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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第六十三、六十四章)蔣立周

2017-10-12 07:02 作者:和平年代  | 7條評論 相關(guān)文章 | 我要投稿

第六十三章 “俠 客”安 貴

安貴打匪救人壯舉一經(jīng)傳開,鄉(xiāng)民更是刮目相看,越傳越神,說胡安貴平時不露真相,到你危難之際,來無蹤去無影,突然現(xiàn)身,救困扶危,像個劍仙俠客。還說他是神槍,指哪里打哪里,要打你眼睛不得打你鼻子。他會化裝變臉,明明看他進了屋,出來是個老太婆,有時,根本就沒人出來,屋里找遍了,連個鬼都莫得。他造的槍又快又準(zhǔn),你剛瞄他,他的槍先響,專門打你張開的右眼,不得放黃。他還是神行太保,健步如飛,十幾里路眨眼就攏。他在重慶真武山學(xué)得一身武功,五六個人敵不過他。為啥子他偏偏不在本鄉(xiāng)教書,就是到重慶學(xué)本事,兇得很呀,是我們本地俠客,懲惡揚善,舍命救弱。一句話,安貴成了天降俠客。

開初,當(dāng)事人胡安貴聽罷,沒當(dāng)回事,一笑了之。直到有天,他正在修理店修火藥槍。那槍使用已久,彈簧軟化,彈來無力,槍爪扎下,火皮打不燃,換上重慶買來的新彈簧,一試,槍爪匝下,“鏜”,又快又響。這時,鄉(xiāng)公所向師爺戴著眼鏡跨進修理店,見他舉火槍瞄準(zhǔn)門口,趕緊閃開,說:“我不是麻鷂子,你莫瞄我?!?/p>

安貴看清是他,笑了:“向師爺,我要瞄你,你閃不脫?!?/p>

“你神槍嘛,說打眼睛不打鼻子!”

“哈,我還沒那么兇?!?span style="position:relative;left:-100000px;">( 文章閱讀網(wǎng):www.sanwen.net )

“說你比這還兇,是俠客呀,現(xiàn)今王鄉(xiāng)長都?xì)J佩你了?!?/p>

“嘿嘿。盛名之下,其實難符。我怕哪天露了底?!?/p>

“怕啥子!有幾個名人不靠吹?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歷來如此。何況,論槍法,你莫得說的,走路,你是快呀。力氣,你是大呀,你在重慶確實學(xué)了點武功嘛。神出鬼沒,救人危難,你也做過。你就是俠客。你就裝下去,假戲真作?!毕驇煚斦f罷,略停,“不過,我在默,鄉(xiāng)民哪么喊你俠客呢?”

“恐怕是那天,我對立惠說了句笑話,‘我學(xué)俠客’,抬滑桿的兩爺子聽到了,到處講嘛?!?/p>

“完全可能。要不是你趕到,他們還要挨打,添油加醋,自然而然。”

安貴直笑:“這些天,生意好做多了?!?/p>

“有名聲還是好啊。王鄉(xiāng)長都說,有了胡俠客,我們鄉(xiāng)安寧了,感激你哩,”

龍興場地處四縣交界,山高溝深,歷來土匪較多,全縣聞名。王鄉(xiāng)長無可奈何,屢遭上峰責(zé)罵,兩頭受氣,自然喜歡胡俠士幫助。

師爺?shù)吐曊f:“現(xiàn)今,鄉(xiāng)民喜歡俠客,尤其是貧苦青年很想學(xué)些武藝,不受欺負(fù),保護自家。你若果會陰陽八卦,測字算命,武藝高強,行俠仗義,神通廣大,只要你一喊,他們都要聽你的,要他們朝東,絕不得朝西,貧苦農(nóng)人忠厚得很。太平天國洪秀全起事,就是用拜上帝會召集四方鄉(xiāng)民。我們四川的白蓮教、哥老會、袍哥,都是用幫會召集窮人。你爸參加反清暴動,還不是先入哥老會?”

