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收時節(jié)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駐足于五月的靈寶市郊,看著大片大片隨風起伏的麥浪,吟哦著白樂天的詩句,飄揚的思緒,早已飛回了故鄉(xiāng)的麥收時節(jié)。
陽歷五月的靈寶,小麥還泛著微青的色澤,然而在豫西南的老家,在有著“南陽糧倉”之稱的宛東沃野,麥收會戰(zhàn)早已打響。農(nóng)人們也正頭頂烈日,來往穿梭,揮汗如雨,忙得不亦樂乎。這種辛勞的喜悅,這份收獲的幸福,只有這些真正的的莊稼人,只有這些生于鄉(xiāng)村、長于黃土的大地的赤子,才會有完滿的體驗。
“不違農(nóng)時”是華夏族的先民們幾千年前留下的信條,“焦麥炸豆”自然是農(nóng)人們最繁忙的時節(jié)。烈日一烘,南風一吹,麥穗就焦了,再不收割,違了農(nóng)時,麥子可要脫穗了,那可是一家老小一年的主食啊,能不忙嗎?
小時候,由于農(nóng)民經(jīng)濟條件的限制,大型聯(lián)合收割機還沒有得到推廣,人人持鐮,男女老少齊上陣就成了最主要的麥收方式,鄉(xiāng)村學校也會照例放假。記憶中,那幾天是一年中最苦最累的日子。早上四點多天還未完全亮,父母就已起床了。我和弟弟聽到父親磨鐮刀和搖拖拉機的聲音,開始打著哈欠、睡眼惺忪地穿衣服,每人先吃上一塊饃,喝些涼開水,就開始了一天的勞作。但早上割麥也不輕松,雖則天氣涼爽,但麥稈上都浸著露水,比較柔韌,所以很消耗體力,腰酸背痛會一直持續(xù)到麥收后好幾天。
母親跟我們一起下地,等到七點左右再回去做飯、喂牛,然后和妹子一同把飯送到田間,頗有些像《觀刈麥》中“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的情景,母親還會把還沒有吃完草料的黃牛栓在麥地附近的草坡上,這樣就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整個上午就是在這種緊張忙碌的氛圍中度過的。太陽白花花地烤著,汗水早已浸濕了衣衫,我和弟弟閑捂得慌,于是挽起袖子,麥芒子扎在我們稚嫩的胳膊上癢疼癢疼的,在加上不斷滲出的汗水,那幾天前臂滿是疹子。偶爾吹來一陣風,可惜又是熱風,吹得人口干舌燥。往往要到下午一兩點才吃午飯,來不及休息就上地,下午不但要割還要把全天割的麥子拉回打麥場,然后再卸車、垛垛,等到忙完時,已是夜晚九點多了。
我和弟弟早已困得夠嗆,那種感覺已不是腿像灌鉛了,而是渾身輕飄飄的,摸到床鋪倒頭便睡,任母親怎么叫也不起來吃飯,半夜餓得睡不著了再爬起來。母親總會給我們盛飯端菜,有時還會聽到父親燃著煙卷在自言自語:“要是有收割機就好了”。這還是無雨之夜,要是遇上打雷扯閃,還得去給麥垛遮雨。(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但也有很令人高興的事。比如割麥正累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一窩鵪鶉蛋,或是一種叫做“麻包蛋”的黃黃的、小巧的、香甜的野瓜,我們就能高興半天。要是碰到從麥叢里飛躍而出的野兔或是溜得賊快的野雞,我們則會興奮得跳起來。父母會給我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盡管都是些妖魔鬼怪、才子佳人的事,我們卻聽得津津有味,負責拾麥穗和提茶送水的妹妹則會提一些孩子氣的問題,惹得我們大笑。還有父親扳著手指頭算今年又多打了幾袋小麥時的幸福表情?,F(xiàn)在想來,那是一家人難得的團聚時光,真的是甘苦與共,其樂融融。
后來,我和弟弟、妹妹都漂泊到了異鄉(xiāng),成了真正的游子。然而故鄉(xiāng)卻時時縈繞心間,揮之不去。日歷一頁頁地翻過,父母一天天地蒼老。尤其是在繁忙的麥收時節(jié),對父母的思念和牽掛更是劇烈。于是我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我說爸,你和媽能應付得了嗎?我請幾天假回去幫忙吧。老爸笑了,小子,放心工作,今年咱村都用大型聯(lián)合收割機,快得很,15畝麥子已經(jīng)打了13畝多了……
掛了電話,我已潸然,有欣喜,也有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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