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木聽雪

寫于2021年1月9日

【字帖】

我的床頭柜有些雜亂，那心愛的卻已不再新鮮的玩具擺件，那些有用的沒有用的書籍全都橫七豎八的混在一起，看著煩堵，也該清理清理了。床頭柜的左側(cè)，小桌板的下面，我放了一個紙箱，里面裝著許多學生時代用的課本，我打算把床頭柜上所有用不到的書本雜志都放進去。翻開紙箱，有那么兩本字帖吸引了我的注意，一本唐詩，一本宋詞，整整齊齊，干干凈凈，像是新買回來的一樣，仔細地找，里面還有一沓軟筆描摹用的紙，我的心里有些癢癢的。

那軟筆與墨水都停放在柜子里許久了，上學時有個女孩兒字寫得極好，讓我艷羨不已，莫名的自信加上對這款筆的新奇使我也買了一根，自以為能寫出一手好字，時間再一次向我證明了這個想法有多單純，那書法紙與軟筆在畢業(yè)之后便收拾的整齊，從那以后它們便未曾見過光和亮。

許久不用，筆管被殘存的墨水堵住了，用自來水好好的沖洗了一番，再一次抽滿了墨，攤開了那張書法字貼，伏在桌案上開始用心的描寫：“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我的注意全放在那筆畫的方位與走向之中，按著古人的習慣從右向左，從上至下，認真的寫完一整頁竟有些小小的驕傲在心里油然而生：“不愧是我，當代羲之”。只是那感覺很快，繼而是一股落寞涌上心頭。(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我的字跡如何心底是清楚的，只怕羲之親自來教也會犯愁，這樣的情況不禁讓我慚愧，向自己深深的發(fā)問：“小時候都沒有做好的事情，今天我可以做好嗎？那必是要下一番十分刻苦的功夫，還是算了，我很懶，活著已然很累了，只在此刻有這樣的閑情，我已是很滿足，好與不好也只不過是自娛自樂?！毕氲竭@里，不免為自己的懶惰而狠狠地鄙視了自己，轉(zhuǎn)念，寫字究竟是為了什么？我想名利心自然是有的，卻不能否認有人只是平心靜氣地寫字，別無他念。寫一手好字，收到他人的贊賞，臉上自然光彩，我卻更喜歡在描摹字帖時那份心無雜念的清靜，好與壞交給時間去佐證，我非為練字而寫，卻是為心里這張紙留白。

我是個懶惰的人，這卻是多么真實的我呀！也失望、也踏實。

【雨后】

醒來時我還閉著眼睛，窗外傳來嘩嘩的聲音，我知道，這又將是一個清爽的天氣，讓我歡喜。雨水持續(xù)了一個上午，終于在午后不久停止了，天還陰著，但隔著紗窗嗅到撲面而來清新的氣息，又讓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慢了一分。

薔薇謝了，只有木槿還盈盈地開著，沾著雨珠格外好看。那是誰家的窗前，小小的幾平米土地，竟然種下了這么多品種的花，有橙黃色的百合，還有像吊著燈籠一樣的，可以染指甲的鳳仙，垂著腦袋的粉紅色翠菊，還有更多我不認識的種類，這么多的花都盛開在這么小小的一池泥土中，遠看不足為奇，必須要湊近了，才能感覺得到繽紛。在一戶小小人家的窗前，種下這么幾尺的芬芳，不僅愉悅了屋內(nèi)的自己，也為路過窗前的行人增添了一抹可觀的風景，想來這也是住在一樓的好處吧！對于同樣住在一樓的我，是有些羨慕的，雖然我的窗前也種了花，可是卻沒有這么繁多，這般艷麗。我很有興趣改造一下我的窗前，卻也需要時日，轉(zhuǎn)過身，一邊向廣場走，一邊在我的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個詳細的計劃。