“對呀,天老爺,何不將計就計?”安貴一拍大腿,“該多謝兩個力夫幫我吹啊?!?/p>

“你還該多謝三個土匪?!?兩人開懷大笑。

“師爺,你說王鄉(xiāng)長感激我,那么,你就給鄉(xiāng)長舉薦,聘我當(dāng)你們鄉(xiāng)丁隊的教官,可以把鄉(xiāng)丁隊抓到我們手里,以后,為我所用。”

“當(dāng)然要得。你還可以接近王鄉(xiāng)長。我們王鄉(xiāng)長不像其他鄉(xiāng)長,人善,心正,我回去馬上向他舉薦?!鄙酝#驇煚斵D(zhuǎn)開話題,“你繳土匪那桿槍呢?”

“在睡屋?!卑操F挨近師爺,指了指身后。

睡屋與店堂一墻之隔,門開著,屋角放著蔑編泥糊灶和鐵鼎鍋。平時兒子住此守店,他回鄉(xiāng)下住。一度時間,鄉(xiāng)間偷搶成風(fēng),他擔(dān)心兒子守不住店,把槍交給兒子,但不輕易使用。兒子自然學(xué)到幾手,不丟家風(fēng)。

“如今,你是俠客了,哪個還敢老虎嘴里拔牙?”

“有備無患嘛。那天,我故意找李保丁借槍,他嘟噥半天,才說遭偷了,保長要他賠哩?!?/p>

“這么說,李保丁跟土匪不是一伙?!?/p>

“我想把槍還給他,以后,想用找他借,比放在我這里穩(wěn)當(dāng)。”

師爺臨走,安貴說:“今晚,我們都去梁校長家里打牌,你不要給人講。”

打牌實為開會。有人來打牌,人一走開會。如此多次,安全可靠。

師爺前腳出門,安貴走進后面睡屋,彎腰看看床下,木柴堆里,露出黑洞洞長槍口,很難發(fā)現(xiàn)。站立窗前,舉目涪江。窗外是青石巖,既高且陡,巖腳便是滾滾涪江,日江窄,清澈見底。他突然覺得萬一店門堵死,得從后門溜之,倘從后面走脫,豈不吹我飛檐走壁?

如此一想,他從窗口往下望,除非有根長索從窗口吊到江邊,再從水里跑掉,可是巖石沒梯,別人會發(fā)現(xiàn)你吊索逃跑,再看地面,腳下乃木板。原來屋基地面不平,臨巖邊低半丈,修房時,用木板鋪得與前屋地面相平,木柱支撐其下,呈吊腳樓,樓下空著,連通左右,倘若鉆到樓下,即可左右溜之。

何不戳木成洞?安貴心里頓亮,渾身勁來,低頭察看地板,哪里打洞不易發(fā)覺。他發(fā)現(xiàn)右墻角戳洞最佳,平常放上煮飯的篾編灶,情況緊急,端開篾編灶,立馬鉆下,再蓋上蔑編灶,鬼都不曉得。如此想著,安貴不禁吹起口哨,這才是神出鬼沒?。?/p>

慢慢地,一個行動方案在安貴腦海形成。馬上組織一支幫會形式的武裝隊伍,公開名曰“武哥自衛(wèi)會”,類似當(dāng)時盛行的民間自衛(wèi)隊,召募窮苦青年練武習(xí)藝,他為俠士,理當(dāng)會首,集中地點就在朱家老院,那里不僅空屋多院壩寬,朱家名聲大,人緣好,官府和富紳不會起疑,朱仲文是老院說話算數(shù)者,老院不會反對。更有,老院后山隱蔽,是練槍習(xí)武來去自如之地,且與鐵石寨緊挨,一旦他們?nèi)牖铮莻€極好要塞。

