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jié)隨感
今天賽伊很好客,非要帶我去他家,車子漸漸駛出市區(qū),進入一片原野,這是一條小路,路上未遇見幾輛車,我坐在副駕上看風景,天氣很好,空氣也很清新,外面是一望無際的蒼涼戈壁,天與地之間一片安靜,天氣還比較冷,但我仍然打開窗戶,任憑從這干燥的土地上吹來的涼風嗖嗖地刮在臉上,兩人一路無話,只有引擎的轟鳴和窗外的風聲。
放眼向東望去,一排雪山聳立在天際,山頂幾片白云,憑估計約有三四十公里,我一直很喜歡高山,尤其是高原上的雪山,那直插入天的山脊、終年不化的白雪,都能引起無限遐思和神往。
雖然還沒機會去挑戰(zhàn),但遠遠地欣賞她們的雄偉壯麗已經(jīng)足夠。
車速并不慢,但雪山仍是巍然不動,我也靜靜地看著入神。
“你喜歡那些山”賽伊打破了沉默,
“嗯”,(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你知道山的那邊是什么嗎?”
“應該還是山吧!”我靠在椅背上,對于這個老套的問題,回答得有點漫不經(jīng)心,
“那邊就是阿富汗”,
“哦!”,我回過頭帶有一絲驚詫地看著他,
“沿著這山一直往北就是土庫曼斯坦,前面一片都是三國交界的地方”賽伊繼續(xù)著,
我關上窗戶,隔著玻璃看著這廣袤的原野,原來這地方是如此之曠,只不過常年生活在都市的森林中,縮小了大自然的尺度。三國交界?阿富汗?
“你回答錯了,山的那一邊沒有山,而是一片空曠的高原”
“哦,那應該就是帕米爾高原了!”
“嗯,你知道這地方?”
“在中國古代,又稱之為蔥嶺,那是漢人的鐵騎到達最遠的地方,那是一段輝煌而又激蕩的歷史”,我開始跟他聊了起來,賽伊也饒有興趣,靜靜地開著車子聽我講述。
我講到了盛唐、講到了突厥,講到了阿拉伯帝國,兩個世界上最大的強權,遼闊的疆土、瘋狂地擴張,有戰(zhàn)爭、有征服,雖然殘酷,但卻豪邁,只是不知道我那蹩腳的英語能不能起到熱血沸騰的效果。
他依然聽得很開心;
最后講到了安西都護府、講到了高仙芝,講到了怛羅斯,那場1200多年前的戰(zhàn)爭,就發(fā)生在山的那一邊,阿拉伯想控制中亞必須打敗大唐,大唐想穩(wěn)定安西也必須得擊退阿拉伯,唐軍3萬深入敵國境內700里,面對阿拔斯王朝的15萬大軍,兩大強權,終于發(fā)生了碰撞……
“結果呢?”賽伊確實是聽進去了,
“輸了,全輸啦!”
“唐軍慘敗,高仙芝率殘軍逃回國內,幾年之后又爆發(fā)了安史之亂,大唐帝國永遠失去了在中亞地區(qū)的霸權”
想象那邊已經(jīng)吹散多年的硝煙,倒插入地的戰(zhàn)旗,滲入大地的熱血,那曾經(jīng)的輝煌,傲視天下的帝國,揚旗拂昆侖,天威臨大荒,從此從擴張轉為收斂,蔥嶺,一個本不屬于我們的地方,一味強求,焉能不敗,即便沒有葛羅祿部眾的叛變,士兵能否適應?后勤能否保障?即便真的勝利了,文化上的差異和地理上的阻隔,我們也經(jīng)營不好這片土地,它屬于這塊土地上的人們、這片世界。
賽伊很認同我的觀點;
不清楚為什么跟他講這么多,吹噓嗎?不是,這是一場失敗的戰(zhàn)爭,有何威可楊!
想當初黑衣大食,信奉的可是伊斯蘭教什葉派,很可能身邊的這位黑胡子大漢就是當年阿拔斯士兵的后人,而這場戰(zhàn)爭的雙方,也許就是我們雙方各自的祖先。
重新將窗戶開了一條縫,突然覺得好涼,一摸額頭竟然有一絲冷汗,如果我沒記錯,這場戰(zhàn)爭發(fā)生的那一年是公元751年,而舊歷正是——辛卯!
令我心顫的并不是這個巧合,而是很久前的那個夢:一個炎熱的夏天,跑去買冰棒,,還是小時候推自行車賣的的那種,很大的一塊冰棒,吃得沒有化得快,融化的冰水一滴滴往下掉,低頭一看,那不是水,卻是血,打開包裝紙,卻不是冰棒,倒像一把長刀,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上面依稀有三行字,“己丑……辛卯……越蔥……”,我深深地吸了口氣,也許現(xiàn)在能給它填滿了,依次應該是“盈”、“虧”、“嶺什么的”,就不敢想了,難道……不用難道,輸了,真的全輸了!千年長刀入夢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今天好像是正月初七吧,家鄉(xiāng)的鞭炮聲應該還沒停息,萬家燈火也依舊通明,兔年的春節(jié)沒有回家,卻在另外一個世界,晚上聽著遠處穆斯林在誦經(jīng),白天和一個老外在這瞎扯淡,我只能說瞎扯淡。
一春又一春地來,一年又一年地過,如畫的河山,如詩的豪杰,幾人指點江山,幾人功敗垂成,看著腳下大地,幾千年來多少風流人物埋于漫漫塵埃,怛羅斯敗了,帝國敗了,榮耀的王朝一去不再,想我一個無名小卒,站在這塊土地上,能逃脫命運有一個不一樣的結局嗎,或許比他們更慘,已經(jīng)看到前面那無盡的困惑和無底的深淵,敗得很徹底、徹底!
我本不信命,更不信所謂的甲子輪回,現(xiàn)在才知道,人其實也要順天,帖出來一方面想求得高人何解,另一方面也立個佐證,一切天意使然。
其實也不用解,因為有瑪雅文明的歷法、有黃石公園的火山……
我仍在出神地看著雪山,她們依然巍立在天邊,有幾處挺模糊,分不清是雪還是云,不知覺地賽伊到家了,問我在想什么,回頭沖他微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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