭記下回家的路,于是把草原那個橫荒的歲月與今天連成一條五彩的路。不過在祭祀敖包的路上我卻迷惘了,我祈禱草原萬物蒼生永恒,生命永續(xù)不竭,可是伴我那一縷縷香煙紙霧過后,伴過你湯湯的西拉木倫河卻九曲十八彎,時斷時續(xù),坎坎坷坷,就像要餓死的駱駝,上氣不接下氣,全無了元?dú)猓鸵獢鄽庖粯?。那海青鷹都望不到邊際的博王、達(dá)爾罕王、賓圖王的草地,棗騮馬跑不到邊際的大草原不見了蹤影,卻不知都哪里去了。父輩得以自豪的黃花甸子,開滿薩日郎的紅花甸子,紫花甸子那……還有那成群的馬群、牛群、羊群,怎么都成了流星消失了呢。于是在那民歌,長調(diào),馬頭琴與四胡不痛不癢的鼓噪聲里我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去拜謁哈布圖哈薩爾祭祀蒼天的土爾基山,她全然不見了,那只有老奶奶才會唱的神山、圣山?jīng)]有了,全無了蹤影,化了一堆掙扎的萬段碎尸。迷茫里從天上風(fēng)里聽到一首歌,那是祖宗留下的那首嚼在口里,亂熟于心里,長在細(xì)胞里,流淌在蒙古人血脈里的歌《土爾基山》啊,“從西側(cè)眺望/險要美麗的吐爾基山/虎豹猛獸/適宜棲息的吐爾基山/從東側(cè)眺望/神奇美麗的吐爾基山/百花異草/爭艷怒放的吐爾基山!……”我的骨頭有些發(fā)酥,我的肝腸就要繃斷。這就是我的神山啊,我的生命之山啊。這歌這曲一定是那神山的余音,還有敖包的回聲裊裊,如溪水般從草原流淌過來了,如同我的駿馬從大河邊上,從萬頃碧野那我的蒙古草原飛奔下來,我的心驚悸了,騰沸了,我的眼淚流下來了……
走下草地是牧鋪,欣慰的是在蒙古人的氈房里,掌燈明燭的喜宴上,結(jié)朋會友的高興中,杯盞交晃的酣醉時,曼妙的《土爾基山》民歌縈繞著,向祖先的魂魄不散,帶著草原的幽香,山野林木味道,獐狍野鹿,鳳凰孔雀黃鸝洋溢在我的周圍,我又走進(jìn)芳草茵茵那高高的土爾基山了……
回望著敖包山,無論時序的更替依然佇立,香火越來越旺,似乎那是天意,就越覺得那敖包山的高大,那是蒙古人心目中的一座碑啊!祭祀你就祭祀我的祖先,祭祀我祖先留下那一望無際的科爾沁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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