當(dāng)晚,梁校長寢室里,胡安貴四人正在“打牌”。他講完方案后,說:“為啥子稱‘武哥自衛(wèi)會’?武哥不同于袍哥,我們是兄弟一起習(xí)武,袍哥是穿長袍的弟兄抱成一團,互相幫忙而已。自衛(wèi)隊是現(xiàn)今官府要求辦的民間武裝,防匪防共,我們也自衛(wèi),防啥子?防土匪防拉丁防官兵擾民。我們不公開講,到那時,我們還要起事?!闭f罷看看大家,繼道,“現(xiàn)今以幫會形式最保險最安全,鄉(xiāng)長還可做我們后臺,選在朱家老院,那里有利我們活動,山勢地形連朱營長都贊不絕口嘛。天時地利人和,于我有利,我們何不抓???當(dāng)然,能否駐扎老院子,只有仰仗朱老師三寸不爛之舌了?!?/p>

朱仲文接口:“要得要得。我看,選在老院子最合適。十來間屋空起好些年了,院后辦酒席的大鍋大灶也空起。耗子到處打洞,白螞蟻蛀空梁柱,看了心痛。再不住人,房子爛的更快。我馬上給爸爸說,他會答應(yīng)的。老院太冷清了,公公九十多了,常常說,他怕聽不到人說話,看不到人影子,也想鬧熱鬧熱。再者,也怕土匪搶啊?!?/p>

“我現(xiàn)今披了一張俠客虎皮,好嘛,拿虎皮做大旗,我干,武哥會掌門人,我當(dāng),有了這兩張皮,有些土匪就不敢和我們作對,有些土匪還可能歸順我們,喊我大哥,聽我調(diào)遣。梁校長和向師爺,你們少出面,你們不是習(xí)武的,你們?nèi)羧ツ抢?,別個不信,還要起疑。梁校長你還是繼續(xù)籌錢,向師爺多給王鄉(xiāng)長宣傳我們自衛(wèi)會,爭取他做后臺。哦,對了,你向王鄉(xiāng)長舉薦沒有?”

“我給他說了,他很歡喜,他說要跟鄉(xiāng)丁隊長商量商量。鄉(xiāng)丁隊楊隊長我曉得,此人心爛,生怕哪個搶他的官,我以為,有點難?!?/p>

“好嘛,等他們商量,若難,就算俅了。朱老師要多去老院子,你熟悉,可以幫我們做些事,那是你家,沒有哪個說閑話?!卑操F略停,見大家全神貫注,再道,“昨天,劉‘舵把子’回來了,他只帶回修槍配件,沒有槍,我那個朋友說,重慶的武器黑市,這些時間警察管的很嚴(yán),沒人敢買賣,只有等稍微松點再說,我曉得,重慶還是買得到槍的。他還帶回上級一封信,要求我們趕快組織武裝,配合上川東隨時可能爆發(fā)的大起義,武器么。要我們多多利用地方武裝的,也就是鄉(xiāng)丁保丁的槍,還有家丁的槍,縣大隊的槍莫得那么輕巧。李保丁那桿槍我還他,不光拉他參加‘武哥會’,還要喊他拉人來習(xí)武?!?/p>

“現(xiàn)今有幾支槍?”梁校長插話。

“四支步槍一只手槍?!?/p>

“哦?!绷盒iL應(yīng)著,拉開身旁木柜,取出小藍布袋,遞給安貴,“五十個銀元,先拿去?!?/p>

朱老師拉住他:“校長,上次你把田賣了才湊到錢,這陣又拿,修齊出國留學(xué)哪么辦?”