此刻的柏樹像是一塊浸了水的海綿，滿身結(jié)著晶瑩剔透的水滴，有一些水滴里像是溶入了些油，想來是柏樹的樹脂，像是油汪汪的琥珀，又像系在樹上的玻璃球，風一吹就會叮叮作響，那一刻仿佛聽到了聲音。我輕輕一彈，那水珠即刻濺開，只是當時完全沉浸在喜悅中，若是讓這畫面定格下來，應該是極美的一張照片。

雨后，空氣微涼，清新透徹，深呼吸一口，舒暢的感覺直至指尖，微風不絕如縷，每個毛孔每根發(fā)絲都在聊著愜意。這樣的天氣，無論快樂還是惆悵，都來的淺、來的淡，輕緩而又悠長；談及回憶，適可而止又何嘗不是一種自由呢？心情宛如麻雀，不會翱翔于九霄，卻也在枝頭蹦蹦跳跳，也是極好。

【羨云】

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天色很藍，云朵呈不規(guī)則的形狀，像是獅子的絨毛，從我的眼前緩緩飄過。此刻，我幻想自己躺在無垠的草地上望著云；此刻，我幻想自己躺在一葉扁舟之上望著云；此刻，我幻想你就坐在我的身邊陪我一起望著云；在一切可能溫柔的場景里，望云。

它變化著，自由的飛舞著，看久了卻也孤單落寞起來，因而會想到很多問題，那些使自己迷茫的，那些在現(xiàn)實里糾結(jié)不放的都開始躁動，卻只等微風輕輕拂過，內(nèi)心又逐漸歸于平靜，如此美麗的場景，想那些煩憂的事又是何必呢？

若山水皆是畫作，長風亦作清歌，似游云這般，便算得上是詩人吧！捉摸不透、似有若無的感覺也對的上、說得通。若寫山水，九千里河山壯麗，或許也只在云上看才最有浪漫的體會；思鄉(xiāng)情切，若是日月也不及送達的家書，或許順路的浮云亦可囑托；你看它飛在天上不染塵世的污濁，像極了詩人所追求的完美境界，卻當它墜落時，或纏綿、或滂沱，那或是些許的了悟以及多少的無可奈何，紅塵如是，我們的腳下都踏著塵土。詩人的心中都有那么一片理想的樂園，我相信云也是，可誰都清楚，詩人和云終究破不了現(xiàn)實與風的桎梏。

說到底，理想是心底的樂園，也是前進的指引，卻如何也不能與現(xiàn)實剖離。如你我一般，腳踏實地向前，開心難過皆可笑談，那么也便卸下了無形的枷鎖。如云一般超脫自是不易，但求無愧于心，心里再添上一點寧靜雅致，就不枉活此一生了，只要你能快樂，那就是好的。我如此猜想，只是寂寥時的浮想聯(lián)翩罷了。

無論在何時何地，只要看到湛藍的天空飄著幾朵云，它總讓你覺得是那么舒適和柔軟，一如冬天蓋在身上厚實的棉被，放松著、平躺著，那樣的舒適感是可想而知的。

【竹樂】

小學的時候，學校讓每個孩子都學會了吹葫蘆絲，也是小學的時候，進入了學校的樂隊，成為了一名小號手，自那畢業(yè)以后，再也沒有一個老師教過我樂理的知識，而我對竹樂的熱愛在那時如種子被深深種下了。

? 在那更久的以前，在還沒有搬到這座城市之前，我對于音樂是無感的，即使簡單的豎笛我也很難學會，那時還小，記憶總是朦朧的，在某些時刻也格外的清晰，我多是不愿意回想那段過去。那個時候?qū)W習也不認真，總是在自己的世界里遨游，遠遠地看著，這個小孩兒傻里傻氣的，所以老師和同學并不喜歡我，我孤僻的性子也許是這么由來。

但離開了那里，一切似乎都變了，學習開始認真，對于音樂也不再麻木，世界似乎終于為我打開了一扇天窗。后來敢說樂器這一塊，那是學校里的佼佼者，再后來，就算沒有老師，我也會自學，憑著滿腔的熱愛，讓我堅持到了現(xiàn)在。