“到那個坡唱那個歌?!绷盒iL一笑。

“去哪里留學(xué)?”安貴忙問。

“美國?!?/p>

安貴不無吃驚:“現(xiàn)今留學(xué)?就是要留學(xué),也該等勝利了再去,去蘇聯(lián)也不該去美國,美國幫老蔣打我們,敵人啊?!?/p>

“他是去讀書,不管其他,去美國也容易的多?!绷盒iL答。

安貴接過藍布袋,甩了甩,說:“先借著,革命勝利了加倍還你?!?/p>

俠客胡安貴開辦《武哥自衛(wèi)會》的消息,馬上傳遍龍興場及附近縣鄉(xiāng),貧窮無助的年輕人,躍躍欲試,極想學(xué)點武藝,免受欺負(fù),自衛(wèi)自強。王鄉(xiāng)長得知,雇人制作木匾,親自題寫匾名,親自送到修理店,雙手一拱:“欣聞胡俠士欲立武哥自衛(wèi)會,防匪防共,消弭本地隱患,維持一方平安,本人深為感激,值此開辦之際,奉上親筆匾額,以作祝賀。日后舉辦,若遇礙難,望告本所,意助一臂之力。”

安貴雙手還禮:“多謝王鄉(xiāng)長看重,日后,定為本鄉(xiāng)平安效犬馬之勞?!?/p>

陪同的向師爺?shù)溃骸昂鷤b士啊,王鄉(xiāng)長本想聘你作鄉(xiāng)丁教官,無奈楊隊長不答應(yīng),生怕?lián)屃怂恢茫茨苋缭赴??!?/p>

王鄉(xiāng)長苦笑:“鑒諒,鑒諒?!?/p>

“莫來頭,本人辦‘武哥自衛(wèi)會’,一樣為鄉(xiāng)長效力嘛。”

《武哥自衛(wèi)會》門匾很快掛在朱門的槽門上。當(dāng)年的朱紅厚漆已經(jīng)剝落,粗重木門角爛縫深,“龍興朱門”石刻四字風(fēng)蝕模糊。然而,《武哥自衛(wèi)會》卻是楷字新匾,木版紅字,本鄉(xiāng)之長親筆,桐油漆過,光亮鮮香,觀者絡(luò)繹,往日冷清為之一掃,似有重興朱門之氣氛。只是,門匾掛到槽門橫額上時,不知是圖快還是沒有注意或是故意,門匾掛在靠右一端,正好蓋住“朱門”,留下“龍興”二字。有細(xì)心的鄉(xiāng)人發(fā)現(xiàn),笑曰:“看,朱家門風(fēng)變了,改習(xí)文而習(xí)武,‘龍興武哥自衛(wèi)會’了?!?/p>

冬未初,鄉(xiāng)村稍閑,貧苦青年紛紛涌進朱門,幾天功夫,入會青年六十有余,自帶被蓋紅苕,大灶上煮飯,空屋內(nèi)搭鋪,李保丁和另四保丁還帶來長槍。安貴除自己執(zhí)教,還請來重慶真師,傳授真藝。如今院壩里,常練武者五十有余。晨操練,白晝不分,吼聲震屋,踏步動地,遠近聞之,觀者不絕。老院似有起死回生,反凋復(fù)榮。

掌門人胡安貴則利用閑歇,講窮人為啥子受欺負(fù),為啥子說不起話,就是我們沒有武藝,就是沒有刀槍,就是我們不抱成團,各顧各,別個有人有槍,挨個收拾我們,想要我們的谷子就挑,想要拉窮人當(dāng)兵就拉,想要霸占我們姐妹就搶,我們打不贏,說不贏,忍氣吞聲,世世代代受苦受累,當(dāng)牛作馬。我們今天習(xí)武就是為了自衛(wèi),保衛(wèi)我們的土地,保護我們的姐妹,保住我們自己生命。我們不能太軟弱了,我們要自強自立,我們只要求人人一樣,人人平等,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有地大家種,不受別人欺負(fù),吃飽飯,有衣穿,有房住,天經(jīng)地義。

一席話,說得貧窮青年心里暖烘烘的。

第六十四章 老 院 槍 聲

初聞安貴是俠客,羅玉蘭差點笑斷氣,說:“我是看到干兒子長大的,他都是俠客,我怕是‘老妖婆’了?!眱合背31车亓R她“老妖婆”,而今以此自嘲。

立惠跟著自嘲:“那我就成‘小妖精’了?!?/p>

婆孫笑罷,立惠認(rèn)真起來:“婆婆,我看安貴表叔真的與眾不同。你看那回打土匪,手腳麻利,槍法好準(zhǔn),走路好快,我笑他神不知鬼不覺,他就說他學(xué)俠客,莫非他就在學(xué)俠客呢。”羅玉蘭想了想,覺得也是,道:“他十歲進城讀書,和你爸爸睡一床,喜歡看《三俠武義》《水泊梁山》,……”立惠立即糾正:“婆婆,是《水滸》,不是《水泊梁山》?!?/p>

“我和你外祖祖,喊他莫看這些書,多讀四書五經(jīng),他還是背到我們看,難怪他不愿當(dāng)老師,跑到重慶學(xué)造槍喲。怕是早就想學(xué)俠客?!?/p>

“婆婆,我就希望安貴叔當(dāng)真是俠客,保護我們?!?/p>

“河里淹死會水人。打打殺殺多了,說不清哪天遭別個砍了腦殼?!?/p>

“聽說胡公公年輕時,耍刀習(xí)拳?”

“就是。胡家硬有祖?zhèn)鳎献铀5秲核?,一代勝過一代。”

后來,羅玉蘭聽說干兒子在老院子辦起《武哥自衛(wèi)會》,練拳習(xí)槍,老院熱鬧翻天。羅玉蘭再笑不起來,倒有種說不清感覺,似覺干兒子不守本分不甘凡人,早遲要出大事。雖然,干兒子為人正經(jīng)厚道,不會聚嘯山林打家劫舍搶擄良女,可你習(xí)武練槍做啥子?就算你不是匪,若與政府作對,贏得了么?自古以來,兩軍相爭,殺人三千,自損八百。你還把老院子當(dāng)操練場,連累朱家不說,敗壞與人為善之祖?zhèn)骷绎L(fēng)??!羅玉蘭心里,百味泛起,久難平靜。

眨眼間,又到清明。本就喜歡回鄉(xiāng)的羅玉蘭打算回去看個究竟。已經(jīng)中學(xué)畢業(yè)的立惠聽罷,要陪婆婆回鄉(xiāng)掃墓,經(jīng)理爸爸笑她:“不怕土匪?”

“別個胡表叔是俠客,把土匪嚇怕了,一路太平得很?!?/p>

“你怕是想去看梁伯伯吧?!逼牌湃⌒λ?/p>

立惠正色道:“修齊來信說,他很擔(dān)心梁伯伯身體,我該去看下他老人家 ?!?/p>

修英嘟噥著:“看看,還沒過門,就喜歡老人公了?!?/p>

說得如此刻薄,立惠瞪媽一眼。朱經(jīng)理狠狠盯住她:“是人說的話嗎?還當(dāng)媽呢!”

“一個女娃子,不守閨房,到處亂跑,不怕閑話?!毙抻⒁廊唤妻q。

立惠反駁:“我該給祖宗掃墓嘛?!?/p>

立惠懂事早,有心,應(yīng)該珍惜,全家沒再勸阻。她依然不坐滑桿,說大家閨秀要帶頭當(dāng)新女性,不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早晨,她穿上綠緞面棉布里的雙層旗袍,跟在婆婆滑桿后面,沒有婀娜多姿,倒是步履穩(wěn)實,朝氣蓬勃。

在仲文伯家吃過午飯,看罷校長伯伯,直奔鄉(xiāng)下老院。羅玉蘭站立槽門,細(xì)看《武哥自衛(wèi)會》門匾良久,眉頭慢慢皺緊,末了,不快地說:“這個安貴,把‘武哥自衛(wèi)會’蓋住朱門二字,未必要改朱門家風(fēng)?”