我端起竹笛，仔細地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深情款款的吹奏了一曲簡單的古風流行歌，和著窗外紛飛的雪也別有一番滋味。不需要看譜，心中有旋律，指尖會自己配合，只是要控制好氣息卻非易事，一曲罷了，神思還要在旋律中停留片刻不能出來，心里是溫熱的，也升起淡淡的歡愉，如此我很是滿足。過高的要求也不會有，技巧總是隨著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吹奏，慢慢才有了心得。不為名利，不癡不迷，我倒是喜歡這樣的閑情逸致，是一顆精致而純粹，小巧還可愛的心，這樣美好的心你我都有，可為什么卻常常不快樂呢？想起來心里又是一陣寒涼。

在脆亮的音色由我奏響的時候，就仿佛隔絕了全世界的嘈雜，我的心思只在跳動的音符里，陶醉于由音樂所聯(lián)想到的情境中?？煲舛鞒穑p劍快馬，是這樣的江湖氣沒錯了；落日紅霞，長風寒鴉，也是這樣的離恨苦忘不了；何止是“獨釣寒江雪”的孤獨，更有那“山水之間落花雨，悲歡之外快活人”的隱志。時而婉轉(zhuǎn)，時而高亢，于意境正好時止歇，一時間回味無窮，只是這一個人的竹音再響亮，除了他自己，又有誰能為之動容呢？

【飛雪】

那紛紛揚揚的雪如絨毛一般從天灑落，終于在這個不平凡的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在清晨從我半睡半醒的神色中，一切和緩的發(fā)生著。我的心里既是期待，倒也平靜，我愛雪，卻總不似從前那般欣喜。

若說起小時候，出生于更北的那片山水，那里的雪，會埋過膝蓋，會封住馬路，那時候行駛的車輪都捆上一圈防滑鐵鏈才便于行走。每逢集市，沿街都有雪糕叫賣，只是一排排的紙箱，各色的口味都分門別類的扔在里面，不需要冰箱，更不需要保溫的棉被，天寒地凍又怎會融化呢？那個時候，父母為了哄孩子開心，會把偷偷買來的雪糕藏在厚厚的雪層里，孩子們也有了經(jīng)驗，每逢集市后，都會在積雪厚實的地方仔細翻弄尋找，只找的小臉兒通紅也不舍得進屋，卻當找到時，那撲面而來的驚喜感絲毫不遜于對于新玩具的稀罕。從沒有一串雪糕比那時候更香甜，孩子的心思總是簡單而又美好的，而在成年人的神色中，快樂卻總是和憂傷并行的，可那畢竟是小時候了。

此刻，雪后的晴空更好，太陽暖暖的，潔白的雪像棉花，如奶油，鋪在巧克力色的瓦頂，裹在單薄的枝杈上，更是好看。小巷比平時更明亮了些，許是白雪皚皚，一望無垠，天地也為之寬廣，心情也隨之豁亮。長大以后，或許雪地上的瘋鬧都已有心無力，而似這雪后的晴朗更有冬的清美。走在巷口，那未知是誰家煮的米，燉的菜，轉(zhuǎn)過街角，是誰的經(jīng)過留下了幽微的香水味；卻都是細嗅之下才能發(fā)覺的暗香，感覺和這冬日的晴朗最是相宜相配，似這樣的情景，貽我次次淺淡的回想。

有那么一刻對自己感到陌生，又在恍惚間再次熟悉，仰望天空，視野從無際的星宇慢慢拉回到藍天之下，雪還是那雪，只是這顆心再不似少年時那般熾熱了，世事變遷，物換星移，總有新的認知與渴望填進心扉。平凡的一生似這雪花悄無聲息，可當你靜靜聆聽，每一片雪都有它或悲或喜的故事，落地的剎那，又像是深深的嘆息，墜落于凡塵是他必然的宿命，而他沉默不言，那或是他悲喜后的點點思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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