歸林,雞鴨進圈,夜幕雙合,炊煙四起。倒是院后專辦宴席的大鍋大灶煮著大鍋飯,只聞風(fēng)箱響,卻無油香來。這也難怪,正是青黃不接,能背來紅苕下鍋,算是好的,多數(shù)只能背來牛皮菜青菜葉,一同煮在大鍋里,有飯大家吃,有難大家?guī)汀?/p>

院壩里,趁著暮色,十余青年著褂穿單,布帶束腰,光著腳板,赤手空拳,跟著武師劈拳踢腿,一招一吼,十分賣力,動作劃一,快速整齊。一股英武之氣,迷漫老院。

羅玉蘭和立惠站在街檐邊,看得出神,不由感動起來。時而,猛一踏地,齊聲一吼,羅玉蘭的心尖一顫,傳遍全身。她突然覺得,窮小伙們憋著一肚子氣,隨著一招一式噴發(fā)而出,沖擊著眼前的夜幕,煥發(fā)了勇氣和力量。不覺間,羅玉蘭開始喜歡這群窮小伙。

這時,一群人走出竹林,到得院壩,羅玉蘭還沒看清,卻聞:“干媽回來了?”

羅玉蘭方才看清,原來是安貴率領(lǐng)著一支扛槍隊伍,二十余人。

“胡表叔,凱旋而歸了?”立惠笑問。

羅玉蘭半譏半笑:“喲,干兒子當(dāng)司令了。好威風(fēng)啊?!?/p>

安貴走到她們跟前。笑答:“干媽呀,跟光桿司令差不多。”

羅玉蘭方才看清干兒子,果真一副軍人氣勢:粗壯身材,短發(fā)如針,皮帶扎腰,布帶纏腿,左輪斜插,不乏威武。

羅玉蘭卻滿臉不快,說:“干兒子呀,你是不是要改我朱門家風(fēng),從此習(xí)武?”

“干媽,不好意思,臨時占了你們房子,但是,安貴沒有要朱門自此從武之意?!?/p>

羅玉蘭厲色道:“你有人有槍,敢不準(zhǔn)你占!你還敢把槽門口朱門二字蓋著,成了龍興‘武哥自衛(wèi)會’了?!?/p>

“當(dāng)真?對不起,干媽?!卑操F半疑道。他太忙,門匾非他親手掛,進出大門也沒注意。

“趕快給我移開,吊在橫梁下面,不然,我扯下來甩了?!绷_玉蘭厲聲說罷,緩口氣,指指身旁的長凳,“你坐下,干媽問問你?!?/p>

安貴順從地坐在羅玉蘭右邊長凳上:“有事?干媽?!?/p>

“我先問你,這個自衛(wèi)會哪個喊你辦的?為啥子要辦?給我說老實話?!?/p>

安貴清清喉嚨,慢慢道來:“我先說,這個自衛(wèi)會沒哪個喊我辦,沒受任何人指使,是本人主意。為啥子要辦?干媽你也看見了,我們是習(xí)武自衛(wèi)會,顧名思義,就是習(xí)點武藝,保衛(wèi)自己,不受欺負(fù),沒有其他意思。官府不是要百姓搞自衛(wèi)隊聯(lián)防隊么?我們也是聯(lián)合起來,自己保衛(wèi)自己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說現(xiàn)今世道嘛,土匪多如牛毛,流氓惡霸到處欺負(fù)窮人。搶人家財產(chǎn),搶良家婦女,就說去年你們回去,要不是我們自衛(wèi),那個結(jié)局不堪設(shè)想?!?/p>

羅玉蘭點了點頭:“是該自衛(wèi)?!?/p>

“官府把百姓逼狠了,拉壯丁,想拉就拉,年年拉月月拉,再多也拉不夠,專拉窮人,不拉富人。派公糧,多得很,一年派幾回,害得農(nóng)人餓死。還有拉夫,見年輕人就拉去下力,不去就往死里打。干媽,你是菩薩心腸,這么欺負(fù)人,哪個受得了,該不該自衛(wèi)?”

“該該該!但是,你們打得贏?殺人三千,自損八百?!?/p>

“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躲,他走了我又出來,追他屁股。”

“那不成土匪了!”

安貴開心笑了:“嘿嘿!干媽,你喜歡聽說書,你也曉得,自古以來,成則為王,敗則為寇,順者為王,逆者為寇,匪寇實在太多了。說我們是寇是匪,我不在乎。只是,我們與匪大不同,我們不欺負(fù)百姓,我們不打家劫舍,不殺人放火,恰恰相反,我們?yōu)楦F苦百姓做事,我們聯(lián)合窮人保衛(wèi)自己,我們主張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有地大家種,人人平等,個個自由,反對欺負(fù)人壓迫人,”

“我也看不慣欺負(fù)窮人。欺負(fù)弱小,是缺人性。但是,你們要小心,莫要走錯路,出不得事了。你干爸,你仲智大哥出了事,幾十年我都心如刀割呀。你參加哪樣我不管,只望你們少打少殺,人命只有一條,一輩子不容易,死了就一堆土,要把命當(dāng)命啊?!?/p>

“干媽,你是天字第一號善人,用心良苦。只是,有權(quán)有勢的不這么想,不把窮人當(dāng)人,踐踏人命,當(dāng)牛馬,當(dāng)奴仆啊。”

“我老了,看不到人世幾天了,我不管那些了。我只望人人愛惜生命,莫輕人生。你繼宗伯伯,讀到舉人了,一顆子彈要了他的命,好慪人啊。人命關(guān)天吶?!?/p>

話已到此,再說多余,各自回屋吃晚飯。晚上,婆孫同睡一床。婆孫雖累,并不想睡。

立惠突然說:“婆婆,我們老院子怕要成戰(zhàn)場了?!?/p>

“我就是怕這個,壞了朱門家風(fēng)啊?!?/p>

第二天,并非清明,吃罷早飯,婆孫出小門進竹林,轉(zhuǎn)上后坡的土路。羅玉蘭先去丈夫墓地,安慰丈夫,莫給刀槍喊聲嚇倒,塞耳不聞吧。

本來,小路崎嶇,草石雜陳。如今讓安貴隊伍上來下去,路面變寬變平,好走多了。離八十不遠的羅玉蘭,依然爬幾步停一會,喘氣不息。立惠要背婆婆,羅玉蘭說:“哪天我走不動了,你再背婆婆上來掃墓?!?/p>

路邊,古柏挺拔,遮天蔽日。羅玉蘭清楚,東邊這片是老族長栽種。當(dāng)年,五歲的她和繼宗哥哥一起給樹苗澆水。如今,七十多年,樹干粗大,樹皮裂開,樹冠如云,爭相入霄,不服低不服老,可貴可愛啊。難怪,朱門世代植柏護柏,總以松柏自比。羅玉蘭邊走邊拍拍路旁古柏,以示招呼親熱,立惠拍得更響。

陵園地勢稍平,古柏圍繞,枝葉蔥蘢,墓丘數(shù)堆,墓碑聳立,有行有排,整齊有致。墳上青草茂密,荊棘花開。墓丘之間,塔柏不高,也不密集,精心修理,井然有序。

繼宗墓的參拜石臺,踩得光滑如新,似有多人來過,羅玉蘭正猜想,“叭”,突然一聲槍響。兩人一驚,還沒回過神,只聽安貴厲聲問:“哪個打槍?”

原來,西面一塊平坦地上,二十幾人正練瞄槍。他們趴在地上瞄著前面一堆石頭,頂上那塊圓石頭很像人腦殼,八只步槍一齊瞄準(zhǔn)它。剛才一槍,本想打“腦殼”,子彈沒長眼睛,“腦殼”沒動,仍然立于堆頂。打槍那人站起來,原來是李保?。骸笆俏摇!?/p>

安貴盯住他,眼里冒火:“你為啥子打槍?”

“瞄這么久了,想試一下槍法?”

“打著腦殼沒有?我的李大爺,你槍法神嘛,天下無雙嘛。我說好幾回了,槍里莫裝子彈,你硬要裝,要是走了火,打倒一個弟兄哪么辦?把槍交出來!”

“就是就是?!北娗嗄曩澩?。

李保丁低著頭,不敢看安貴:“我錯了,不再打了?!?/p>

“不得行。把槍交出來!” 李保丁不說話。

“把槍交出來!”安貴再喝。李保丁無奈,只好把槍遞給安貴。

“還有子彈,也交出來!”安貴說著,將槍遞給另個空手青年,“先給你保管槍,快交子

彈?!崩畋iL低聲說:“只有一顆了?!?/p>

“半顆也交出來!”安貴吼道。李保長只好摸出唯一一顆子彈。

安貴舉起子彈,面對大家:“從今天起,哪個再帶子彈上坡,我就這樣,”說著他右手一揮,子彈甩出,穿過樹叢不見了,稍頃,“鐺”一聲,落到石巖下。

大家一臉惋惜。安貴道:“可惜么?可惜。但是,若果打死一個弟兄,那才真正可惜。”

羅玉蘭婆孫全看在眼里。立惠說:“胡表叔好厲害喲?!?/p>

“所以我說,好男不當(dāng)兵嘛。十兵九痞?!薄熬褪蔷褪?。”立惠立即附和。

“你公公膽子小得很,怕又遭嚇醒了。”

立惠想笑,卻依然附和:“就是就是?!?/p>

羅玉蘭大聲道:“安貴,快把他們帶遠點,害得你干爸不安寧。”

安貴這才看見她們,忙答:“哦,干媽,實在對不起,我們馬上走?!?/p>

隊伍果然離開。立惠跪在拜臺上,向公公墓磕頭作揖。

羅玉蘭念道:“他公,你沒給嚇醒吧。我把他們攆走了,你放心睡嘛?,F(xiàn)今世道,兵荒馬亂,到處是兵,到處有槍,我都看慣了,我都不怕了。我也老了,要來和你作伴了,我只擔(dān)心后代,這么打來打去,他們哪么活啊?!?/p>

立惠朝墓說道;“公公,你莫擔(dān)心,我們能夠順應(yīng),車到山前必有路?!?/p>

羅玉蘭揩揩墓碑,灰塵一掃,“胡公繼宗先驅(qū)之墓”一行字跡,清晰多了。

掃完墓,婆孫沒有立即回城,皆想留下。一則,鄉(xiāng)下,春光明媚,空氣清新,草木復(fù)蘇,百花爭艷,鳥鳴雀囀,雌喜雄歡,城里有么?二則,城里倒是物價飛漲,米面霉變,人情紙薄,燈紅酒綠。三則,整天守著那一溜房屋,單調(diào)枯燥,還得看兒媳那張馬臉。立惠呢,更惦念當(dāng)校長的孤身父親,該幫他做點事,煮煮飯洗洗衣,閑話么,懶得聽。羅玉蘭還喜歡上這群生龍活虎的窮小伙,舍不得離開。

老院雖沒電燈,卻可早睡早起,吃上新米新面。祖輩如此,有何不可?更主要者,每年端午后,涪州城就擔(dān)心一年一度的“龍王水”,前年全城淹了一半,油坊街上可撐船。油店有準(zhǔn)備,損失不大,布廠損失不小。滔滔江中,漂來好多死人死豬,有的還在喊“救命”,哪個救得了他們?她住城里四十多年,年年怕漲洪水。因此,她們想過完八月再回城。

不過,清明過完,農(nóng)人開始忙碌,做秧田撒谷種,挖田坎育紅苕。沒有耕牛的窮人,還得兩人代牛拉犁,深翻水田。窮小伙雖不舍習(xí)武玩槍,可得吃飯,民以食為天。于是,紛紛離開朱家老院?!皞b客”安貴宣布暫時解散,何時集中,等候通知,莫忘了習(xí)武會。

他回到修理店,白天修理器械,晚上神出鬼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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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門(第六十三、六十四章)蔣立周的評論 (共 7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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